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疏通水池

　　在这期间我还和李永根等几位退伍军人为这个厂做了一些学习技术以外的好事。
　　一次，该厂的厂外的二级水泵的大水池，进水口被水草堵住了，进不去水，厂里的储水池的水眼看就要没水了，严重地威胁着厂里的正常生产。锅炉、蒸汽机、压榨机、蒸发罐、煮糖等都需要大量的水，一小时就要用几百顿水。而锅炉一分钟缺水就要爆炸，因此当时仙游糖厂厂长、调度员和车间主任，都急得团团转，非得立即把水池的故障排除不可。可是那厂外的大水池有几千立方大，是个用水泥浇铸的大水池，水深十几米，那得要潜入十几米深的水池底下才能摸到那个水管的进水口去排除故障。当地没有潜水员，就是有一时也来不及去叫，等叫来早停产了。而停产一小时就要损失几万元，所以尽可能不叫停产。
　　当时天气又冷，虽是已经是农历三月了，可人们还穿着厚厚的毛线衣和棉衣。手浸在水里一会就冻得发红，那得要有不怕冷又非常勇敢和水性好能潜水的人下去才行。
　　厂长和调度在各车间找了半天，都没有人敢去。这时我和李永根知道了这事情，看厂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叫人叫不到眼看着因缺水马上就要停产。我们便自告奋勇地对那厂长说：“让我们去二级水泵水池试试看吧？”
　　“你们能行？”
　　“让我们去试试。”我点点自己穿着的刚摘下披肩的水兵服对厂长说，“你们看，我们是海军出身。”
　　其实我们当的海军是旱地鸭，当那几年兵根本没到海里去过，只是生在江南水乡从小在河里洗澡，自幼学会了游泳。我和李永根水性都很好，在厦门炮团指挥排时，我当时还曾参加过横渡鹭江八百米游泳。
　　“嗯，我知道你们。”厂长说：，“你们是从厦门来的对吗？那天江主任带你们来我见过你们。可是池里水很深要潜下去才行呢？”
　　“我们会潜水。”我对厂长说。
　　厂长高兴地望着我们点点头说：“可这天气这么冷，你们吃得消吗？”
　　“吃得消的，没有关系。”我挺起胸膛勇敢地说。想起十二岁那年，我当时在家乡的一家小店里当学徒，寒冬腊月，北风呼呼，有个客人从航船上下来，跳到河埠头时把一支钢笔掉到河里去了。客人看了一下眼，天气又冷，河水又这么深的地方，也不想捞了，望了一下转身走了。当时我就脱了身上穿着的棉袍和所有衣服，就光溜溜地钻下水去摸，后来还真让我摸到了一支钢笔，虽然后来咳嗽了一个多月。但现在已春天了，比那时暖和多了，所以我心里有把握，可以潜下水去，问李永根，他说他也会潜水，没有问题。
　　说着我们就要动身去木兰溪二级水泵，看看我们两个慷慨激昂的行动，在一旁的陈文达也说我也跟你们一道去。厂长见我们这几个退伍军人这么勇敢，为厂里生产敢这样下去摸涵洞，十分感动。
　　“慢点，小伙子们。”说着厂长跑进食堂小吃部，要了两瓶瓶装高级烧酒，叫了几个炒菜，炒了几盆面，对我们说：，你们先喝点酒去，暖暖身子，这样冷的天，下去要感冒的。”
　　我们说我们都不会喝酒，说：“等下搞好后再喝吧。”
　　可厂长说：“不管会喝不会喝，都得喝一点。喝了酒，身子热了就不会感冒了。”
　　这时已经是上午十点钟光景了，早上吃点馒头稀饭，我们肚子倒是有点饿了。大家彼此相视一下，见厂长这么客气，盛情难却，就走进去吃了一盆肉丝炒面，喝了几口白酒。
　　等厂长和调度陪着我们来到滔滔流动的木兰溪旁二级水泵大水池边，料峭的寒风次来陈文达连打了几个寒噤，他悄悄地对我说：“我昨晚梦遗了，看样子吃不消。”我和李永根就对他说，你就不要下去了，我们两个人也够了。
　　我和李永根抬头一看，这是个很大的大水池，因为木兰溪是个浅浅的溪坑，如果工厂取水，直接从溪坑里取，水位不够高，所以得在溪边建一个大水池，先把溪坑里的水抽到大水池里，让水池积了相当高的水位后，有了水压差，水池里的水就会自动流到工厂的管道里去了。
　　现在我和李永根到了二级水泵站的大水池边一看，水池上面浮着一些水草，这时水泵打水时从管道口打进来的。水池都快满了，水却没有流出去的迹象。
　　我们两人就脱了衣裳，只剩下一条短裤，顺着调度指点的大水池里两条出水管处跳下池去。我一下水，果然感到水冷得彻骨，但已经下来了，那就试试看吧。
　　我第一个猛子扎下水去，双手在水池下面四处捞摸，没有摸到进水洞，李永根那面也没有摸到，浮上来叫寒风一次，混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厂长在上面担心地问我们：“吃得消嘛？吃不消你们还是上来吧，我们再想办法。”
　　我摇摇头游到水边在水面上对厂长说：“吃得消的，再下去试试。”我想刚才没摸到水管口。可能是我潜得不够深，这次得要再潜深一些，于是我又大吸了一大口气，猛扎下去，头向下循着管道摸去。两手大把大把地向下挖。挖到水池下面突然一股很大的潜流把我身子往那里吸，我意识到已经划到了水管进口处，我顺着吸过去的地方赶快用手大把大把地捞摸，一下子摸到了一堆水草，于是我左手紧紧抓住水草，右手赶快往上划。这时只听调度在上面高兴地说，“通了通了！这下好了！这小同志真有本事！”
　　我把那把水草扔到岸上，转头一看洞口上面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漩涡，那水隆隆地直往水池底下管道水口里进。厂长和调度高兴地说：“刚才就是叫这些水草堵住了，这条管道通了，那一条不知怎么样？”这时我手摸着脸上的水在呼呼地喘气，喷着鼻子，问李永根摸着了没有？李永根浮在水上只是摇摇头说：“太深太深了。”他不敢再潜下去。
　　我摸了一个洞已经有点经验了，说我那面好了。我就游过去朝着那个水道口方向又一个猛子扎下去，使劲往下挖；摸到了有吸力的地方，摸到了水草，大把一抓，也把堵在洞口的水草抓掉了。听着那管道响雷也似的隆隆声，水面出现了大旋涡，厂长和调度看到高兴地点点头说：“全好了！全好了！赶快上来！赶快上来吧！可把你们冻坏的了！”
　　“不冷，不冷，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划上水面，望着咕碌碌转的大旋涡，听着隆隆的管道进水声，为我和李永根给厂里排除了水泵故障而十分高兴。
　　这时厂长和调度都有急急地伸着手，想把我们拉上来，我一看水面上还浮着一些水草，这就是刚才堵到水管口的去的罪魁祸首，我就游到水草地方，大把地把这些水草捞来扔到岸上。厂长说：“别管它了！别管它了，以后再捞，现在水已经通了，你们快快上来吧！快快上来吧！你们已经冻刹的了。”
　　我说不要紧不要紧，继续在水面上游来游去捞水草。李永根看我捞，他也捞，我们直把水面上的水草都捞光了才爬上岸来。
　　厂长看了非常感动，赶快把我们俩拉上岸来，递过事先准备好的干毛巾和浴巾让我们混身擦干，又赶快递过来一件棉大衣让我们裹住只穿一条小裤衩赤裸着的身体。请我们到水泵房里赶快换衣裳。
　　换好衣服我们转身就走了，厂长问我们俩个叫什么名字，我们摇摇头说小事一桩，不及一提就走了。但后来不知怎么的，还是让厂长知打听到了我们俩的名字。
　　事后厂黑板报和广播室还表扬了我们俩。厂长还亲自向我们厦门糖厂培训队带队的白头发指导员致谢，对我们指导员说：“你们厂里那两个复员军人，真不简单，又勇敢又有本事。在水泵水池堵塞时，这么冷的天气下到池里去捞水草，帮我们厂里排除了一个进水大事故。水管通了，还帮我们找捞水池上面的水草，这两个复员军人做事真负责，以后你们有机会可要好好表扬表扬他们啊！”
　　当指导员知道了那两个复退军人的名字后，他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摇摇头说：“这个张家良，前段时期还尽天闹着调换工种呢，没有想到，要紧关头却能这么勇敢。”
　　当指导员告诉我们，厂长要在全厂表扬你们呢。我反倒感到不好意思了。说这是件小事，不用这么表扬我们的。
　　第二天我的湖南司炉师傅也知道了，上班时向我竖起大拇指说：“小张，你们不简单！不简单单，到底是解放军部队里出来的！”我倒给说得脸红红的了，感到很难为情。
　　1958年，历史上是个重要的一年，那年代是大跃进的年月，后来又来个大炼钢铁。接着我们培训生们为厂里的大炼钢铁和赶麻雀等做了许多事情。当时还动员工人为运动写了许多歌颂大跃进除四害等许多诗歌，我也写了一些，贴在仙游糖厂的墙上。
　　
　　来到仙游糖厂培训后，我给家里的父母和雪梅各写了一封信，信中告诉他们，我退伍不回家了，留在了厦门市鹭江甘蔗化工厂当工人了，并告诉他们现在我在仙游县里的一个糖厂培训。
　　不久母亲和雪梅都来了信，母亲说你退伍后又分配工作，那是领导看重你，再好没有了。希望你在工厂里好好学习技术，将来当个好工人。
　　我从信中看出来母亲对我在福建参加工作是很高兴的。母亲希望我成为一个好工人。
　　我想起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在塘河沿小店当学徒的时候，母亲就为我挽亲谋眷托人到上海当学徒的地方，只因为那时家里穷，没有好亲戚，没有人为我家担保，才没有让儿子出门去做工人。
　　后来我种了三年田实在待不下去了，才到钱湖镇打铁店当学徒。当时母亲都当作我正式去学生意那样高兴。
　　如今我正式进工厂成了工人，母亲更是不用说有多高兴了。后来我回家探亲时，母亲和我一起出去，人家问她：你儿子现在在哪里工作，她便自豪地告诉他们：我儿子如在福建仙游糖厂当工人。
　　当此时节，尽管最希望儿子在家乡帮他种田的父亲，见母亲为我参加了工作这么高兴，他也不说什么了。
　　在这之前，父亲也曾为我复员后没有及时回家在背后骂我过，说人家退伍了都回家来，我退伍了还留在福建，父亲说我这个儿子真是无情无义。据母亲说，那一年三月份，父亲听人家说，和我一起出去当兵的人大都已经退伍回来了，他特特地到城里兵役局去问，我儿子有回来了没有？兵役局的人告诉他回来的人很多，没有你儿子。父亲好不失望。
　　当后来我去信说我已经在厦门参加了工作时，父亲气得骂我：“这个儿子白白养了！这么无情无义，当年你要参军我同意了你去，如今你复员了还不回来！”但是当我在探亲回家时见到我时父亲也没有再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