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4
作品名称:月光下的金柳 作者:邹满文 发布时间:2020-08-20 10:59:48 字数:4766
53
她瘦了,瘦得是那样的彻底,瘦得那样标准,像林戴玉。她不知道柳儿为啥瘦了,这瘦使她的曲线更加明显,眉眼更加分明……
柳儿此时也睡在被窝里,想到李清溪一直未来电话一肚子火。然而,想到此时是初夕夜,这火就慢慢地降下来。母亲说:“过年心情好全年都有好心情。”
她遵循母亲的话,尽量把思绪移向别的地方,去想美好而幸福的时刻。这样一想,思绪一下子又跑到三原县,李清溪的身边。她又一次从那个时刻中走出来,顺着自家的院子向外想,感觉此时一个又大又圆的月亮正挂在天空,银光洒的满地都是。这些银光即突乌又好看,朦胧地如同轻纱,把大地妆扮成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在这个童话世界里,一个调皮的男孩笑着走来。不过,他现在诚实多了,红着脸站在她面前说:“柳儿,我喜欢你却配不上你,我爱你却找不出理由向你表白。一直以来,我猥锁地不知自己是谁,见了你就无地自容,狠不能变成老鼠钻进地里。但是,我就是爱你,你的声音是那样地甜,甜地让我陶醉,让我难以忘怀……
你的身影是那样窈窕而纤美,甚至连脚步都是那样动听,如同流沙。我寻找着表白的机会,但是,天不作美,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只能苦苦地等待。天,我求求你了,把她绊倒让我扶吧!尽量别伤她……”
柳儿说:“你站住,即然爱我为什么不表白,不痛快地说。”
然而,他像没有听见一样向前走去。
“你回来!”
这一声把自己喊了醒来,觉得这梦好奇怪,为什么理想的爱人一直不来电话,金锁却老在梦里缠绕,难道这是一种暗示?
她认真地回忆梦里的一切,显得逼真而耐人寻味。据母亲说:“梦都是反的。”
也有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是,对柳儿来说并没想到金锁,她一直在为李清溪的电话生气。她从梦里走出来,房里一片漆黑,好像什么也没有了,黑洞洞地,甚至自己也不存在,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
夜并不深,除了几声狗叫,一切显得安祥、静止。墙外的路上,偶尔过来几个人,沉重地步子说着话走过。随之,一切又掉进深渊里。
夜太静,静得能听出大地的心跳。柳儿拉亮灯,房间内一下子亮堂起来,特别是穿衣镜,多余地反射出红色的光来。她掀起窗帘向院里望了一眼,红红的光线透过灯笼使院子一片通红,像谁给四周贴上红色的彩纸。她很快穿上极简单的衣服,开门向厕所跑去。爆竹屑被她惊得乱舞,连灯笼也在摇晃。跑过父母的房间,能听到隐隐的说话声,她冷得受不了,飞跑着回来钻进被窝。
初十这天,太阳一下子高兴得跳了出来,暖烘烘地看着大地。天上一丝云也没有,不大的风张起春天的彩旗,旗下的万物正在悄然苏醒,雪悄悄地在熔化,略不留神,你就会发现扫净的路面湿了,这些印迹在不断地扩展,将要吞食没雪的小道。雪一点一点地消熔,也在一点一点地变色,仿佛雪青春期已过,洁白已欠费。
天气暖和了,人们一个个走出家门去沐浴阳光。阳光既温柔又可爱,犹如年轻的的姑娘,腼腆而有质感。马路上,骑车的人和骑摩托车的人络绎不绝,使寂寞的路面显得吵杂而反常。
这天,柳儿走出大门,一个人悄悄地来到金锁家。她在房里转了一圈没见人,又走了出来,看大小门都开着,不知他上那儿去了。正想走出大门到外边去找。谁知,金锁从厕所出来,看到柳儿慌忙地整理裤子,一面尴尬地笑着说:“新年好!”
柳儿用手背捂着嘴笑,一面说:“新年好!”说着,两人走进房间。
房子内的四周很白,亮净得耀眼。明星照像眼睛一样看着一切,逼真而富有想像,大有走下来之感。炉子上的水壶咝咝地叫着,壶嘴上的热气悠闲地冒出来,没有多高便消失了。炉子一边放着凳子,另一边是茶几,上边有烟有酒,也有水果和糖。金锁走过来端起水果、糖放到柳儿面前说:“没啥招待你,请吃这个。”
他随手整理炕上的书和被子,满脸的不好意思。柳儿说:“别忙了,我来看看你,同学一场几年都未见面。”
金锁说:“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来。”下边的话咽了回来,笑着看了柳儿一眼依然整理着。
房子里除了这些之外,有一张三斗桌和一个很旧的柜子,这两样东西和雪白的房子极不相称,有一老一少走在一起的感觉。柳儿剥了一颗糖放进口中,这糖酸极了,能酸出另外一种感觉来。她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一个影集看了起来,翻着翻着,一个很调皮的男孩映入她的眼帘。
金锁和柳儿谈了很久。他像说书一样,一字不漏地向柳儿说了自己的遭遇,和被公安局逮走又放出来,还有爷爷奶奶突然离他而去……
他对父母的印象都不深,只有模糊的身影,而对爷爷和奶奶有着抹不去的记忆。似乎,他们都为了我活着,有一天需要,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拿出生命来,这让柳儿十分感动。有这样的亲人太难能可贵了,是天下少有的亲人。
她从金锁的话语中,听出一个人的孤独和寂寞,也听到了坎坷。有些事如同传奇故事那样吸引人,仿佛童年的金锁已不存在了,眼前这个人是经过风、见过雨,也是一个很成熟的金锁,如同一匹马一样让柳儿重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拉近了她们距离,更进一步了解到他的内心世界。然而,谈到各人问题上语言又止,仿佛不想正面谈论。也许有难言之隐吧!柳儿凭着机警的眼睛和感觉知道他很喜欢自己,她心中却有李清溪。但是,她不想提李清溪,更不想表白内心世界。因为,她也有难处,不想从这门出,那个门进,一生只走那么一段路。她向往高远的天空,喜欢洁净的白云,更想到外边、更远的地方去领略美好的大自然,换一种环境去生存。这些,只有李清溪可以做到,也具备这些条件。可是,他消失了,音信全无。
金锁几次都想表白自己的心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问柳儿以后的生活,怎么也张不开口,只是绕着圈儿在捕获信息。这些信息里,有种莫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他看到柳儿遇上烦心事,笑声没有以前那么响亮,脸上时不时地飘过一些愁云,尽管看上去很平静,这种平静不同往常。他怕柳儿伤心,也不便去问这些事,想起自己、柳儿、还有伤心的事,如同一条线上的三个小狗,一直向前追去。他知道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可是,谁也不相信。他俩的谈论从欢快中走来,在兴奋中结束,虽然没有谈论主题,却相互了解了不少,更拉近了两家之间的距离,仿佛那段路是条绳子,牢牢地把两家拴着。
54
新春在不知不觉中远去了,新中国在不断地脱胎换骨,以新的姿态便迎来两千年。在这个春天里,中央下发了各种富民政策,以养殖业为基础,从种树苗到果园,大棚蔬菜,还有药材。这些致富门路应运而生,有的写申请代款,有的找外商,一个个新型的专业户像春笋一样布满大地。
金锁也想申请个项目,筹划了好几个晚上,拿着申请找谁谁都不理他。他们说:“你无人担保,也年轻,我把项目给你,万一砸了,人说我拿富民政策当儿戏。”说完,支书、主任看他扭头就走,好像这村没他这个人。
金锁一下子泄气了,感觉到自己这个外乡人办啥事都难。有时一想,也能理解,农村人有农村人的观念,户族之间还有旧时遗留的东西,这些东西一直在做祟。虽然这些东西随时代的发展而淡漠,可是,没有完全被清除。他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家里,想着今年该去干什么?
他从没想过睡在家里种那几亩地,也不想混杂在闲人群中,为地畔子争论不休,为一盒火柴讨价还价,甚至靠墙谈论王家长李家短。自己虽然是农民,想多看书,更想知道三皇五帝、丘吉尔、毕加索和达分奇,还想知道宇宙是谁造的,星系的运动……活出个人样来让人看看,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
他一个人又开始思考属于自己的路,这条路在那里,能通向什么地方,应该怎么走。他一边思考,一边到村头打探人家都在做什么,是否有合乎自己的事。他每次碰到柳儿总是笑笑,然后点头。路过她家就望几眼,看她能否从大门中走出,只要看一眼就够了,觉得满足。他不像其它人有事没事地跑,厚着脸皮去死缠硬磨,看见有钱人就贴上去。他把爱藏在心里,千方百计地去干事,想用自己的实力赢来别人的赞叹,让柳儿和女孩子倾倒,得到她们的爱。其实,他的想法很错误,也很幼稚,幼稚得可笑。他不知到爱要争取,爱要不顾一切,甚至,要变法儿去讨女孩子的欢心,让她上到自己的船上。可是,他认死理,老守这条旧船航行。
他哪里知道,干事业是多么的不容易,想证明自己,不但需要耗费时间,还要精力,更需要钱。就是具备这些,成功不成功也是未知数。现在,自己一无所有,也面临好多困难。金锁对于眼前的问题有的想到,有的永远也想不到,只是看书,学习,到底干什么,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春风轻轻地从南国大地吹来,大地慢慢地苏醒了,像国画大师用笔去染,略不注意,就绿成一大片。这些青绿首先去点缀柳枝,让柳儿家门前的柳树露出尖细的叶儿,慢慢地伸展、变大。好像春天从柳儿家走出来,一下子蹿上柳树。这些柳树和池塘的柳树连接起来,形成一条绿带。
人们在池塘里挑水,把薄薄的冰块砸下来靠在柳树上,让太阳去晒,想听冰雪融化的声音。有的随手折下柳枝,拿在手中拧着,一会就抽出筋条,留下管状的柳枝皮儿,用剪刀剪齐,中间弄几个洞,再把一头刮一刮,像箫一样地吹。当地人把它叫咪咪,吹起来很好听,有的声音尖细,有的苍老,这要取决于粗细。每当这个季节,娃娃们各人手里拿着一支在吹,形成一种特有的风景线,伴随着童年,伴随着初春的朝露和晚霞飘向远方。
随着气候不断温暖,冰完全消失了,池水清粼粼地在画圈,这圈不断地扩大。有时候微风把水面吹得皱巴巴地,如同水冲过的大地,只要干后两者很相似。
柳叶一天天地变大,鸟儿迫不急待地藏在里面,布谷鸟不停地叫着,叫声即清丽又好听,使春在叶里藏不住,在大地上站不稳,飞起来把天打扫得奇蓝,让太阳的光线直直地照射下来。燕子飞了回来了,欢快地在屋檐下筑巢。它们相互呢喃一会儿,搂抱着亲了起来,时不时地一只爬在另一只身上感受快乐,感受刺激。就在这时,柳儿接到一封信。
金锁在家里一事无成,既无聊又寂寞,心里烦透了,看书连字行都盯不住,出门在院里转着。他的朋友很少,那些小学、初中同学也渐渐淡忘了,不知是自己贫穷还是外乡人,和同学见了面无话可说,神情淡漠地像张白纸,怎么也看不见一点颜色。只有柳儿能和他谈得来,在一起谈论事物发展的规律及看法、对人生的见解、如今的社会现状……
她说:“社会是个庞大的体系,是由各种不同的、形形色色的人组成。体系有体系的编织和规矩,也有不同形状的熔炉,只要你容进去,就会被火熔掉,变成另外一种有用物质。没有被溶化,就成为半生不熟的东西,这些东西混杂在人群里。好的物质得到升华后,变成可用的东西,如汽车、火车、宇宙飞船。人也是一样,一旦被熔掉,看问题就不那么单纯,不那么幼稚,就像我原来只知道县城好,咱们的家乡美,出去了一趟才知道好地方很多,城市也不计其数,像咱们的小县城多如牛毛。然而,有些人被熔掉后,精神领域会变得无限宽阔,像科学家、画家在奋斗中永不停步。可是,有的人变成小偷,变成蛮不讲理的人渣。人从娘胎里生下来都是好的,这可能就是孔夫子说的人之初,性本善吧!”
金锁笑了笑说:“你长大了,知识面广了,看问题很独到,我从没想过这些问题。不过,人都在变,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社会的磨励,一直在变。有的变好了,有的变坏了,好坏只是一念之差。但是,做为人,总要以人的角度和观点出发,不能像猪、狗一样乱咬、胡咬。我的观点就是爱憎分明,做事得替别人想想,站在别人的立场上看自己做的事,这样,不会走错路,走弯路。就拿你我来说,从童年到现在,有份情谊牵系着,这份情谊能维持多久,到什么成度我不知道,可这是一段难忘的岁月,是人生一道亮丽的风景,是我们共同建造的,有的人活八辈子也找不来这样的感受。”
柳儿惊奇地看着他,像不认识一样,死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老大一会儿说:“你也长大了,你的思想和内心形成强大的飓风,把自己卷到另外一个境界,也许有些大学生也不具备。唉!”
这一声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金锁,也许是李清溪。他俩谈了很久,天南地北,就是不提个人问题,像隔着一道沟。金锁走的那天,她悄悄地、在离车不远的地方看着,远远地招了招手。都大了,怕人说闲话,自己和李清溪的事在陕西,无人知道,如果近的话,早就满城风雨了,她不想成为别人的笑柄和开心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