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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流动丽画

作品名称:天梯      作者:彭楠      发布时间:2020-08-11 12:13:25      字数:4594

  苏丽桦被借调到段里当通讯员了。这消息很快在每个工区的早会上发布了,奇异的是,这天的早会破例没有人讲那些“黑话”。
  虽然段里有规定,要净化班组早会风气,不能讲“黑话”,以免带坏了年轻人。但是,过了几天,那些带着暧昧气息的话题悄然在干活休息时那一根烟的工夫随风飘荡,于是那浪浪的笑声,在钢厂大动脉的铁路上开出了一朵朵欢乐的浪花。
  赵秀才干咳几声之后,在黄满志的读报之后,阴阳怪气地说:“光想着年轻人,结果,会憋死老师傅呀。”
  实际上,慢慢地,那些“黑话”在工区早会上,开始死灰复燃,只不过,过去是贯穿于早会全过程,如今只是会议的下半场。
  苏丽桦当通讯员,每天给分布在十里钢城的五个工区送报纸、文件、学习资料、信件。苏丽桦到工区的那一天,班里的人都在沉思,在抽烟。不知是想着这个“借调”的意味,意味着传说中的“跳板”是真的,还是觉得那些“黑话”的味道,会破坏这个“段花”的美丽。
  时令已经进入初冬了,苏丽桦穿着艳丽的红色风衣,骑着她的女式单车,单车前面的篓子里,装着几个工区的东西。
  “黄班长——”
  当苏丽桦清脆的声音在工厂站工区响起的时候,号称“和尚班”的铁路工们,眼前一亮。
  “喂,我们的段花来了。”
  “黄班长,有你的家信。”
  班里的人,都围了过来,有的抢着报纸看,有的问:“有我的家信没?”
  成星反问:“你家在鼎钢,写信当玩呀?”
  冯旭晖看着韩晓波,意思是,哥们,苏丽桦当通讯员这么重要的消息,你都要跟兄弟我保密?
  而韩晓波的表情,也很奇怪。看起来,他也不知道这件事。
  冯旭晖看着苏丽桦,问道:“昨天我们还在廖书记办公室开会,没听你说呀,口风蛮紧的呀。”
  苏丽桦爱笑,笑起来更加好看,她笑眯眯地说:“会后,廖书记找我说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那么神秘呀?你可是我们同学中第一个调离铁路工岗位的,要请客吧。”
  “只是借调哩,请客还早了点吧。”
  “谁不知道,借调基本上是有借无还的。”赵秀才说。
  “你爸爸跟廖书记是好朋友,这可是廖书记亲口说的。”冯旭晖说,言下之意是领导照顾,语气有些不屑。他说完却觉得不妥,似乎并不是本意。又补充说,“不过,以你的能力,去段机关只是迟早的事。”
  苏丽桦还是笑盈盈的,作神秘状说:“不是你想像的样子,廖书记另有深意。但是,天机不可泄露。哼。”
  这种场合,韩晓波反而不作声了。平日里,他口口声声说苏丽桦就是他的“冯程程”,但是当着苏丽桦本人,他却不敢造次。阳胡子见了,故意要挑开这层关系:“喂,许文强先生,冯程程来了,怎么哑巴了?”
  一句话,还不等韩晓波作出反应,苏丽桦笑了一下,对黄班长说:“我还要去别的工区,拜拜。”
  看着苏丽桦一袭红色飘远了,阳胡子还是嘴巴不饶人地问:“怎么了?冯敬尧反对?”
  “这叫什么?带刺的玫瑰。你不懂。”韩晓波叼着一支烟,故作潇洒地甩开打火机,点着了烟。
  送完资料,苏丽桦回到轨道车班里跟两个同伴告别。苏丽桦把自己带来的饭菜,放在班里定置管理的角柜上,就像平时一样,与班里的师傅们一起吃饭,好像从未调离。本来也是如此,借调的人,遇到班里人手紧张的时候,说不定还要回来的。但是,回不回来,取决于班长。这天,苏丽桦带了两大饭盒的菜,有一份姜炒子鸡,一份大蒜炒腊鱼。
  “哇,今天是小苏请客吧?这么好的菜。”
  “没有,就这菜来请客,拿不出手。我只是感谢师傅们对我的关照,是真的。”
  “小苏就是会做人,怪不得领导喜欢。我们几个老家伙也喜欢呀,舍不得你走。你要经常回来看看你的两个姐妹呀。”
  “吴师傅你说的好听,是你想让苏丽桦回来看你吧。”
  “你看你这丫头就不会说话,我们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来来,吃饭。呵呵。”
  女孩子对生活水准要求总是高于男孩子,苏丽桦不像冯旭晖、韩晓波他们那样,就在食堂里对付一餐,而是早上上班时,就用一个铝制的饭盒,自带了家里的饭菜,厂里有一些蒸汽柜,稍稍加热一下,吃起来很香。每到上午11点多,轨道车班里就会升起袅袅菜香,让老师傅们吞咽着口水。
  刚去班里时,师傅们就忙乎着帮她们三个女孩子做工具柜,一人一个。当三个大铁柜摆放在那间她们专用的屋子时,她们很喜欢。柜子刷了绿色的油漆,做工很细致,有点像裁缝做衣服一样,看不出明显的焊接点。师傅们应该是女孩子们的父辈,把她们当成女儿一样,重活尽量不让她们干。
  头一次下地沟,是苏丽桦们初为工人的第三天,当时师傅们不让她下去,她装作很好奇很天真,说想下去看看。那里面光线很暗,空气也不好,油味很浓。但是,师傅们竟嗅出了苏丽桦身上散出的香水味,吴师傅很夸张地吸吸鼻子,说好香啊,还是有女孩子好!弄得她很不自在。
  班里的师傅,也跟着在厂里吃午饭。苏丽桦说中午有两个小时,完全可以利用中午的时间,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投入下午的工作。轨道车班7个人,每人带一道菜,摆到一起就是7道菜,看起来很丰盛了,比食堂的大锅菜不知好上几倍。
  自从来了这三个女孩子,班里就多了各种香气。这个休息室,从来都是烟气缭绕。三个月下来,硬是让这个休息室变得漂亮起来了。轨道车班的屋子多,有一个停放轨道车的小院子,平时很安静。本来有一个私下里躲起来打牌的屋子,被变成了女孩子的更衣间,经过她们的手,墙上添置了可以看到半身的大镜子,不知从哪里化缘来的办公桌。午餐之后,她们就缩到屋子里,趴在办公桌上做午睡。
  自从女孩子占领那间“活动室”,阳胡子、韩晓波他们的打牌活动便改到了赵秀才家的“血鸭店”。韩晓波更喜欢去“血鸭店”,那样可以避开苏丽桦。
  这几个月,师傅们跟三个女孩子“相敬如宾”。有时候,还是有人憋不住要说些男女间的事情,有这三个女孩子坐着,总是不好“老不正经”的,一些粗痞的话,只好借着到外面抽烟的工夫,过过瘾。
  人家闺女才二十出头,你家没女儿呀?你家没有,我家有!你真是个黑猪。
  唉,不讲堂客们,我这张嘴巴都快憋臭了。还过个五六年,我耕地都困难了。不急呀。
  也是,还不如来两个堂客们好些,每天逗逗乐子,日子过得快呀。
  你想得美哩,咱们工务段一百多号人,只有机关干部、加工班有几个女的,拢共才不到十个女的。轨道车班25年了,才看到一点油星子。还想要两个堂客们?知足吧。
  嘿嘿,那倒是,比起那几个工区班组,是该满足了。可是,每天只能看着,摸不得,还说不得,反而喉咙里冒烟一样难受。
  我早就看出来了,老吴呀,你色迷迷的眼睛,从你给她们搬运工具柜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没见你工作这么积极过。
  你说啥呀?是你自己歪想。我是当女儿看的。
  苏丽桦觉得,工人师傅是最纯朴最可爱的。她每天为师傅们打好开水,关心师傅们的生活,让他们感觉到存在的价值。轨道车上,其实也没有女人的,这次来的三个女孩子,应该个个有背景,纯粹是当跳板的,不要多久,都会跳走。
  这不,才三个月,苏丽桦就是第一个跳走的。
  后来,苏丽桦以通讯员的身份送资料、信件,同时以团支部书记的身份参加五个工区的早会,从星期一到星期五,轮流进行。于是,女孩苏丽桦成为了工务段里的一朵最鲜艳的花,成为了从工段到五个工区流动的风景。
  早上,苏丽桦来到工厂站。黄班长问阳胡子,人到齐了没?
  阳胡子随即扫了一眼休息室,说没看见成星,大声喊:“成星,成星,成星来了吗?”
  没有回音。韩晓波就对冯旭晖说:“阿旭,你刚才不是看见成星了吗?是不是掉茅坑里了?”
  冯旭晖见机行事,说:“是呀,我去院子里看看。”
  黄班长说:“不要去看了,今天中心劳资科检查劳动纪律,不要在路上被逮着就可以了。小冯,你过来,把早会的本子记录一下。”
  “还是赵师傅记吧,我的手打水泡了,疼。”冯旭晖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他拿眼睛瞟了赵师傅,赵师傅在一心一意地整理他的工具袋,一个饭盒,一本《增广贤文》,对于冯旭晖说的话,似乎没有听到,或者不感兴趣。
  黄班长就再次喊着:“小冯?”
  冯旭晖感觉黄班长的声音带着不满,就从靠墙的铁凳上起身,到了黄班长的桌子前。他故意甩着手说:“手心起水泡了,怕是写不了了。”
  “你吃饭了吗?”
  “嗯?吃了呀。”
  “你是拿脚丫喂的饭?”
  “嗯?什么意思?”
  “我就问你,是不是?”
  “当然不是。”
  “不是用脚丫喂饭?用的手?”
  “嗯,手。”冯旭晖边说边看着自己的右手。
  “那就行了,拿笔拿本子去吧。”
  不容置疑,冯旭晖拿起桌上的记录本、笔,乖乖地坐下,翻开本子到新的一页,准备写。
  “写什么?”
  “写什么?你们读书是从哪里读进去的?老师怎么讲,你就怎么写。哪些最重要,你就怎么记。这也要教?”
  冯旭晖被动地记录着。他先是把内容记在草稿本上,再找时间工工整整誊写到记录本上。
  今天的冯旭晖怎么那么乖?黄满志夸张地看看太阳:“我看看,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然后看看苏丽桦,意味深长地说,“哦,我知道了,是小苏的面子。”
  “黄班长真会开玩笑,本女子一个小小通讯员,有什么面子的。”苏丽桦说。
  散会后,黄满志说段里有会,让阳胡子带班。班里的人外出之后,苏丽桦找了黄班长说话。
  “唉,这个阿旭,就是瞎义气。”苏丽桦摇着头。
  “你们班这些同学,阿旭应该是个老实人,可是偏偏要跟着韩晓波学那些不三不四的。”黄班长不解地说。
  “你错了,他哪里不三不四了?韩晓波不许他学抽烟,不让他打牌,还带着他报考成人高考。但是,他只怕是报考不了了。”苏丽桦说。
  “我说,报考不了才好呢。都考出去了,班里哪里有人干活呀。”
  苏丽桦笑了笑说:“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呀,报考不了的。报考要段领导签字的,廖书记对他的印象一般般。对了,你要他抄写记录本,我教你一个办法,保证有用。”
  “什么办法?”
  “给他说好话,请他帮忙。”
  “我给他说好话?笑话!我这是帮他哩,不是他帮我。一个班组记录本,我完成任务,不加不扣,我自己写就是了。”
  苏丽桦拍了拍黄满志肩膀上的一片落叶说:“黄班长,我没让你真去说好话,而是说,阿旭这个人,让他做事,只有给他说好话,他才会去做。”
  “嗯,我也发现了,他讲义气,肯帮忙。那次,谢春鹏被捉弄,是他解的围。一次阳胡子喝醉了,要送医院,整个人像一滩烂泥,是他抢先一步背着阳胡子上的三轮车。就我们外出到专用线干活时的工具车。我早就暗中观察他了,人不坏。”
  等黄满志说完,苏丽桦才说:“所以,你要装作求他帮忙的样子,让他帮你抄写记录本,他准会抄。”
  苏丽桦就说了在鼎钢技校时,怎么让冯旭晖入团、参加硬笔书法赛的事。结论是,冯旭晖吃软不吃硬,只能以柔克刚。
  果然,按照苏丽桦的方法,黄麻子示了一次“弱”,“求”了冯旭晖一次。
  下班的时候,黄班长当着众人严肃地对冯旭晖说:“小冯,你等一会走,我有事找你。”
  等班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冯旭晖学着阳胡子调侃的味道说:“大麻子,什么事?不是要给我作介绍吧?”
  黄班长板着脸说:“你不要学他们这样油腔滑调好不好?”
  “什么事那么神秘?怪吓人的哩。”冯旭晖笑着说。
  黄班长也换了一副笑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道:“你不知道吧,人家苏丽桦夸你了哩。”
  冯旭晖真的吓了一跳,刚刚调侃完介绍女朋友,黄麻子就说苏丽桦夸自己,莫非要介绍苏丽桦?他问黄满志:“夸?夸我?苏丽桦夸我?”
  “嗯呐,苏丽桦夸你。夸你人好,义气。”黄麻子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冯旭晖摸了摸头,不好意思起来,问:“什么意思嘛。”
  “嘿嘿,她说,让我正式求你抄记录本,你肯定答应。所以,我请你留下来,就是正式求你了。好吧,我可没求过人的啊,为了廖书记的信任,我求你一次。你一定要答应啊,要不我太没面子了。”黄麻子说着,脸红耳赤起来。
  冯旭晖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大麻子呀大麻子,你真是个大麻子,坏透了。我还以为什么好事呢,害得我心里狂跳半天了。好了,看在苏丽桦的面子上,就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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