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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月光下的金柳 作者:邹满文 发布时间:2020-08-14 11:35:20 字数:5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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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汽车睁大了眼睛,射出剑一样的光芒向前刺去,使夜幕百孔千疮。汽车一个跟着一个,和路灯一块把傍晚弄得透亮,让人们走在灯影里,走在无边的光海之中。一声即长又大的鸣叫把火车召唤而来,顺着铁轨哐哐地飞驰而过,如同一只飞蛇,瞬间划过铁轨。紧接着是两边移动护栏,随着音乐徐徐拉开,露出交叉路来。那音乐即奇妙又特别,像得了相思病。
李清溪说:“这就是郊外。”
柳儿从来没有见过火车,当火车飞来时,急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没有看真切就不见了,她为之叹息。李清溪听到后笑了,笑的是那样地开心而快乐,整个身子都在抖动,惹得柳儿轻轻地搡了他一下,他尽快收住笑说:“以后我带你去坐它,看它能飞上天不。”
他停顿了又说:“这里不过是个小天地,西安就有所不同了,有几百个这样的县城。”
“真的!”
“谁还骗你不成。”
“那咱们几时就去一趟。”
“这有何难,几十公里路,来回不到两小时。”
郊外的灯光即寂寞又零星,总有些暗影透着神秘,透着恐怖,他俩返身向回走去。
一天下午,李清溪在一家很有档次的餐厅订好饭菜,伙同几个同学在门口等柳儿。上午就说好了,曹克建也同意一块去。这时怎么还不见人呢?李清溪心里嘀咕着,这个家伙是不是变卦了,整得柳儿也不见人影。
正当他焦急的时候,一辆出租车飞驶而来,在门前画了个弧停下来。车里走出柳儿和曹克建,李清溪快步迎了上去。
他们连吃带喝一直闹到深夜,似乎那事很淡,没有什么!毕竟是年轻人,喝了点酒都显得豁达而义气,如同好朋友一样相互道别,相互谦让。这让李清溪和柳儿没有想到,更让他们十分高兴,觉得这事如同眼前的宴会很快就会结束。他俩高兴地和曹克建走了出来,坐上出租车走了。这一切进行的即顺利又完美,曹克建毕竟在场面上混,尺度把握的很独道,也不失体面地把酒场推向高潮,别开生面地上演与内心相违背的戏。
他能怎样呢?好多的不情愿藏在心里,暗暗地想着,即不让柳儿伤心,又能使自己达到目的,就只能这样了。再说,今天这个场合闹翻了不但自己吃亏,柳儿也越推越远。他想以正面接触,让柳儿了解自己,喜欢自己的情况下再发攻势,让水到渠成。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李清溪很快找到房子,这房子位于他和柳儿之间,也在一条巷内。院子宽大而畅亮,还有个不大的花园,园内有多种花,花儿正鲜艳地开着,红的黄的,像是有意买弄似的,惹的满院生辉。傍边有棵树,树身高出房后再也没向上长,一个劲地横向发展,如同伞一样铺开。
春老了,微风吹散白杨树上的白絮,如同柳絮一样地满地乱跑。有的扑进窗来,有的扑向人身,让人产生出无限的暇想。同时,也惹来好多鸟儿,唧唧喳喳地鸣叫。喜鹊在上面筑了巢,这个院子即是人的家也是鸟的乐园。李清溪看中这座院落,也看中房子,很快布置起来,他俩如同鸟儿一样,深情地体会由爱而产生的力量,由爱而产生的甜蜜,由爱而凝聚的巢穴,幸福地相对而视,笑着去感触对方。。
正当他们把一切收拾完毕,沉浸在无限的爱意中时,敲门声截断了他们的爱流。李清溪起身拉开门,门外站着他的大学同学吴媚,他怔住了,嘴张了半天不知说些什么好。柳儿问:“谁来了!”
“是同学吴媚。”
吴媚说:“新房布置好了是不打算让我进吗?”
柳儿说:“快进来,啥新房,只是随便租来的。”
李清溪只得让开,她抬脚走了进去。吴媚是西安市人,是她们班不多的女生中的一员,也是部队领导的女儿,保送到这里上大学。
她的个头不高,眼睛不大,鼻子和嘴相约来到一块,使脸面极其拥挤,像个不大的地形上全被子房屋占满。可喜的是,脸的两边有两只不深的小酒窝。这两个酒窝如同月牙一样把鼻子嘴括在里边,看上去老含着笑意。
她的皮肤浅黄,面目红润,眼球老转的不停,十分地没有定性,似乎什么也看到,什么也不清楚,却什么都不上眼。但是,让她上眼的李清溪却脚踩两只船。她走路轻快如风,总能找出些奇怪的动作,想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主意让人啼笑皆非。她的身后有好多追随者,好多被她玩弄得筋疲力尽,余下的依然如固地在冲锋陷阵,她却爱理不理,偏偏缠着李清溪不放。
李清溪早就对她最后通牒了,她却像追随她身后的那些人一样,奋勇地在攻李清溪的防线。李清溪显得困惑,也爱莫能助,只有躲、逃,如同躲瘟疫一般。他悄悄地找了这个地方,想和柳儿清清静静地生活一段时间,谁知,一切还没收拾完善,她就找上门来。
李清溪看见是她,不知让她进来,还是不让她进来,一脸的倦意和困惑。吴媚听到柳儿的话,她就很自然、很大方地走了进来,上下打量着柳儿及家里的陈设,背起手来回走动。
柳儿热情地让座,倒水,她倒像主人一样地端着杯子说:“你就是清溪的女友吧?难怪他神魂颠倒,连同学也不理,一个劲地向这儿跑,你漂亮地像孔雀一样,屏都开了吧!”
柳儿红着脸听到这话,如同裸体站在她面前一样,任她边看边指指点点,特别是屏开了,好像她有意在勾引李清溪。她生气地转身坐在床边,背过身看着床头上的闹钟。闹钟是个猫,猫头正笑着向她招手,很大的眼睛上睫毛很长,鼻子、嘴都很朴实,也有厚重感。胸前是圆形闹钟盘,指针不紧不慢地轻声嘀嗒,紧怕惊醒主人的好梦。
她一下子感觉它像金锁,越看越像,那种朴实,那种藏在笑里的自卑活灵活现地展示在面前,不知李清溪在哪里买来这只闹钟。
这时,她感觉有人拉她,转过身后吴媚正看着她。
“你被我说羞了,不会吧!脸皮那么薄。都什么年代了,还如此老土。现在,一夜情都过时了,夜夜当新娘才是入时的女孩,你说对吗?”
她看了一会柳儿,也看了一眼李清溪,起身说:“我就不打搅你们共度良宵了,不论你们翻云覆雨还是飘飘欲仙,可别忘了我。”
说完起身向门外走去。李清溪起身送她,柳儿站起来看她出了门又坐下来,满肚子是火,整个人都被烧干,一点水分都没有,如同锅炉,随时都会爆炸。
李清溪走了进来,把门轻轻地合上,然后坐在床边,双手掬着脸,不知如何开口。他即生气也无奈,遇上这么个女子,自己到那里都难以安宁。他想了好一会儿用手去拉柳儿,柳儿像树桩一样,怎么也拉不动。他起身来到柳儿的眼前,一下子把她抱住,她却奋力地挣脱。
柳儿的泪水如同瓜子一样落了下来,想到自己这么远的路,不顾父母的劝阻来到这里,一心想和心爱的人生活,以后结婚、生子,谁知他还有这么个同学,什么一夜情,夜夜当新娘,难道她和李清溪……她不敢向下想了,全身都在颤抖。
“柳儿,你听我说,谁和吴媚有关系就天打五雷轰。”
柳儿在电视上见过这种毒誓,也见过女孩子急着捂嘴,而她像没听见似地,爱说什么说什么去。李清溪觉得亏,太亏了,连吴媚都没碰过,却被这女孩弄的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他怎么说柳儿也不信,气得满眼圈都是泪花。最后,起身一拳砸在墙壁上,整个房子都颤抖了一下,血从拳头上流了下来。柳儿看见急了,慌忙拉着他走向街上的卫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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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他俩个在街上草草地吃了些饭,拖着疲倦的身影回到自己的房子,心里都不舒服。一会儿,李清溪就要走。他说:“这几天忙得拉下课,我得去补。”
柳儿无奈地看着他消失在路灯下,不知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一个人返回自己的房间睡下,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这几个月以来的往事,逐步追朔到很久很久以前,带着泪花走进梦乡。
不知什么时候,她和李清溪在河边捞柴,河水汹涌着,浪涛怒吼着拍击悬崖,一浪高过一浪。那柴不但多而且被涌到脚下,她奋力地把柴弄上岸边,回头看看自己的柴堆心里乐滋滋地。这时,一根很大的圆木漂了过来,她和李清溪同时下钩,借水的冲力一点一点地向岸边引,走过好一段岸堤,快要被拉上岸时却被浪冲走,他俩的鞋和裤子全都湿了,没觉得水漫到大腿。
一个浪头打过来,水的冲力一下子加大许多,柳儿没反应过来,圆木连同自己就被浪卷走。她感觉自己钻进一个极黑的世界,没命地挣扎着,叫喊着。
一会儿,她被浪涌上水面,喊着李清溪,不知他到那里去了,昏天黑地的什么也没有,只有浪和怒吼着的水。她又被浪打下去,并不断地下沉,下沉。她慌忙地乱抓,乱蹬叫喊,知道这下完了,只能就这样死去。谁知这时却伸过一只手来,她急忙抓住,感觉是金锁,又不太像。她急喊救命,挣扎,借那手向上浮,不知脚蹬在床头上,把她疼醒来,满身是汗。
她把被子向下拉了拉,翻了一下身回忆梦中的一切,觉得太可怕了,不知这梦从何而来,自己并没见过这么宽的河,也没有玩过水,自己是旱鸭子,怕水。
这时,一轮满月从窗里走进来,地上银亮亮地,连整个房间也亮了起来。她移了一下身子顺窗望去,树顶的天朦胧地透着蓝色。似乎,天即高又远。一会儿,一块云移了过来,夜显得即深邃又宁静。火车的长鸣划过夜空后,星星出现了,月亮也露出半张脸,尽量地躲着那片云。她又想起故乡,想起母亲,想起婆娑的柳荫下的那一群玩皮的孩子……
几天冷战对柳儿和清溪来说,都有一种割肉的感觉。还是李清溪打破僵局,像马儿一样奔来,像羊羔一样地叫着。柳儿被逗乐了,如同久别重逢一样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关起门,像剥玉米棒一样,两个人赤裸裸地相对而视。
他们从朦胧到真实,从真实到迫切,急不可耐地粘合在一起。清溪觉得自己每个部位都僵硬,柳儿身体是那样的绵弱而鲜活,不断地扑上去,像背着麻袋上山,汗水不断溢出体外,然而他依然再爬。柳儿丝毫没有幸福感,只有痛和和压迫感,这些东西没有持续多久,自己就昏昏睡去。
早晨的阳光刚从窗户里进来,柳儿被一阵脚步声惊醒,抬头看了看闹钟,又看一下手机才放心地钻进被窝。李清溪醒来之后,看了一下手机,将手放过来,搂住柳儿,柳儿温存地卷缩在他的怀里,房间里流动着温热的空气,流动着甜蜜的空气……
柳儿心里不知是苦还是甜,此时才觉得真正拥有李清溪,完全地走进他的心里,也是他的人了。期盼了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却没有走完最后一道工序——那就结婚。让她顾虑的是李清溪还有一个同学,这个同学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到了那一步他不敢想,想起昨夜的事,就不难联想到李清溪和他的同学吴媚,是不是李清溪和吴媚也是这个样子……她依然在干她的事,喜悦和忧愁同时出现在脑海,纠缠的她心神不宁。
李清溪明年就要毕业了,让他担心的是分配去向。他不想到新疆,或者西藏去,也不愿意去广西,都觉得太远,最好是西安。他很依恋故乡,也依恋柳儿,太远了气候和其它条件也不好。他不像别的人凭刚勇,凭血气一下子把自己弄到生活边缘,去挑战极限。而李清溪自幼就喜欢思考,再加上这几年大学,见解和其它人不一样,想有份安心的工作,和和美美地与柳儿过日子。但是,他上的是军队的炮弹学校,是军校,是炮兵,如果没有关系,本地的部队很少,别说炮兵。
一天,柳儿打电话叫李清溪过来,像有很要紧的事。李清溪放下手中的书就跑了过来,看见柳儿眼睛红红地,以为谁期负了她,开口便问。最后才知道柳儿被辞退了,两人回到房里,悄无声息地坐着,仿佛一座好大山挡在眼前,让她们翻过去。也像在过桥,突然,桥断了。
他俩就这样地坐了一上午,谁也不想说话,觉得空气也静止了。李清溪连自己的生活也玩不转,一直靠家里寄钱。如今,柳儿失去工作,美好的生活突然一落千丈,让他俩陷入极度的困境之中,无奈地相互看着对方。
李清溪清楚柳儿失去工作就表示失去这里的生活,有打道回府的可能。他抬手把柳儿揽进怀里,吻了一下说:“咱们出去吃饭吧!吃过后去找,看有没有可干的活。”
说完,拉起柳儿向街上走去。天一下子冷了起来,风带着哨子把树叶刮尽,光秃秃地枝杆傻楞楞地站在那里看天。天似乎很困惑,满脸的愁云。愁云不薄不厚,太阳有气无力地透过云照在大地上,有时有有时无。街上的行人零落而匆忙,有着被冻坏的感觉。突如其来的降温,使这座城市没有丝毫的准备,连一直在空中盘旋的鸽子也不见了,好多大烟囱正冒白烟,好像锅炉刚点燃。
柳儿和清溪转了好多地方,总没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进入冬天,人都准备向回走,好多工厂的工作也接近尾声,再加上天冷,到处都收工,制定下一年的计划。他俩的脸都冻紫了,无心在街上徘徊,急匆匆地跑回自己的房里。
房内也冷了起来,只能爬上床,插上电热毯。李清溪说:“这房子没暖气,看来得生火炉,现在才是冷的开始,以后还会更冷。”
柳儿说:“炉子和煤都需要钱,我没工作,咱俩坐吃山空,就是把炉子生起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觉得我还是回家吧!等明年你分配后,你到哪里,我就飞到哪里。反正,你是我的目标,是我生活的方向,我已成你的人了,也不在乎这几个月。现在也是你的关键时刻,天又这么冷,干啥都不方便,还影响你的学习。”
李清溪听到这里,把她搂的更紧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狠不能把她含在口中,或者咽到肚子里,不让她受风、受寒、也不想让她有半点委屈。他确实离不开柳儿,在她身上看到人生的另外一种光明,另外一种快乐涌起的热浪,这种热浪能蒸透他的骨,他的髓,让他的一切都能够升华,如同和天使生活在一起。
他俩从相识到相知,从遥远到现在,如同电影一样历历在目。话长的夜都老了,也像要死去,可话题是那样的新,说的是那样地甜,如同座在天方夜潭里的飞毯上,去遨游过去,又飞向未来。
柳儿说到相思和盼望的时候,泪都流下来了,说到快乐开心时,笑像蜜一样溢的满脸都是。李清溪认为,她是世界上最可爱、最美丽的人,也是最快乐的人。这时,雄鸡唱起黎明的歌,好像黎明的脚步正从大街上向他们走来,这脚步声让他俩失去睡意,听着寂静的夜。黎明用一种微妙的、奇特的手法构勒出新的一天,还有太阳从宇宙那边滑过的声音,这声音传进李清溪和柳儿住的房子里,房子像听懂了,也亮了,并且越来越亮。
李清溪悄悄地爬在柳儿的耳旁说:“再玩几天回去,还没有到安全期,总得留个纪念吧!”
“要彻底安全还得四五天,万一怀上就麻烦了。”
“不会那么准确吧!就算是个欢送仪式。”
柳儿轻轻地砸了他一拳说:“不行,你得替我想想,这几个月还不够想念,也不值得怀念吗?”
说完假装生气地转过身去。李清溪一下子贴上来说:“我错了,说错了还不行吗?”
说完用力拉过柳儿,两人面对面地贴在一起。太阳的光爬进窗时,李清溪起身上学去了,柳儿依然懒在被窝里,没有多久又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