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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0

作品名称:月光下的金柳      作者:邹满文      发布时间:2020-08-17 23:46:54      字数:5574

  49
  
  最后提议一块去吃饭,好不容易聚到一块,就算是个纪念吧!一个说:“咱们在一块风风雨雨二十多年,到头来走到这步田地,今天相聚,以后的机会少了,没来的人让他自己后悔去。”
  说完大家全把摩托车放在单位,十多个人沿着大街向县城中心地方走去。他们来到一家中档次酒店,门迎穿着好看的工作服笑着说:“欢迎光临!”服务员和巴台上的人看见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高兴地跑来相迎。
  他们穿过大厅,大厅里的食客很多,噪音非常大,几乎要将天花板抬起来。永峰看了一下表,怪不得人这么多,十二点了。心里说着跟随他们来到一个雅间。雅间很大,一张圆桌放在中央,他们依次而座。服务员飘也似地进来,拿进菜谱让他们点菜,还有酒、茶水……他们抽着烟说着话,一边等着菜。不大一会儿,黄闷鸡、芦花鱼、潮州豆花和甜玉米、牛蹄筋、狗腿、四川的竹笋、豆苗……他们吃着喝着,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有个叫陈旺生的说:“我当会计几十年,从来没见过帐面上没一分钱的,这几年我看到了,也领教了这个厂长的水平,只是花钱时才能显出特别的本领。只有我孙子说的好,你也老了,没事干就不用干,反正咱家如今也不需要你挣钱,回来陪我玩。”
  这一席话说得人都酸酸地。似乎,所有的饭菜上都有失落二字,一个个觉得自己老了,只能陪孙子。邱志敏看到人们情绪即低沉又悲凉,抬手在双娃头上拍了拍说:“咱们的双娃多精神,干一天活还去翻冷冻厂的墙,有一回把脚歪了,那寡妇就扶着他回到自家床上,还坚持干了那事。”
  众人听到这话,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有的还用手指着邱志敏,笑得饭菜也不吃了。双娃并没有笑,喝了杯酒,又夹了菜慢慢地吃着,等人们笑完了才说:“你们都不知道,咱们的邱志敏当年给父亲买了顶礼帽,父亲高兴的到处给人暄耀,结果,走在马连河桥上让风吹走,他气得说:买了帽子求没顶。”
  又是一阵大笑,他们笑完了又开始喝酒、吃菜。这顿饭在人们的洋洋喜气中落下帷幕,里面有回忆,有甜蜜的生活;也有一路的艰辛;还有下岗的沉痛。时间在酒盅里转了一圈就走过三个小时,三个小时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们起身道别,一个个依依不舍。双娃喝醉了,哭的很凶,说当年那寡妇把他害苦了,现在又下岗,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几个人扶着他,常永峰感觉头重脚轻,知道喝的有点多。其它人让他别走,他却坚决要走。实在没办法,目送他很远。常永峰的摩托车很慢,迎面吹来的风很凉,觉得胃里有东西往上直冒,他强压住。走了一段路,看见路上下跳动,山在奔跑,过来的车都迎面而来,他老向边上靠。随着车轮的转动感觉比以前更醉,脚手都不太灵活,抓住油门的手不放松,车速越来越快,而他没有感觉到,依然向前驶去。
  出了县城五里地是很平的,到了山前,柏油马路盘旋而上,在第一个转弯处,迎面来了一辆汽车,由于车速过快,摩托车一下了冲出路面掉下山崖。
  山崖并不高,两丈多高的崖下是条很平的硷,里面是枣树。他的摩托车刚好飞到枣树头上,经过枣树的弹力,人和车落到两个地方。当人们走到他面前时,他却睡着了,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好心人拨打了120,救护车把他拉进医院,通过身份证找到厂里,厂里才通知秀秀和柳儿。
  秀秀和女儿一路哭着扑进县医院,不知他掉到什么地方,人苏醒了没有,如同无头的苍蝇,火急火了的找到病房,来到床前,常永峰却咧着嘴在笑,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柳儿拉着爸爸的手,问他怎么样,母女俩擦着泪花,看到他的神情心才回到腑腔。当他们知道一条腿骨折时,心随之沉重起来,看着被绷带裹着的腿,心疼地不知说什么好,目光里流露出责怪的眼神,嘴上却没有说什么。
  柳儿急着去交住院费,看拍的片子,问医生伤势情况。把这一切处理完回到爸爸的身边,父亲依然笑着看她,并说:“我饿了,去买点吃的吧!”
  这时,母女俩才恍然大悟,知道这已是第二天中午,柳儿飞身跑下楼去。他边走边想,为父亲买什么呢?结果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笑着闪身躲过,提着东西上楼而去。
  病房里很清静,六张床上只有常永峰一个人,洁白的墙壁和床单显得幽静而淡雅。如果常永峰不在这房间,那一切该是多么的完美,是那样一尘不染。然而,是他打破了宁静,破坏了一切。他不来县城该多好,我怎么就没有拦呢?还让他买点东西,真是该死。如果有个闪失,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秀秀一个人想着。不过,她不让去都不行,厂子倒闭将要通知他的,电话都打到家里。但是,秀秀还是很后悔。常永峰看到秀秀若有所思的样子说:“你想问题时的样子最好看,如果我没病会亲你一口。”
  秀秀乜了他一眼,笑着起身为他盖好被子,并在他额上摸了摸说:“你出汗了!”
  “活人能不出汗吗?”
  秀秀温怒着说:“你太犟了,到老都没改变一点。”
  “那东西不能改变,只想改变你,让你趴在我的身上……”
  秀秀朝门看了一眼,顺手推了他一下,他哎哟了一声,秀秀吓的尽快起身,红着脸不知该抚摸什么地方,手在空中盘旋着。
  常永峰乐了,这笑不太自然。因为,此时的全身疼的利害,要多疼有多痛。他强压着、咬着牙、使自己面带笑容。他自己清楚这个家没有他会是什么样子,要给妻子和女儿长精神,尽量不能让她们看见痛苦表情。这时,白衣天使领着他的几个同事走了进来,看到常永峰面带笑容就骂:“你还活着,我叫咱们厂给你做铁花圈,你却笑着躺在这里。昨天叫你不走,你跟抢金砖似的跑了,怕谁把你老婆背跑……”
  秀秀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急着起身接过他们手中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让他们坐下,给他们发烟。邱志敏骂了句才问起病情来,掀开被子看伤势,随后问他需要钱不,医生护士对他们如何?常永峰一一地回答,并说:“谢谢你们来看我,我感激不尽。”
  双娃说:“感激的话就别说了,让我多看几眼嫂子,我没见过。”说完把脸转了过来说,“你看嫂子银盆大脸的,我老婆像一根干柴,半辈子都没睡过舒服觉。”
  另一个人说:“你老了还是那么眼馋,难怪老往寡妇家跑。”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笑了。常永峰看到这么多人来看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认为自己没有被遗忘,和以前一样生活在人们的心中。
  这时,柳儿提着鸡肉下面条走了进来,人们的目光一下子投向柳儿,柳儿不好意思起来。秀秀起身接住饭盒说:“快叫叔叔,这都是你爸的同事,这是我女儿——柳儿。”
  柳儿一一问过后拿起桌上的烟发给他们,他们并没有点燃,拿在手中。几个同事都惊叹永峰的女儿长这么大了,不但漂亮还腼腆大方。天阴了,云偷偷地漫过四面山头,过早地使县城进入昏暗状态,并且不断地加重、加厚。一会儿,天就暗了,山峁时隐时显,山凹里也雾雾地,如同朦胧诗。
  
  50
  
  夜一下子拉开大幕,把这座县城完全笼罩时,街灯亮了起来,这些街灯如同天上的繁星,点亮城市的角落。行人很匆忙,好像赶着回家,也像是去上班。常永峰的同事走的不紧不慢,仿佛在领略县城的景色,多半住在县城,有的女儿都工作,有的在县城做生意,有的去了别的单位。他们走着说着,手不断地在比画,惹得出租车飞也似地停在他们的眼前,看见没动静又走了。他们不屑一顾地走自己的路,显得自然而有风范。徐志鹏说:“常永峰是个好人,确实命大,那么高的崖掉了下去,伤势并不重,如果不是枣树就惨了。年轻时一闷心事过日子,把自己紧迫地老抽汗烟,也没个儿子,现在日子好了,却碰上这事,你说人活一辈子到底图个说明?”
  双娃说:“人就是这样,好一辈子,坏也一辈子,岳飞很有名,秦桧也有名,只是好坏而已。要说到享受,岳飞远不如秦桧,似乎秦桧更有才能。可是,历史会有定论。”
  另一个插嘴道,历史和今天差别不大,只是社会的进步把有些东西演变了,脱胎换骨地巧立名目而已,我看过一些书,书上说:“如今狼没了,狼都变成了人。过去的乞丐结伙成群,到现在变成小狗。那些古灵精怪变成年轻姑娘、媳妇,露着大腿和肚脐在街上跑。”
  徐志敏看了他一眼说:“你的脑筋太顽固,顽固地难以想象。以前的书中有没有写登月球,没有飞机、火车。社会进步必然会产生新的东西来,要么怎样进步呢?你我是看不惯那些年轻人,他们盲目地崇拜明星,歌唱家,追随潮流,甚至连父母都不理不睬,这都是些畸型怪胎,也是新形势下必然的产物,以后会改变的。
  我们的党和人民正在认真对待这个问题,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国家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不要因为咱们的厂子倒闭,下岗就会否定一切,失落地如同一只落水狗,要站在正确立场上看问题,像咱们老厂长这样的人有,新厂长这样的人也有,这样才能相互平衡,相互协调使社会向前发展。不过,好的东西永远会压倒坏的东西,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
  “你懂的多呀!一直都没看出来,今天才算认识了你。”
  “这是近几年没事才看书,学习,也在练书法,才看清了一些事。”
  他们说着各自回家而去,一个个觉得眼前的路灯特别亮,一直照到很远的地方。病房里,秀秀爬在常永峰身边打盹,淡淡地灯光流泻而下,处处显得幽静而残淡。柳儿在床上睡着,忽然惊醒,柔了柔眼睛来到母亲身傍,悄悄地推了推她,让她上床休息。母亲让她去睡,她却硬把母亲扶起,自己坐在父亲的身边。输液架上的瓶子冒着气泡,内面的药水不多了,疯狂地滴着。柳儿两眼直直地盯着将要空了的瓶子,时不时地为父亲盖好被子,飞快地向医护室走去。
  这时,楼下好像有很多人吵闹着上来,楼梯都摇摇晃晃。她们哭着、吵着来到三楼急救室,这声音让医院忙了起来。医生护士蜂涌着跑进急救室,出出进进,显得匆忙而又严肃,空气都有点稀薄。似乎,睡梦中的人全醒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跑过来看。
  第二天,病房里一下子添了三个病号,病人的家属和亲朋站的满地都是,病人不是呻吟就是疼地叫着,脸色难看,衣服破烂,听说是沙窑塌方。病房从此失去了宁静,也失去往日的安祥,如同恐怖的洞。
  常永峰烦透了。心想,你喊也是疼,不喊也是疼,何必喊得让家人心神不定呢?他抬头看着床上那个病人,起身想蹬他两脚,可惜自己下不了床,并且一只脚吊的老高。紧接着又进来两个病个,其中一个叫漆树咬了,脱光裤子,双手捧着下身,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他是在子午岭林场育苗,听说漆树咬人,老躲着走。有一天,没注意来到漆树傍,他尽快跑了,没过两天,下身肿得如同快要爆炸的气球。
  据传说:“这种树是女人变的,她生前的男人整天寻花问柳,穷得过不下去把妻子卖了,妻子是个烈女,听到把自己卖了,一气之下在门前的树上吊死,随之树也死了。到了第二年,这棵树却奇迹般地活了,树叶茂盛树冠翠绿,却和以前的枝叶完全不同,好像树种也变了,谁也不认识这棵树。这个男人一直在外胡混,当他回到家里,发现树变了样子,抱住左看右看,惊奇地向左领右舍高喊,认为自家的树变成宝贝。人们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跑过来看,围住摸着评论着,一个个惊叹不已。
  第二天黄昏,几个男人被树咬了,下身肿胀,溃烂,只有树的主人最为严重,加上无人照料,也没人为他请郎中,十多天后死了。其它人在郎中的治疗下好了,只是治疗的时间有长有短。可是,女人一点感觉也没有。开始,人们不知道原因。树的主人死后,人们开始怀疑这树,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传到县官耳朵里。这个县官三十多岁,年轻气盛,从不相信天下的妖魔鬼怪,何况一颗树,还成了精?于是,亲自率众衙役前来观看。他下了轿子,独步一个人走到树下,围住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树与众不同,而且很特别,用手去摸,看长没长嘴。他看了半天,没看出其它,只不过是棵不知名的树而已。他让人找来一根长杆,打下树枝来,横截面上有汁一样的东西流下来,很稠也很粘,不同于奶,更不同于其它树流下的汁,那汁一会就变成黑色的,和黑漆差不多,所以给它取名为漆树。当然这只是传说,也不符合逻辑,即然能咬人,为什么不咬县官呢?这就说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要从医学角度讲,可能是过敏,是和人的本身体质、皮肤有关。可是,这过敏确实只看准你的阴部。
  这个病房里出现这么个病人,给女同志带来极大的不便,再加上这个男的疼得不顾一切,好象有意在作做,让常永峰非常生气,恨不能把那玩意儿给割了喂狗。
  小小的病房一下子涌挤起来,吵杂声、空气混浊,似乎连站脚的地方也没有。柳儿老在楼道里,秀秀勉强地座在常永峰在病床上,还要听护士换药时嚷嚷那男人把自己的东西抓住,抓稳。每每换药,他疼的呼喊不止,惹得有些陪护女人把目光投过去,捂嘴偷笑,不知把那东西咬去一块还是咬去一截。知道这事的女人,有的悄悄爬在自己男人耳傍说:“以后再寻花问柳,我就找根漆树枝,让它把你那东西咬掉,免的惹祸人家女人。”
  那男人轻拍一把女人说:“你不用了。”
  女的笑着瞪他一眼。常永峰看到这一切,勉强地住了九天就地办了出院手续,急匆匆地回到家里。他除了吃就是睡,大脑即胀又满,感觉从出事到现在,晃若如梦。这个梦里的天不是天,地不是地,有时觉得秀秀也不是自己的老婆。家里的一切都变得不认识了,也变得那么多余。他用手摸摸床单和被子,才觉得自己存在,知道这确实是自己的家。他在炕上躺了二十几天,慢慢地才回到现实生活中,特别是老婆和女儿,她们是那样无微不至。家的温馨,家的欢乐,还有妻子那热热的身子和语言老贴在胸膛,想让他忘掉这些恶梦,重新振作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恢复。然而,伤筋动骨得百天,这是多年来的结论,多少次实践才证明了这个定理,从古到今没有一个人推翻过。
  尽管老婆女儿怎样照顾,怎样体贴,心里时不时地出现一些怪念头,无端的惆怅,无端的恨,还有自己本身的火,燃烧得他睡不舒服,坐不舒服,觉得房子如同牢笼,自己像锁在里面的困兽。他对妻子说:“给我买拐杖。”妻子吃惊地看着他,觉得时间太短,过早下床会落后遗症。
  他勉强过了些时日,才把拐杖买回来。当拐杖出现在他面前时,眼睛放出从未有过的光芒,急着把身体移止炕边,双手抓住拐杖。秀秀给他穿上鞋,扶着他走出门外,在院子转了一圈,又向大门走去。
  秀秀说:“天气冷,转一圈就回吧!”
  他没有吭声,只感觉天和地刚出生,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清新好看,甚至连那不怀好意的阴云也别具一格。他的倔犟使秀秀接受不了,只能忍着,随他的心愿,慢慢地向前走去,直至他累了,感觉自己的腿有点疼才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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