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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2

作品名称:月光下的金柳      作者:邹满文      发布时间:2020-08-18 12:08:08      字数:5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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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无端地找茬,烟没了就要出去。想喝水,端来又不喝。秀秀很生气,只能听之忍之,知道他烦,心情不好,尽量满足他的一切要求。柳儿最近一直忙于父亲,直到有点喘息的机会才拿起电话,李清溪那头一直是停机。每次只能听见移动小姐永恒不变的声音,这声音让她生气,也很担心。是不是出了啥事,心里即惶恐又不安。四十多天里,发生了什么事让李清溪停机,发生了什么事不给她来电话,难道……
  好多的问号出现在眼前,她不知所从,还得装出笑脸和往常一样出现在父母面前,因为,家在灾难中。她一个人在被窝里忧伤,那种相思、那种难以抹去的身影、永远也难以忘怀,那怕是一声咳嗽她都会惊喜。可是,她什么也听不到。难道,他和自己背道而驰了,以前就想到过这事,随着时间推移而证实,只是想听他亲口对自己说。如果他亲口说了,她是不会怪李清溪的,至少还留有那段难忘的记忆,会永远陪同她走下去。
  天一直阴着,时断时续地透出点阳光,这阳光十分柔弱,如同病了似的,极难穿透大面积阴云。这些云死皮赖脸,老赖在天空不走,不管风怎么吹,雪花像洒调料一样从云缝中飘下来,惹得老冬和万物伤神。常永峰自从有了拐杖就不停在走动,好像房子里有蝎子,只要睡下,坐下就会蝎子蜇他。秀秀总怕有闪失,老是跟前跟后,端水端饭,尽怕有伺候不到的地方。她也在学说笑话,让他开心,让他高兴。不过自从他有了拐杖,再也没接尿接屎,按照他的意思去厕所方便,尽管麻烦总比在炕上强的多。
  她觉得他太无聊,太寂寞,就让村上几个能打麻将的来陪他,只要麻将桌支起来,秀秀看到丈夫神采飞扬的样了心里乐滋滋地,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水平的事,一下子让丈夫从固有的模式中走出来,即减轻了负担,也让他开心。她不在乎丈夫输赢,也不怕这些人会把地弄得多脏,只是把炉子烧旺,端茶倒水,有时还留他们吃饭。
  这样做让丈夫的麻友十分感激,脸上堆积着笑容,一个个献媚地夸秀秀,还帮常永峰干点力所能及的事。秀秀微微松了一口气,觉得身心都轻快了许多。这时,她却注意到女儿的变化,又一次陷入别外一个愁畅中,不知如何是好。假如女儿要月亮,她会毫不犹豫地上天去摘。假如女儿要猫要狗,她会倾家积蓄为她去买。然而,她想要的是李清溪,即摘不下,也买不到。就是能买来,人不能和猫狗相齐并论,不能拴,也不能圈养。人是有思想的,也有精神境界的,两个人的结合,既要有缘份,更要情投意合。她看到女儿的神情不知说什么好,胡乱地唠叨着,即不敢骂李清溪,也不敢说他有事忙的没顾上,感觉自己力不从心,说什么女儿都会不高兴,总说不到她的中心位置。柳儿也不反对,也不多言语,神情淡漠地如同一张白纸,不知该在上面写什么什么,画什么。
  一场大雪扑天盖地而来,雪片如同谁站在空中,撕棉絮向下扔,一块大似一块,霎时,大地被埋在厚厚的雪里。风不大,刚好张起雪花在空中漫舞,自由飞翔的样子十分好看,好看的让人难以形容。
  人们总是盼到了一场漫天大雪,站在村部的房檐下,看着雪花轻歌曼舞,体会大自然的美妙。似乎,谁也没感觉到冷,胡乱地说些社会的变迁。一个老汉说:“八十年代,人们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眨眼之间就实现了。还有这一条条公路,差点修进我家大门。我像做了一场梦,梦还没醒,一切变的不认识了,到阎王爷那里,我会理直气壮地说,我活到新时代。”
  一个退休干部看了看老汉,笑着说:“六十年代没饿死,七十年代没整死,八十年代没穷死,九十年代没累死,二000年一定会乐死,如同上天梯一样,不敢回头看。”
  一个外边打工回来的小伙子说:“叔到底是干部,吃国家粮的,说出的话一套一套地有道理。我感觉咱们这里还是穷,人家南方一个大队比咱们的县都大。”
  一个年轻大学生插嘴道:“南北没法比,就像亚洲和欧洲一样,地理位置的差异和天然条件所决定。不过,亚洲在迅猛地掘起,咱们的家乡也在变,只是时间的问题。我觉得这里很好,战争打不到这里,地震也摇不动,涝灾谈不上,外星人不会来。如若到了春天,你看那个碧绿的田野,红透的桃杏花,黄透了的油菜花,那是怎样一种意境。还有高大的柏杨……我真不想离开故乡半步,只是人家都盖起小楼,我总得搭个瓜棚呀!要不,活得太窝囊,让人瞧不起。”
  退休干部看着他问:“你是程平山的儿子吧,你爸回来了吗?”
  “回来了,全家回来看爷爷。”
  这时,一辆客车冒着大雪缓慢地开过来,防滑链敲打着护泥板,发出咣铛咣铛的声音,车后那轮胎印很醒目,即平实也好看,如同谁刻好印上去的。车子在比较宽的地方调过头停了下来,车上的人像倒土豆一样跳下,搬着自己的行李。这些人好多都认识,和房檐下的人打招呼,有的跑过来帮忙,相互发烟,笑着问候。
  这些下车的人中,只有金锁下来的最迟,觉得自己在银川坐过牢,不好意思。车上的人走完了,他不得不最后一个走了下来,并将帽檐拉得很低。这些人中有认识金锁的,也有不认识的,相互问这是谁家的儿子,悄悄谈论着金锁的前前后后。其实,好多人都不知道坐牢的事,提起他就联想到他的姨父,多半谈论他俩口子。一个小伙子跑过来为金锁提行李,他是村上的王天元,虽然不是同学,两人平时玩的很好,家也离金锁的姨家很近。他俩走着说着,雪在脚下发出咯吧咯吧的声音。金锁背着包,嘴里吐着白气,王天元提着金锁的箱子和金锁一边吸烟一边走,问工地上的事,王天元知道他在银川工地上干活,家乡好多人都到银川打工。
  一只喜鹊从头顶飞过,边飞边叫,喳!喳!喳地落到柳儿家门前的柳树上,树枝显得十分兴奋,上下起伏着,像要把喜鹊弹出去。柳儿家门闭着,从里面穿过一根铁栓将两扇门串起来,和外边门环上的铁栓一样,里面叫关门,外边叫锁门。院子里静悄悄地,只有白白的铁烟囱向外冒烟,给乡村增添了另外一种味道。房顶上的烟囱也在冒烟,这烟和炉子里烟不一样。似乎,煤烟是白的,烧炕的麦草烟是黑的。秀秀利索地将炕烧好,将炕洞口的柴草打扫干净,全部倒进炕洞,觉得这下炕洞里的煤一定会燃起来的。院子里已经扫过多次,每次扫开的路很快就被雪埋掉,天快黑了,她走进屋子看见柳儿在看书,问她吃不吃晚饭……
  金锁自从踏上这里的地面,心中涌起一股股喜悦,他说不清眼前的雪景,和雪景里的一切,感觉什么都新鲜,连路傍的树都乐呵呵地。特别是柳儿家的炊烟,好像向他招手。喜鹊犹如红娘一样牵着无形的细线,一直引到柳儿门前的柳树上,它是在叫柳儿吗?他路过柳儿家门前时,偷看了好多次,那门会不会打开。他好几次想问王天元,有关柳儿家的消息,话到嘴边又收住,把这些思想活动藏起来,怕引来别人的另外一种目光。或者猜忌。
  他回到自己家里,打开大门,勉强地从雪里踏出一条小路,开了房门。蜘蛛把一切封闭了,胡乱地结成网,网上还粘有好多昆虫,这些昆虫早都干了,尸体只是个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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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天元走后,他拿起扫帚先从顶部扫起,依次落到地面,地面上有好多老鼠土,全从砖隙间涌上来。炕上、桌上到处是老鼠屎,连锅里都有。他正打扫的起劲,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他跑出去一看,姨父拖着不太利索地步子走了进来,他高兴地喊了声姨父。姨父笑着走到他面前说:“回来都不打声招呼,还要我来请你?”
  说完摸了摸金锁的头,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觉得他长大了,成了壮实小伙。金锁说:“你看这家,我想收拾一下就过来。”
  说着掏出香烟为姨父发了一根,姨父蹲在地上猛吸几口,觉得很好抽,又拿来一支接起来。他拿起桌上的烟盒看了又看说:“这烟太好抽,盒子也标致,一包多钱。”
  金锁一边说一边干活,总想一口气干完。姨父看到他急匆匆的样子说:“走,到家里吃饭去,明天我帮你收拾,只要你给姨父把烟准备好。”
  金锁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活,在皮箱中为他取出一条这样的烟来。他的目光像看到金子一般地扑过来接住,笑着说:“这得七八十元吧?太破费了,明天的活我全包了。”
  说完为金锁拍打身上的土,硬拉着他走出大门,向自己家里走去。
  金锁来到姨父家里,俩口子皆大欢喜,认为金锁长大了,很懂人情世故,为他俩买衣服,买来从未吃过的东西,高兴得一边夸一边吃。
  他们吃过饭就开始拉家长,问金锁这几年来都干些啥,传说坐牢的事是真还是假……他们一直说到深夜。姨父早就打起鼾声,这鼾声时断时续,那是因为小姨的脚在蹬,蹬一下就醒了,随便插一句,这句话前言不打后语,一会又睡去。小姨怎么说都是母亲的妹妹,她听到金锁讨要工钱时牙咬的很响,并且目露凶光,认为金锁做得对,炸死那狗日的才好。听到金锁被公安局带去,挨打受气时眼泪都流了下来,并说:“可怜的姐姐,你走的太早,留下我娃真是受罪。”
  从她的目光里可以看到一个母性特有的本质来,还有那种亲情,让金锁十分感动。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另外一面也逐渐成熟。最后提到婚事,金锁摸了摸头笑了,极不好意思,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腼腆到极点。她问金锁在外边有没有相中的,以后做何打算,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
  窗外,雪一直下着,那沙沙声是那样地悦耳动听,像是在白夜里下面粉。他睡在姨家的房子里,房子里的一切既陈旧又简单,只有他盖的新被子充满了生机,被面鲜红,上面的牡丹花像活了一般,正在一点一点地开放。房子太冷了,炕却烫屁股。他向炕边移了移,这里的温度刚合适。他关掉亮亮的顶灯,屋子一下子黑了,黑得让人可怕。
  金锁想不通客厅的灯如此之亮,而小姨和姨夫住的灶房里,那灯光如些昏暗,形成鲜明地对比,自己像贵客一样睡在姨家的客厅里,有点不习惯。这里曾经是他童年的全部,几乎没有变什么样子,那间自己住了好多年的偏房依然在,能闻到自己童年的味道,也能听到童年那时而快乐的笑声,更能听见童年时而痛苦的叹息声。他怎么也睡不着,想起这几年在外漂流的生活,有苦也有甜。有失去的,也有得到的,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醒来还是在这里,回到原来的起点上。似乎,故乡的天地里有永远也抹不去的童年,也有成长过程,以及难忘的记忆,会陪伴终生。当他从姨的口中得知柳儿的近况时,觉得明天该去看看柳儿的爸和柳儿。
  第二天,金锁和姨父都起的很早,先把姨父家的雪路扫开,随后沿着公路一直扫到自己家里,再把院子里的草和雪收拾干净,便收拾起房子来。吃过早饭,姨父一个收拾房子,金锁提着东西向柳儿家走去。
  柳儿家门前的雪早扫开了,有很大一片空地,这空地格外惹眼,如同陆地一般。金锁在空地上跺了跺脚,把雪抖净才走向大门。他用手轻轻一推,门开着,正准备将门打开走进去,就听见狗在狂吠。那吠声即凶狠又猛烈,还有铁链子和地的磨擦声,像要断了似的。
  柳儿的母亲站在院里喊狗,狗听到主人的声音吠声小了,秀秀急着一边走一边骂狗,看着谁来了,一边向大门走一边问:“谁呀?”
  金锁推开门,慢慢地走了进来,笑着问好。秀秀看到金锁,略略楞了一下,很快笑着说:“是金锁呀,差点认不出来,快进来。”
  说着走上前接过金锁手中的东西,领着他走向客厅,一边喊柳儿说:“金锁来了。”
  当柳儿出现在金锁面前时,两人都楞住了,相互看了好一会儿,像不认识似的,等回过神来,都不好意思起来,好大一会默默无语。
  柳儿的母亲问了金锁的近况,还没说上几句就听见老头房里有动静,便跑了过去。随后,柳儿和金锁来到父亲的房里。
  常永峰看见金锁来了,十分高兴,让他坐在炕上攀谈了起来。常永峰自从行动不便后,脾气坏了许多。可是,只要有人到他家,他既热情又客气,总是让到炕上说会话。他太寂寞、太无聊,从一个个打击中走过来的他,虽然拐棍丢了,一个人能独立行走,却感觉到另外一种失落。
  农村一进入腊月,人都忙了起来,杀猪宰羊、打扫卫生,买东西。不论穷富,宁穷一年也得富一天。这样,来他家的人少了,他无聊地在大门外转圈儿,冷的受不了,只能回家坐在炕上。金锁来看他,他自然高兴,热情地将他拉上炕。过去,他从不和这些年轻人攀谈,也不和金锁姨父这样的人来往,总觉得年轻,金锁姨父这样的人没骨头,像个哈巴狗。金锁也没有和常永峰面对面地说过,虽然和他女儿是同学,在一起玩,觉得常永峰很威严,有一种让人可怕的威严。
  今天,他觉得常永峰格外热情,有点受宠若惊,目光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惊喜。他很小心地说着话,时不时看他一下脸色,看他伤了的腿,以及又黑又瘦的身体和脸庞,不知说什么好。常永峰以长辈的身份,问他这几年在外的生活,他一一地回答着。这时,柳儿端着两杯水进来,金锁笑着双手接住。柳儿看了他一眼,他感觉那对眼神很阴郁,笑容里缺少应有的烂漫。柳儿在地上站了片刻,听着金锁和父亲的闲聊,嘴张了张总没说什么,抬脚悄悄地走了出去。
  新春在人们的洋洋喜气中走来,以团圆和快乐的气氛吃着饺子,看春节晚会,悄悄地睡在人们的枕头边。娃娃们磕着头,领压岁钱,点燃爆竹,放飞心中的梦想。欢乐的气氛聚成一种美丽的花环在心中怒放。他们聚集在桌上或者炕上,谈论全年的收入,谈论社会的变迁和历史的发展,也在感叹岁月的流失。有的烫壶酒吃着、喝着,谈论谁家的儿子出外打工变成老板,给家里盖起小楼。谁家的儿子考上清华,以及养牛、养猪专业户上了电视……
  金锁早早就关了门,躺在炕上看起书来。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想铁拐李那么穷,怎么成仙的,并且儿子还考上状元。鲁智深杀了那么多人还座化,变成神。诸葛亮上知天文,下识地理,适才善用,总没统一天下。假若自己是孙悟空就不会保唐僧,一个人把经取回来就行,为什么要费那么多的事。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不要进贾府,说不定能活到现在,说不定就在村子里。他多想自己能遇上妖怪,就是将自己吃了也无所谓,只要漂漂亮亮和自己和和美美过上一段时间就行……
  他看一会书就想,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如果有薄先生笔下的狐仙该多好,娶她做妻子,死了也值。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在世上,所有的爱加起来也不够半两。他不知道柳儿现在的心境,更不知道这几年中柳儿的变化,感觉她像天上的云,飘来飘去。自己每次见到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和快感,心跳得快要出腹腔,不知自己的心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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