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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2

作品名称:月光下的金柳      作者:邹满文      发布时间:2020-08-13 19:57:38      字数:5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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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儿被他炽热而异常的话说得面红耳赤,像把自己抱在怀里一般不知如何对答。仿佛她被李清溪正在亲,正在爱,全身如同沸腾的水,翻滚着溢出来。她红着脸帮妈妈干活,一边有一句无一句地和妈妈说话,妈妈发现她心不在焉的样了偷愉地笑了。她不求什么,只要女儿高兴,全家人平安就行了。女儿大了,她有思想,更应该有对象,谁都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这个年龄对每一个人来说是那样的宝贵,那样的甜蜜而富有诗意。然而,可惜女儿没有能考上大学,如同谁折断她的翅膀,只能在农村生活一辈子,和土地和农具打交道。
  农村就是苦,各个条件都很差,也清贫,兢兢业业地过日子,默默地在脸盆大的日月里旋转,止死也没弄明白生活的主题是什么?人生意义是什么?想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一声向大门走去。
  秋天最后的日子非常快,如同骑着快马,一阵就跑到头。它不管麦子长了多高,庄稼收拾利索了没有,厚厚的霜就铺展在大地上。大地和山梁如同花白了头的老人,略带凝重地走去。这时的农村开始植树造林,村上牵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项工作推向高潮。
  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人们随着初冬的到来,全村人组织起来在一个山头上,挖着羊刚能卧下的树窝,有的栽上树,更多的是满山坡地窝儿,看上去十分好看,一层一层地依次而下。村民集在一块,显得快乐而高兴。似乎,他们不是来干活的,倒像是参加一个集体聚会,好不容易能走到一块,一个个打扮得花姿招展,又说又笑。特别是那些脱离不开家的年轻媳妇和姑娘,不但有展示自己的机会,也是一种交流的机会,相互探讨发型及服装。还有很多悄悄话和私藏的秘密,低头说出来笑着,像暖暖的太阳,即受用又舒服。柳儿就在这群人里,惹得好多小伙时不时地把目光投过来,像云一样飘来飘去。她不认识的人太多了,也不敢大胆地直目而视,偶尔抬头,那些眼睛如同无数太阳,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云既薄又淡,远远地浮于天边,让太阳有足够的空间把光洒下来,山弯里即暖和又吵杂。眼前的山梁一道一道地凸起来,把沟渠夹在中间,形成很好看的、纵横的山脉。这些山脉上,有着好多崾岘,蜿蜒着伸下沟底。有的崾岘一面是斜坡,坡上的蒿草里有好多树窝。另一边是塌方,齐齐地,如刀削一般,露出山的骨骼。一个小时的休息很快过去了,在村干部的吆喝声中,人们又开始干活了。前些年,植树造林是固有模式,每年两次,走到现在,好像松懈了,没有以前那么有号召力。不过,好多荒山看不见了,每年栽的树虽然成活率不高,却一直栽植树,还有管理上的好多实际措施,让树木有了一个好的生长坏境。你看,就是没有树木的山上,蒿草布满了大地,看不见牛羊的踪迹……
  又一个春天来到陇塬大地时,大地上冰雪开始融化,小麦青绿青绿地露出头来。李清溪和柳儿经过和父母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如愿以偿走到一起,来到三原县。柳儿觉得自己不伦不类,又没有一技之长,李清溪还是在校学生,自己以什么说法和他在一起?这个问题在她的脑子里有好长一段时间,却始终没有打败她和李清溪的两情相悦,更没有彻底催款她对李清溪的爱恋,再加上李清溪的鼓励、纵容。才下定决心的。柳儿在县城找到一份工作来维持生活,虽然挣不了多少钱,可是总是走到了一起。
  开始,常永峰和妻子坚决反对,说什么也不答应,农村人的观念里根本没有不是夫妻走在一起的概念,对于她们俩的事,简直是父母的羞耻,没有尽到一个父母的责任,甚至父母不合格。常永峰虽然脾不好,对于独生女儿没有一点办法,惯坏了,如掌上明珠,要什么给什么,夫妻俩看到十九岁的女儿和二十岁的李清溪,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喜还是忧,总感觉这事不是真的。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心里总算平静了些。但是,疑虑如同乱麻一样胡乱缠绕在心上,觉得年轻人干任何事很不靠谱。她们老两口目送她们走上车,泪水在眼睛里转悠,感觉女儿象鸟一样飞走。
  车远去了,泪水一下子溢了出来,仿佛李清溪是只鹰,一会功夫就把女儿叼走。她们的心里阵阵的刺痛,垫脚翘首向大路望去,目光被汽车扬起的土雾隔断。母亲擦着泪水,常永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感觉到家一下子空旷起来,好像失去了好几个人。
  院子一下子大了许多,空洞地回响着他俩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一下子窜进房里,房里也是那样空旷而寂寞。常永峰也默不作声,感觉家里的一切都陌生起来,连漂亮的家具也失去了光泽,整个房子都灰朦朦地。他俩无言地座在坑头上,把一个美好的早晨就这样弄丢了。一只母鸡悠闲地站在门口张望,常永峰看见很生气,正想抬手赶它,谁知大门外的公鸡正咕咕地叫着,它飞也似地冲向大门外。
  过了很久,常永峰说:“好了,别这样,女孩总是人家的人,会有走的一天。再说又不是生死离别,只要他们相亲相爱过的好,咱们应该高兴才对。”
  秀秀一直没有吭声,轻轻地叹了口一气。过了老大一会说:“女儿大了也不听劝,这样跟着他走算什么,假若有一天李清溪反悔,吃亏的是柳儿呀!”
  “唉,走到那里说那里话,已经成了这样子,如今的小青年谁在乎这个,不像你我那个时代了。”
  说完常永峰起身打扫院子去了。他拿起扫帚是那样的狠,使劲地扫了起来,像院子害走女儿一样。他和老伴不止一次地商量过女儿的婚事,也精心地设计过,又满腔热情为这个家劳作,想给女儿招个女婿。现在女儿走了,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为谁干呢?积攒下这么厚的家底留给谁?他一个人想着,不觉得扫出大门,连路也扫得明光亮净。
  他不怨女儿,也不怨李清溪,只怨自己没有儿子。想到这里心冰凉冰凉地,如同三九天光着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觉得一切将失去意义,厂子也将走到尽头,不知他这个工人以后的路走向那里,心里烦极了。早饭吃过后,他骑上自行车向街上驶去,想打会麻将,把许多的烦心事带到这里输掉。
  可是,他并没输掉失落,也没输掉烦恼,更没有输掉迷惘,却输掉了钱。这样,他更烦更加急躁,上场便输,越输越火大,无形之中,他输掉与身俱来的价值和自身的可贵……
  春天总是那么迷人,那么可爱,脂粉气凝重地使人觉得它从闺房中走出,让人留恋,让人心旷神怡。那些可爱的小草在眨眼之间从在地冒上来,这一朵,那儿一堆,很快是大地披上绿衣。柳枝轻轻地摇曳着,它佛出蓝蓝的天,洁白地云,也激活一江春水,你看那田野和山川,慢慢地穿上新装,桃树和杏树依次笑着把花苞撑开,展示着新娘一般的艳丽和迷人的色彩,惹的蜜蜂漫天乱舞,商量着去自己的洞房,和新娘共度良宵。
  这时,燕子来了,在柳儿家的檐下修理自己的屋子,使院子凭添几分色彩,也给这个家带来欢乐。秀秀这些日子一直守候在电话旁,时时想听女儿的声音,尽管来了多次电话,总觉得不够。
  随着气候的变化和渐浓的春意,多少让她心情好了起来,依然辛勤地操持着这个家。她即不同于女儿,也不像丈夫,觉得自己依然很满足,只要女儿能和李清溪永久地走在一起,也是值得骄傲的。
  柳儿一路同李清溪南下,气候一点一点地活泛了,连桃花杏花也开的如此鲜艳,到处是青山绿水。春如此偏心,过早地点缀这个地方,让这里产生无限的风光,家乡的春还没有长大。柳儿看到这些,激动的心如同一只鸽子,在蓝天下飞呀飞。她从没出过远门,觉得即新鲜也好奇,时不时地推一下李清溪,悄悄地指着窗外。李清溪高兴地笑着,还小声在她耳傍说着,看人不注意轻轻地、偷偷地在她脸上吻一下。她如同蜂螫一般,红着脸将头低下去,用手掐他的腿。手没掐上却被他清溪拉住,双手如同夹饼子一般把她手夹在中间,三只手在一块缠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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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原县虽然是个县,可比其他县大多了,别说和甘肃的县相比,就是陕西,在众多县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它地处八百里秦川,四通八达,物丰民阜,汽车火车交叉着从这里飞驰而过,带进来的,送出去的货物很快变成钱,是商贾们做生意的好地方。这里离西安也近,经济发展极其迅速,从建筑到环境和整个布局都透出现代城市的气息,如果王维活到今天,他的诗要改写。
  李清溪把行李放到学校,便领着柳儿来到商场,想尽快安排好柳儿的工作,然后去补拉下来的课程。李清溪为了这活,也费了很大劲,跑了好多单位,即要安全,也要好位置,还得问清工资发放的速度,总怕有闪失。他把一切弄好才回家接柳儿,可畏心机费尽。柳儿很快就通过了,这家商场规模极其宏大,是民生下属的一个商场,员工也多。
  黄昏时分,李清溪安排好柳儿的一切就急匆匆地回到学校。柳儿在这家商场做导购,虽说是八小时,连加班算起来是十个小时。早上八点到十二点,两点到下午六点,八点加班到十点,三天一倒。这两个小时在自己的工作时间内穿插,吃住、服装全是统一的。早晨还得做早操,忙得没有一点时间,只有李清溪闲了过来看她,她总是乐呵呵地。虽然辛苦,可每个月的工资,加班和提成差不多六百元钱。这钱对柳儿来说是笔可观的收入,觉得自己能养活自己了,这么大还没独立生活过,一点一点地去尝试,去适应这样的生活。
  她的宿舍里住了八个人,只有两个和自己一样在做导购,其它人不是在收银台就是领班,每个月的工资在千元左右。她看见人家花钱、买化妆品就像吃零食一样轻松,自己从洗漱用具到鞋袜总不入时,感觉她们有看不起自己的迹象,这些迹象随时间越来越明显。八个人中只有柳儿长的漂亮,身材纤细而好看,从气质到姿态无人能比,可她们把自己打扮得如同孔雀,高傲地把能露的不能露的全露在外边,像镜子一样反着光。随着天气渐热,她们比太阳都眩目,如同滚动的火球,走到那里,那里刺眼得让人流连忘返。
  时光总能制造出一些使人意想不到的事,这些事不同于四季,也不同于日月。就拿柳儿来说吧!每天总是兢兢业业地工作,诚心诚意地在付出,同时也得报酬,想起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有一个人走进她的视野,常常弄的她哭笑不得。
  这个人叫曹克建,是洛南人,在这层楼当副经理。听其它人说,高层领导是他亲戚,来到这里不久就走上经理的位置。他不太管事,只要认真起来却无人敢阻拦,自己也不出格,好像人都畏他三分。他的文化不高,却写着一手好字,黑板、墙壁随处可见他的字体,有的即抽象又滑稽,有卓别林的动作风范。
  像楼道里的垃圾桶上,画了只手,指向别致的垃圾箱。写着:“哈哈,你在这里!”他是二十初头的小伙子,中等身材,很大的眼睛上有卧蚕一样的眉毛。直而窄的鼻梁下那张嘴过小,看上去整个脸是上大下小,像个梨子倒挂在上边,却不难看。再加上白皙的皮肤,显得精神而有朝气。
  他是个副经理,再加上自身的优厚条件,追随的姑娘当然不少,可他一个也没上眼,也不和她们来往。他的家在商洛的大山里,家境及其贫寒,对于这份工作珍惜的如同生命,尽管有这个远房亲戚,干起事来即认真也勤恳,却没有活干。他对于钱十分吝啬,不多花一分钱,几乎所有工资全寄回家,平时吃住都在商场提供的地方,是个典型的半农半商的作品。
  自从柳儿进入商场,不到一个月就被他发现。自认为她是典型的,能过日子的东方女性,不同于眼前所有姑娘,所以,不放过任何机会地靠近,找话题套近乎。可是,柳儿爱理不理,大有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的感觉,却不生气。他想,难摘的果子肯定很甜。
  他总是满腔热情地,火辣辣地看着柳儿。柳儿举手投足都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让他心花怒放,从身材到相貌以及沉稳的形象都定格在自己的心里。他的目光向一泓泉水,情不自禁地流泄而下,时不时地送来秋波,无话找话,柳儿总是不屑一顾,给他脸色看,就连李清溪也伙同同学警告他,让他离柳儿远点。
  他不得不暂缓行动,掩息旗鼓。谁知过了数月,柳儿突然调到广播室,跟两个播音员一起播颂降价的东西,时要新闻和欢迎词。这是柳儿意想不到的。她的普通话很差,尽量地跟别人学,基本信息、广播稿却写的得心应手。她对这个工作十分满意,心里涌起一阵阵狂喜,因为她们三人每天一人当班,没有别的事可以休息,工资也加到一千,如同空中掉下的馅饼。
  高兴之余,她第一个就想到曹克建,一定是他调动的。要不,怎会一步登天?然而这很让她犯难,就像老回回捡了猪蹄,丢了可惜,又不能吃,到底怎么办?她一个人静下来就想,想得几乎脑袋都要炸了,却理不清头绪。数月来,一切都很顺利,却忙得连李清溪的面都见不上,只有他偶尔过来,在商场说上两句,还怕领班看见。和顾客聊天要罚款的,李清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正准备在外面租房子,谁知又出了这档子事,几乎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不过,现在有的是时间,她和李清溪能在一块商量对策,如何才能把这事平心静气地解决,即不伤内也不伤外,还让这份工作安全平稳地干下去,这是一件非常难办的事。
  李清溪说:“只有一个办法。”
  她急急地抬头看着李清溪的脸,仿佛他的脸上刻着答案。李清溪却不急不缓地说:“你把曹克建请出来,咱们设个酒局,把事说开了不就完了吗!再说,你到播音室也得感谢他一下,到时候看他的反映。”
  柳儿高兴地几乎跳了起来,认为李清溪总有绝妙的办法,出乎常人的头脑,自己怎么就想不出。
  这时,李清溪又说:“不知能请动不,吃了喝了依然是那个样子又将如何?”
  柳儿说:“我想不会的,咱们当面再次向他挑明关系,他是个明白人,总不能一直往牛角里钻。”
  “但愿如此。”
  他俩商量好后,漫步向城内走去。这个县城其实早就没有城墙了,遗迹也少得可怜,只有繁华的商业区和开发区、火车站,以及西铜公路从这经过,几乎扬起的灰尘里都有钱,所以每条街道都聚集着人,商业面铺还有工厂。柳儿来这么长时间今天才算真正地看到三原县,看清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却没有辨别方向的能力,总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
  她跟在李清溪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走在城市的道路上,心中有着无限的快乐和从来没有过的快意,如同致身于上海外滩。这几个月来,她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高兴,这么快乐,感觉城市在天上,在云里,自己晕晕乎乎地跟着李清溪在飘。她和他清溪来到一个手机专买店,李清溪毫不克气地为她买手机,开钱时柳儿怎么也不让他掏,抢着把钱递进去。她拿着可爱的手机,心里如同吃了蜜,甜的要跳出体外,好不容易压住,兴奋地不知说啥好。
  这时的李清溪也有手机了,型号和柳儿一样。他想,即然是对象,总不能一个是贫农,一个是地主。柳儿自到这里后经常给他钱,像是专门为他挣钱而来,供养他上大学的,为这李清溪常常一个人内疚地使自己无地自容,也不知道怎么去报答她。每次离别几乎是难舍难分,只能强压住激动。总想有自己的天地,租个房子,只因自己口袋羞涩,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经过好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才向柳儿开口,柳儿却爽快答应下来,谁知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这个计划暂时就沉没了,等把这件事处理好之后再说。
  黄昏落到大街上了,晚风掀起城市的衣角。城市像伟人一样站在那里,看着西边的火球在很远的山峦上滚动。几只晚归的鸽子飞来飞去,在楼群之间吹着哨子,像在寻找遗失的东西,或者,想看黄昏到夜幕来临的过程。
  路灯瓷瓷地做上岗前的预热,一闪一闪地,像是给城市暗示什么。城市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们哗地一下子都亮了,亮得使黑暗无处可藏,让城市繁华似金。下班的人即匆忙又纷杂,如同蜂一般涌着。他们是谁,家在那里?看上去朝南朝北的都有,难道我就是他们中间的一员吗?柳儿在心里问自己,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看,像小宝宝一样,看它睡了还是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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