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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心里一惊

作品名称:紫山花      作者:沙子漠      发布时间:2020-08-21 08:24:07      字数:3348

  三姑说起来没完,叶秋枫脑子里想的还是她的文化水平。他觉得三姑虽然有捋杆爬的嫌疑,但她终究是自己的亲叔辈姑姑,她的话应该没啥大问题。
  “你咋不说话了?还想啥呢?人家要文化有文化,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还挑啥?小兔崽子,没看见你爸妈都急成啥样了!灌点儿墨水子,会嘟噜几句洋话,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啦?麻溜地明天跟我相亲去。”
  阳历十二月份的东北大地积雪皑皑,银光耀眼。趁着星期日放假,早饭后,不等三姑父赶来,叶父就急火火地套上了自家马车。枣红马喷着白雾,时而打起响鼻,车轮碾轧着白雪,“吱吱咯咯”拉着他们一路颠簸朝西北方向而去。到了嫩江边上,一座孤峰兀立在对岸。这座孤峰名叫雷击石,峰顶状如几颗参差的犬牙,极尖利,其一尖峰直指云天,传说是雷击而成。因为冬季白天太短的缘故,当他们穿过山崖和雷击石的空隙,到达江西岸的时候,天时已经过了正午。
  三姑家所在的村子叫多西浅。村庄不大,紧挨着冰冻雪封的江岸,北面靠山,南面是一条草沟,隔过去是长满了柞树的大山。村子里的房上都捂着厚厚的白雪,有的人家积雪下露出的房草,长得耷过了檐边,烟囱立在房子旁边,竟然是一截黑乎乎的空心枯木,整体看起来多少有点原始部落的味道。
  三姑家的草房也被一层一尺多厚的雪压在下面,又矮又小,立在西山墙和房子前脸对齐的黄泥烟囱,还没房檐高呢,像个倒扣的圆锥形漏斗。房檐下紧挨窗户的前墙上挂着成串的红辣椒、野蘑菇干和绿色的干白菜,在到处是白雪的背景里看着极新鲜。房子西南有个门脸朝东的仓房,门是用板条竖着钉成的。在门左边的墙上,挂着一张毛朝里肉皮朝外垂着一条长尾巴的兽皮,兽皮的四个角都楔着木头橛子。叶秋枫实在分辨不出那是狗皮还是狼皮。仓房的南墙上边并排挂着两个铁丝网状的马箍嘴,下边靠着一个木制的大轱辘车轮子,在轮轴上吊着个紫红色的瓷壶样的东西。那是用来装润滑油,挂在车辕子旁边给大轱辘车出远门上油用的。
  多西浅村家家院落四周围着用柞树棍夹成的栅栏,都高过房檐了。院门多是用桦树枝编夹成的。有的栅栏上别着旧铁马掌,几截烂绳头子,几双破鞋。这正是人们说的东北一怪“草苫土房篱笆寨,烟囱贴在山墙外”。家家院里都拴着牛马,有的人家地上还放着长槽子,多数是用烂了心的粗圆木堵上两头做成的。
  叶秋枫左瞅右瞅,看哪儿都觉得稀奇,心里充满陌生的快意。天短的时候,农家人只吃两顿饭。三姑把他们父子让进屋,见她儿子和女儿在炕上玩羊嘎拉哈,就让他俩去外屋削马铃薯皮,还叫多削,说是做干粮用,然后就忙不迭地转身出门去了姑娘家。
  三姑家一直以“穷干净”出名,靠西墙的两个小坐柜上,摆了一溜七八个罐头瓶子,里边什么都没有,个个擦得透明锃亮。熏黑的泥皮墙面上连张年画都没有,用旧报纸糊的棚下面穿着三个柳木杆子,中间的杆子下边吊着一个电灯泡。偏北的棚杆子上缠着一坨半米宽用艾蒿搓成的火绳,火绳垂拉下来,微微冒烟的火绳头离屋地约有一米高,屋里总有股子不轻不重的艾蒿味儿。家里有了这一大卷子火绳,既节省火柴又取火方便。艾蒿冒出的烟可以驱蚊虫,据说还能辟邪。
  三姑家的炕席是用高粱秸秆皮编制的,因为铺的年头多了,也因为火炕烧得太热烙的,一块块发黄,炕梢垛着一摞被褥。南面窗户上的玻璃多半是拼接的,接缝处糊上了窄条的黄色窗户纸,有横的有竖的,有顺着呲开的裂纹拐弯的;有块玻璃中间钉了个黑色衣服扣子,四周呈现着放射状裂纹。在这个昏暗的有种压缩感的屋子里,完全见不到值钱的东西。内蒙那边计划生育搞得不那么严厉,三姑家只趁仨男俩女一窝孩子。
  就在他为三姑家的贫穷心里酸楚的时候,三姑领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年轻姑娘走进柴门小院。姑娘的身量比三姑高出一头,当她身姿好看地转身关院门时,他看见她插了绿蝴蝶结的脑后摆动着一条乌黑的长辫子,系着红头绳的发梢垂过了腰际。
  她们进了屋,三姑先开口道:“这就是赵雅洁。这是我大侄子,这是我娘家大哥,我大侄子他爸。”
  “大叔你好。”姑娘语气礼貌而又镇定。
  叶秋枫搭眼一瞧,心里一惊。她的眼睛长得像电影明星一样明丽,那是一双灵秀得会说话的眼睛,美得淳朴自然,毫无修饰。她不胖不瘦,穿一身蓝黑色的套服,白色的衬领翻在外面。虽然现在是冬季,但她穿得并不像别的农村姑娘那样褶皱和臃肿,而是恰到好处地展示出了她形体的曼妙和饱满。黑色的高跟皮鞋使她的身材更加亭亭玉立,腰和臀部极富线条美。她的身上散发着很清爽的山野气息,馨香渺渺。整个人看上去像雨后的一枝达子香,既光鲜又淡雅洁净,他不由得想到她的名字——雅洁。
  三姑说的没错,她确实相貌出众,有着魔鬼般的身材曲线,不是一般的漂亮。这么漂亮的姑娘咋会出现在一个很土鳖的村庄里!他眨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了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然后做了一个逼真的梦。见叶秋枫在盯着自己看,她低下头双手捂起脸颊,像是害羞,又像是想焐暖被冻冷的脸面。
  “你请坐。”叶秋枫见状,慌忙目光躲避地让座。“外面挺冷是吧?”他没话找话地寒暄道。
  “是有点冷。大叔,三姑,你们坐啊。”她不好意思地偏过脸去。
  三姑扯一下叶秋枫父亲的袖头。“不坐了,你们俩唠着啊,我和老哥哥出去说点事儿。”
  屋里只剩下了叶秋枫和赵雅洁。她坐在西边的炕沿上,他靠着东间壁墙坐下了,俩人中间拉开两米多的距离,她又用双手捂一下脸颊。她的脸白中带一点粉色,眉毛和眼睫毛根根都那么清秀,比画家笔下画出来的都真切,真应了那句“万物莫与朴素争美”的名言。
  她侧着脸,两只手拘束着,在鼓起的胸前摆弄缠绕着长发辫梢,闪亮的眼睛不敢看,却又忍不住地一次次偷看他,无法掩饰地流露出乡村女孩子初恋时特有的羞涩。
  “听……”一个听字叫他费了半天力气,“三姑说你也念了十年书?”他主动打破沉默,好掩饰住自己的慌乱。
  “嗯呐。”她目光闪躲,先是打了个闷才回答。
  她一定是喜欢上他了。女人多半只会在她中意的男人面前神态拘谨,担心说错话;对她不喜欢的男人却会表现得很镇定,甚至是冷漠。
  “你都喜欢看什么书?”
  “什么书都看。”
  他认真地看她一眼:什么书都看,知识面还挺宽的。
  问完他最关心的问题,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正感兴趣地想和她多聊一会儿。“秋枫,你出来一下。”三姑开门叫他。
  等他出来,三姑问他:“咋样,三姑说的没错吧?唇红齿白的,上哪儿找这么漂亮的大姑娘去?你满意不?”
  “满意。”
  “你等着,我进屋问问人家姑娘。”三姑说完就急忙进里屋去了。
  叶秋枫回答的满意只是对赵雅洁的外表,以及那点有限的了解。在如此短暂的接触里,她在他心里实际上还是个陌生人。
  不一会儿,三姑就从里屋走出来:“这事儿行了,姑娘那边也是一百个满意。”
  一百个满意,三姑说话从来都是那么夸张。
  “她父母能同意吗?”叶秋枫问。
  “傻侄子,”三姑满脸都是欢喜,“你没看人家姑娘一个人来的吗?人家爹妈都说了,只要姑娘自己同意就行。”三姑朝他父亲转过脸去。“大哥,你们爷俩先回屋等着,我领姑娘去她们家商量彩礼的事去。彩礼是大事,不能不问问人家孩子的爹妈,隔着锅台上炕可不行。”
  三姑说完进里屋领出赵雅洁。临走,赵雅洁右手攥着垂在胸前的长辫子,羞红着脸回头看了叶秋枫一眼。走出院门,俩人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响着朝村庄西头走去。
  隔了好一阵子,三姑回来了。她进屋把一张纸交给叶父,叶父看后说:“不多,真没多要。”叶秋枫要过来看一遍。这是一张彩礼单,只见上面写的是:
  彩礼800元。
  被厨、立柜、高低柜。
  三大件(缝纫机、自行车、手表)。缝纫机要上海牌的,自行车要永久牌或飞鸽牌的,手表要日本进口双狮牌全自动的。
  被褥四套,被里子布料要白的确良的。
  棉、夹皮鞋各两双。
  袜子20双。
  估算一下大约需要两千多元。
  “真没多要。听九间房那屯子的人说,现在订婚还有要电匣子的呢。”三姑说。
  电匣子是个啥东西?父子俩都不知所云地看她。
  “听孩子他老舅说,那玩意儿是个这么大的方盒子。”她俩手比划着,“他老舅去大庆看见过,比台式收音机还大呢,前边的玻璃上能出人,就是没颜色儿。老贵了,一个就一千好几百块,一般人买不起。”
  “三姑说的是电视吧?前年就听人说过这个东西。”叶秋枫插话道。
  “我也没记住叫啥。咋样?老赵家人不错吧?没说往死里要。那头还说了,江东江西这么老远,就不相门户了;既然俩孩子都同意,这事就算定下了。大侄子,你在屋坐着,我和你爸出去再说个事儿。”三姑说完就同叶父一起出去了。叶秋枫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而且要背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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