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离别（2）

　　梅子谦坚定地道：“往前走，绝不回头！”
　　乔雨林满意地点点头，一条袖子搂住乔夫人，另一条袖子轻轻一挥，原本缩成几丈长的绳梯迅速无限延伸。
　　他一脚刚刚踏上去，梅良辰突然道：“且慢。”
　　乔雨林道：“怎么了？”
　　梅良辰道：“我担心崖上有埋伏，让晚辈先上去看看情况吧。”
　　乔雨林道：“你怎么确定崖上有埋伏？”
　　“三哥多虑了。”梅子谦道，“谁不知道袁世昭最怕姨夫，上次硬碰硬栽了那么大的跟头，他肯定早吓破胆了。不管来多少人，不过是白白送命而已。”
　　梅良辰道：“有巨大的利益诱惑，袁世昭有可能会甘冒奇险。”
　　乔雨林笑着问道：“什么巨大的利益？”
　　梅良辰犹豫了片刻，道：“乔城主远离自己的总舵，您一旦出事，乔陌寒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任城主之位，与天海阁两面夹击云霄宫。”
　　乔雨林道：“你怀疑我的养子乔陌寒？”
　　梅良辰直视他那双看似温和，暗藏刀锋的一双眼睛，道：“乔城主明显早怀疑他了。”
　　乔夫人怒道：“你胡扯什么，陌寒是个孝顺孩子，对乔家一向忠心耿耿，他不可能背叛我们。”
　　梅子谦道：“我也觉得三哥想多了，姨夫早把小雨许配了他，城主之位早晚是他的，何必与袁世昭勾结呢？”
　　梅良辰道：“他做过两件事，让我不得不对他起疑。乔陌寒曾带着小雨出海，小雨正是因为那次经历知道了子母星岛和子母祭纹，帮大哥查出我母亲和二哥的真正死因。”
　　“有这事？”乔雨林微微皱起了眉头，道，“是梅老爷子杀了他们，对吧？”
　　梅良辰小声道：“您早猜出来了。”
　　乔雨林道：““此事并不难猜，你知道真相后反常的行为足以说明，是梅老爷子杀了他们。为什么杀？成了我心中难解的一个谜团。老前辈与致远的对话给了我答案，老爷子和梅家第三代宫主一样，杀掉一对母子来祭剑。”
　　梅致远黯然道：“不是晚辈故意瞒着您，实在是……难以启齿。”
　　乔雨林理解他的心情，家族丑闻，当然要竭力掩藏。若不是亲生女儿被牵扯进来，乔雨林也不愿意去戳人伤疤。
　　梅良辰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我怀疑袁世昭早已查到我父亲和小雨的隐居之地，故意安排一个名医带走小雨，送到乔陌寒身边。”
　　乔雨林接口道：“小雨也是袁世昭手中的棋子，让她游历子母星岛，就是为了利用她揭穿真相。老爷子一旦知道此事，会更为痛恨乔家。”
　　梅纤雨尴尬地笑了两声，道：“我也是袁世昭手中的棋子？太出人意料了。”
　　乔夫人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恶狠狠地一戳，道：“整日自鸣得意，以为自己博学多闻见识不凡，吃亏了吧，上当了吧，梅君则将来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梅良辰转向梅致远，道：“大哥当年从玉龙城回来，跟我讲了和乔陌寒一起赏景游玩的事。我听完一直感觉怪怪的，如今仔细想想，发觉其中颇有蹊跷之处。”
　　梅致远经他提醒，也发觉此事颇不寻常，道：“当年乔夫人初见我时便出言警告，老老实实呆着，不准四处乱转。是乔陌寒私自带我游览仙人台，登上摘星楼。他见我爱吃冰镇西瓜，亲自下楼去拿，乔夫人没多久闯到楼上对我……那个……”
　　乔夫人哼哼两声，接口道：“破口大骂，照头就打，咒你梅家十八代子子孙孙得梅毒。”
　　梅纤雨咧嘴道：“亲娘啊，您骂人真狠。”
　　乔夫人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娘我气急了就爱在嘴上逞能。”
　　梅良辰道：“幸亏大哥脾气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声不吭地跑了。这要是换个脾气差的，在那么高的楼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梅子谦咋舌道：“如果有人打我骂我，我早不管不顾上去扇巴掌了。”
　　梅良辰道：“整件事分明是乔陌寒故意安排好的，如果大哥‘失手’将乔夫人推了下去。敢问乔城主，您会与梅家和解吗？”
　　乔雨林冷声道：“我会把梅致远千刀万剐。”
　　梅致远擦去额头冷汗，道：“大概乔陌寒未料到我这么怂包，小算盘落空了。”
　　梅雪亭颇为感慨地道：“所以说遇事能忍则忍，像我一样的臭脾气只能闯祸。”
　　梅纤雨搂紧了乔夫人，道：“母亲，您以后千万别上高了。”
　　梅子谦嘻嘻笑道：“小雨和乔陌寒的婚事完蛋喽。”
　　“婚事可以日后再议。”梅良辰道，“我估计袁世昭早已对乔城主动了杀心，如今正是个好机会，趁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之时出手，胜算还是很大的。”
　　梅致远忧心地道：“关键是毛小竹和大批恶灵并未除去，袁世昭万一放出恶灵，与埋伏的人手上下夹击，后果更糟。”
　　乔雨林道：“袁世昭的确想杀我，但不会在崖上设伏。”
　　梅子谦拍手道：“我明白了，姨夫早在崖上安排了玉龙城弟子。”
　　“你们放心大胆地跟我上去吧。”
　　乔雨林淡淡一笑，右脚在绳梯上轻轻一点，搂着乔夫人往上窜了数十丈的距离。
　　梅雪亭背着萧微紧随其后。
　　众人陆陆续续来到崖上，果然如乔雨林所言，顺顺利利，无惊无险。
　　不过高崖对岸的火光结界已经消失，毛小竹和恶灵都不见了。
　　梅良辰神色微冷，道：“肯定被袁世昭救走了。”
　　梅子谦四处张望，道：“玉龙城的人呢？”
　　乔雨林道：“没有。”
　　梅子谦好一阵后怕，道：“您如何确定袁世昭不会设伏的？”
　　乔雨林道：“因为我知道他在药王庙留了一颗重要的棋子，那颗棋子才是置我于死地的杀手锏。”
　　梅致远奇道：“此人是谁？”
　　乔雨林对他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道：“你随我来，小雨和良辰也过来。”
　　四人走出很远，乔雨林布下隔音结界，道：“梅大公子，你二叔潜藏的太深，发现不了乃是人之常情。天天在你面前晃悠的人也发现不了，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梅致远的心狂跳一下，迟疑地道：“……舒平？”
　　乔雨林轻轻一点头。
　　“不，不可能是他。”梅致远心神大乱，难以置信地道，“舒平性情淳朴，坦荡磊落。他一心要做个合格的驱魔师，多多除害做好事，他不爱钱财不爱名利，是个很好……”
　　“你对这个少年的感情不一般啊。”乔雨林打断他的话，道，“恐怕是爱屋及乌的情绪作祟，舒平的姐姐，是你曾经的恋人。”
　　梅致远讶然道：“您怎么知道？”
　　此事是他与舒平之间的秘密，瞒过了所有人，包括最为亲密的父亲和弟弟。乔雨林简直手眼通天，什么都能挖出来。
　　乔雨林道：“那个大高个被揭穿身份之后，我对你身边的人都产生了兴趣。发现舒平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梅纤雨扯着大哥的袖子闻了闻，道：“没有啊。”
　　梅致远从袖中摸出一个旧香包，梅纤雨一把抓过去，凑在鼻端，这才发现极浅极淡的香气，赞道：“父亲的鼻子真灵。”
　　乔雨林修为高绝，五感之敏锐，远远超出其他人，而且在乔夫人多年的熏陶下，能辨别很多植物的气味。
　　他道：“里面装的是白芷和佩兰。”
　　梅良辰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大哥的恋人叫舒芷兰。”
　　怪不得乔雨林能根据香气猜出舒平的身份。
　　梅致远与酿酒女相恋，被罗慎钦闹得沸沸扬扬。乔雨林多年来一直关注梅家，怎会不知此事。
　　梅致远道：“您因为这个怀疑舒平？”
　　乔雨林道：“恋人的弟弟到云霄宫拜师学艺，得到你青睐的机会远远超出旁人。袁世昭擅长见缝插针，这么好的棋子怎会不用。我顺着这个思路小心求证，更加仔细地观察舒平。在他换衣服撩起头发的时候，发现他后脖颈上有个纹身。”
　　梅纤雨“扑哧”一乐，道：“您偷窥。”
　　乔雨林淡淡一笑，拔出梅良辰的长剑，将纹身的样式画在地上。
　　梅良辰认真研究了片刻，不解地道：“这是什么？”
　　乔雨林取出自己的天目镜，翻到背面，亮出奇奇怪怪的符纹。而这种符纹，和他画在地上的几乎一样，只是略有几处不同。
　　梅良辰道：“我明白了，袁世昭在制造天目镜的基础上进一步改良，把舒平打造成一个活天眼。”
　　梅致远勃然变色，额头冷汗滚滚落下，原来他们的一举一动，已被袁世昭监视了很久。
　　梅纤雨道：“父亲，您如何确定舒平是置您于死地的杀手锏呢？”
　　乔雨林用脚擦去地上的符纹，答道：“我偷偷查过舒平的行李，他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上面淬着一种极为罕见的花毒，与我服用的毒草汁乃是相克之物。”
　　到了这一刻，梅致远不得不相信，舒平的终极任务，就是刺杀乔雨林。
　　他恨透了自己的蠢笨愚钝，将一个祸害留在身边。
　　梅纤雨摸着下巴，认真思忖片刻，道：“舒平的修为和父亲差了那么多，他打算怎么暗杀呢？”
　　乔雨林道：“我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只能确定在我回程之前，他肯定会下手。”
　　梅良辰道：“您有何应对之策？”
　　乔雨林流露出几分愧疚之情，突然向梅致远躬身作揖，道：“拜托大公子帮我一个忙。”
　　梅致远慌忙扶住他，道：“前辈对梅家有大恩，晚辈为您赴汤蹈火也是应该的。”
　　乔雨林道：“此事会让你承受莫大的压力和委屈。”
　　梅致远道：“没关系，晚辈这条命都是您的，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乔雨林压低声音，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梅致远三人越听越惊，不约而同持否决的态度，一起道：“绝对不行，太危险了。”
　　乔雨林拿定了主意，坚决地道：“这次不成，我在回去的路上也会被人刺杀。玉龙城如今形势堪危，必须豁出去赌一次。”
　　梅纤雨抱住他哭起来，道：“不行，我害怕。”
　　乔雨林柔声道：“为父瞎了眼，给自己留下一个隐患，不冒险一搏根本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雨儿听话，按照我说的去做。”
　　梅良辰道：“即使您保住了性命，身体也会严重受损，届时由我和玉龙城弟子护送您回去吧。”
　　“不必。”乔雨林淡淡地道，“我一旦出事，你们必须尽快赶回云霄宫，稳住老爷子就是帮了我的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