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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必须搞出个名堂来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一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08-20 08:43:36      字数:4240

  一
  姜红莲正在厨房做活儿,听得从卧房传来姚文国一声微弱的要水声,“水——”,她把刚弄好的馍馍、稀饭、菜端了过来,责怪地数落姚文国:“逞能,再让你搞实验,不要命了。”
  姚文国在家里搞药物实验,虽然被药物折腾得比大病一场还严重,但神志尚还清醒。他那微弱的眼光看着姜红莲,嘴里咯咯讷讷,说话咬字不清:“你呀,把馍馍和菜拿走,把稀饭留下。亏你还是医生的老婆,连这都看不出来?”
  这是姚文国昨天下午趁姜红莲不在家,关门闭窗独自搞药物实验,喝了实验药之后接着就中毒了,药物反应的明显症状是上下两头松,又拉又吐,脸色发白发绿,倒在炕上有气无力。昨晚上一点儿饭没吃。
  姜红莲先是担心他的生命有危险,之后看着他渐渐地挺过来了,又担心他把身子弄垮。于是劝他说:“快吃吧,不吃饭人哪能受得了呢。”
  看上去姚文国的身子虚弱不堪,听说话含混不清:“我上吐下泻了整整一晚上,消化系统已经彻底紊乱了,所有功能全部失灵,这种时候怎么能吃东西呢?喝点稀饭就行了。”
  “快吃吧,连喝带吃,不吃东西更难受。多吃点东西,把肚子里的毒顶出去。”
  “嗯——这一点你说得有道理;道理是有,可我一点也吃不进去。你看看这手软得,连根儿鸡毛都拿不起来。——你喂我把稀饭喝了。”
  ‘呀,’姜红莲心说,‘病是病了,又不是瘫痪了,怎么连根儿鸡毛也拿不起来了呢?’她总感觉姚文国的病情没那么严重了,看他躺在那里翻身说话也正常呀,身子都能翻得了,怎么手就成这样呢,不可能啊。于是她绷着脸说:“你,你肚子里在药物反应,嘴肿了这是真的;手又没中毒,怎么连个小勺也拿不动了?”
  姚文国只是以弱弱的眼光看着她,轻轻地“啊”了一声,眼睛“叭嗒叭嗒”在眨么,什么也不说。
  要说姚文国自己拿小勺喝稀饭一点问题没有,但他心想,‘结婚这么多年了,你从来也没喂我吃过饭,今儿趁这机会,我让你喂。’也好享受一下老婆给他一勺一勺喂饭的滋味。
  姜红莲早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拖磨。她把炕上扔的一本闲书拿起来,慢悠悠走到小书架前放上去,又在随意整理其它书序,意在等他自己喝。
  姚文国手“不能动”,嘴可能动:“你看你,放书有啥着急的,让我趁热把稀饭喝了多好。我病得这么严重,一辈子的夫妻了,一点儿不懂得心疼人。”
  姜红莲心说,‘呀,还跟我较上劲儿了,在死等,不喂就不喝。这也怪有意思的。’于是她不紧不慢地说:“就等这么一下稀饭就能凉了?这东西乱七八糟我看着不舒服嘛。”
  姚文国觉出了尴尬,想到自己冒险搞药物实验差点儿出了大问题,忍受着上吐下泻,也是为了这个家呀!老婆不但不同情,反而责怪。为挽回不喂他喝稀饭的面子,他非常真实地拿出一副为了这个家,而勇于“跳崖”不惜“牺牲”自我,等待立功受赏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声声伤感:“我为了这个家,冒这么大的风险,亲口尝药,容易吗?人都成这样了,你还气我,这还像一辈子的老夫妻?”
  话说到这个程度,姜红莲就坐下来不再说什么,一勺一勺往他嘴里喂稀饭。
  姚文国十分自然地享受着老婆给他的不情愿的温情。
  姜红莲不高兴地说:“这种情况我不愿意说你,但我忍不住还是想说。”
  “你,你咋回事,拉上脸给我闹难看。说吧,你想说啥?”
  姜红莲一本正经地说:“咱在农村当个土医生,就按你的那些方法,输液打针吃中药,能简单地给人们看看头疼感冒普通病就行了,不好治的病咱就推开,免得找麻烦。还搞什么实验,那不是你做的事。”
  姚文国心里气恼这种说法,但也不便发火,只是克制着说:“我不那样想,那样的话那就是个没追求的人了。那活得还有啥意思?”
  姜红莲停下喂饭愣怔了一下,说:“呀呀呀,都五十大几的人了,知天命吧,您哪。非要搞什么药物实验;看,这就搞好了吧,差点见了阎王,活该。没有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儿。”
  姚文国一把推开姜红莲正要喂饭的手(忘了手没劲),咕噜一下爬坐起来,说:“你这个人素质不高!不像个老师。”
  姜红莲一看姚文国手托着炕坐了起来,她就此立刻说:“呀,你刚才不是说手软得连根儿鸡毛也拿不动,这手托着炕坐起来挺有劲儿的呀?”
  姚文国不作解释,只是满脸不高兴地说:“还当了一辈子老师,成天和书本墨水打交道,怎么一点进取心没有呢?”
  “说你自己吧,你那进取心不着边儿,那是拿命玩儿。与其瞎折腾,还不如瞪着两眼数星星。”
  姚文国被戳侃得慢慢又躺下,说:“你这个人真是的,就我中毒这件事,我和你大半辈子夫妻了,你咋对我一点不心疼呢?我差点儿见了阎王你还说活该;那我见了啥就合适了?”
  “你这个人就这样,怎么关心你都是毛病。我是不想让你去冒险,要稳稳当当行医;这不是关心你是害你?”
  就在姜红莲对姚文国说着直截了当的体己话的时候,屋外窗户台上的大公鸡伸长脖子打了一声响鸣——“呜呜呜——”姚文国苦中作乐幽默地说:“咱家的大公鸡是不是通人性了?啥意思?”
  姜红莲的话虽然一针见血刺得他心里不爽,但转念一想,人家说得也有道理,于是肚子里的气就泄空了,缓缓气说:“其实我也理解你的心,可话不能那样硬茬茬地说,那样我心里不高兴。我一直在想,前辈人走过的路我要走,前辈人没走过的路,我一定要走!”
  这话令姜红莲担心了,他这走得是怎样一条路哇。于是警示他说:“前辈人没有走过的悬崖路,你也敢走下去?”
  姚文国咬着牙,神情凝重地说:“对!我,我现在老感觉这脑子里‘轰隆隆轰隆隆’地在响,肯定有一股不可理解的神秘力量在暗中引导我向前,向前去创造一个奇迹。”
  姜红莲不屑地说:“向前向前,向前好了吧,嘴肿得跟猪八戒变下的一样。”
  姚文国一下子软塌下来,像刚浇过水的炭盆儿,明火没了,只冒白烟气。他苦笑着说:“你咋非要在这种时候赶上劲儿往死气我呢?他别人行,难道我就不能做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人吗?葛优德能发明碗,我就不能发明药?”
  姜红莲严肃地说:“这世上啥人也有,有的人走进沙漠里回不来,那也是前面不见古人,后面不见来者。”
  姚文国无语了,还想再喝稀饭,只好自己拿起小勺。
  
  二
  葛优德最近变了。自从申报了双耳卫生碗之后,大脑深处老感觉外面的世界轻飘飘的,自己沉甸甸的。
  姜红梅在厨房做饭忙得手脚不闲,他这会儿却躺在沙发上抱着收音机听音乐喝香茶,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姜红梅探头向客厅瞅了一眼,“叭啦”一声关了火走出来,不客气地说:“哎,优德,你咋最近一点儿眼色没有,做饭的时候帮一把,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以为申请了专利就想当老太爷。这么晚了还没弄好饭,快进来帮忙。”
  葛优德还是躺着没动,瞥了老婆一眼,像是麻木似的嘀咕:“怎么说话呢。你以为我躺着是闲着?我这脑袋瓜儿可不是闲着。”
  “拉倒。”
  “我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别瞎扯。快进来干活儿,干完再考虑。”
  葛优德不情愿地坐起来,看着茶几蔫蔫地说:“唉,难哪。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很难静下心来的。这家里要有个保姆该多好。”
  厨房里传出声音:“把粉条拿下来煮上吧。没样子。”
  葛优德关了收音机,懒洋洋地向厨房走去。
  
  三
  郭冬宝与俩朋友从小饭店喝酒回来在家里围坐续聊。三个人都已处于半醉状态,每人嘴里都叼着烟卷儿吞云吐雾,想象着设计着他们的养狗计划,都觉着这件事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了;尤其是觉着养狗基地设立在圪遛村,都觉着十分妥帖,觉着这件事已经完工了似的妥帖了。
  郭冬宝一想到基地里有那么多活蹦乱跳的狗和漂亮的办公室,那股兴奋劲儿顶得他说话的声音都洪亮,还挑眉瞪眼:“我保证,到那个时候,我白天黑夜不回家,就和狗吃住在一起,过神仙般的日子。”
  二毛一听嘻嘻笑了:“嗨……你成天就那儿高高兴兴呆着,那你对老婆没法儿交代,人家要过日子呀。”
  郭冬宝借着酒劲儿大发狂言:“说句大实话,男人,一生都应该以干大事为主。咱们到时候有了那么大的事业,就是没老婆我都不怕!”
  虫虫亦是嘻嘻地嗤笑:“那就不像话了,箩筐找扁担,老婆找老汉。人家离不开你,你那样做不行。”
  郭冬宝顶着酒劲儿脸红钢钢的,口气愈发大起来:“拉倒吧,只要有钱,没老婆算个啥,那有啥可怕的。”
  “咵啦”一声门开了,姜红菊在街上吃了饭开门进来。十分严肃地问:“你说啥?”
  郭冬宝在听到门响的那一刻已经塌了身架窝在了沙发上,脑子也清醒了,嬉皮笑脸地说:“嗨嗨,没说啥呀。”
  姜红菊正言厉色地警告他:“我都听见了,你说什么没老婆不怕啥,你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
  “开玩笑,瞎说。没想到你突然进来。”
  姜红菊气哼哼坐到沙发上一本正经地说:“我进来不进来,你也不该在背后说坏话呀;什么人才背后说坏话?”
  郭冬宝连忙解释说是酒喝多了,弟兄们高兴,酒后胡言乱语逗热闹。
  二毛和虫虫亦是顺着随声附和……
  姜红菊皱皱眉头说:“你们喝了多少酒哇,满家一股臭酒味儿,看这烟抽的,快把窗户打开。”
  听这话郭冬宝扛不住了,吊眉瞪眼地说:“你说啥,我俩哥们儿在这儿,再多嘴小心我不客气。”
  姜红菊绷着脸拍了一把茶几不客气了:“放肆!我看你是吃上枪药了,好脸给你多了。没本事的男人才在家里撒野。”
  二毛和虫虫立刻掐灭手中的烟蒂现出笑脸缓和气氛:“郭哥,你把手里的烟掐了,嫂子不抽烟怕呛嘛。”说罢,他俩赶紧起身去开窗户。
  郭冬宝强撑着脸面理屈词穷没话找话:“哼,我还怕她不成。”
  姜红菊站了起来,又一次警告他:“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吵。我跟你说个事啊。”
  二毛和虫虫嬉笑着摆摆手溜了。
  姜红菊关上门质问他:“你刚才咋说话那么冲,疯了?”
  这时候的郭冬宝,浑身软得像面条一样摆动起来,嬉皮笑脸地说:“今儿酒喝多了。关键是他俩在跟前,你一进门就不客气;我还不得给自己撑住点儿面子?”
  “什么臭毛病,你撑面子给我搞难堪?”
  “我是男人嘛。”
  “男人怎么了?不就是个男的么,有什么特别的?听不惯这样拿上男人两个字说话,男人比女人多长了一颗头是怎么地?以后注意点儿啊,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再不许发蹭,小心我哪天把你的面子剥光了。”
  “千万不敢,那我在外面咋能立直身子?”
  “一边儿去。你自己别找麻烦啥事没有。咱俩是平等的,懂不懂?”
  “是是是,对对对,今天你说得完全对。我主要是喝了酒的关系,以后再没这事。”
  “渴了,倒口水去。”
  “行。”
  郭冬宝倒来水放下,姜红菊长长得吐了一口气,又是一脸忧愁地说:“咱们明天得去一趟大姐家。”
  “嗯,怎么了?”
  “大姐给妈他们打电话了,说是大姐夫搞什么药物实验,中毒不轻。”
  “啊!”
  “说是大姐夫上吐下泻,嘴肿得特别厉害。”
  郭冬宝被惊呆了,心说,‘他要是出了问题这可是大事,在他那儿养狗的事也得泡汤。’缓过些神来便急着问:“性命不会有问题吧?”
  “乌鸦嘴。没那么严重。”
  “太好了,只要人不要紧就行。我下一步养狗还指望他当兽医呢。”
  姜红菊一口气喝完水,“咚”得一声把杯子放到郭冬宝跟前:“倒水。还渴。”
  郭冬宝接过杯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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