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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诗酒歌怀(三)

作品名称:风簾翠幕柳耆卿      作者:自咏诗      发布时间:2020-08-11 01:50:04      字数:6494

  三
  还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
  傍晚时分,柳三变放下书本到外面吃饭,周边的小饭店已经吃厌,便顺着马行街信步向北走去,马行街是大内东华门外一条南北向的大街,向北直通里城的旧封丘门。
  这条街道最是繁华,经常是车马拥挤不能驻足,程度远超过商业极盛的大相国寺和州桥一带。特别是这里的夜市,更强似以夜市闻名的大相国寺百倍。每每人们到了这里便放缓了脚步,口里含着香糖,打着口哨,三人一群俩人一伙的边看边逛,指摘着商品,品评着游人,悠闲的打发时光。
  东京人讲究享乐,崇尚奢靡,这种社会习俗源于大宋立国后太祖皇帝定下的国策,与统治者的提倡分不开。
  太祖在酒席宴上杯酒释兵权后,对刚被解除兵权的众位开国元勋说:“人生一世,犹如白驹过隙(笔者注:语出《庄子·知北游》,言光阴易逝,一生很快就过去了),所以人们喜好富贵,不过是想多多地积攒金钱,自寻娱乐,使子孙后世不至于穷困短缺而已。众卿何不即今解脱兵权,到外地去出守边镇,选择良田美宅买下来,为子孙后代树立永久不可动摇的产业;再多养些歌舞美女,日夜饮酒欢乐,乐享晚年。朕还同众卿结为姻亲,君臣之间,互不猜疑,上下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
  皇帝提倡享乐的本意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从太祖、太宗、真宗到当今圣上,这四位皇帝自身都很节俭。
  可是朝廷上下的大臣和百姓倒是很乐意贯彻统治者的初衷,由此造就了有宋一代追求物质生活、追求享乐的社会风气,而这种风气反过来又推动了城市的繁荣和城市经济的发展。
  适经过矾楼前,听到里面飘出阵阵歌舞之声。已经很久没到这里了,回到京城后连散步都很少到这边来,如今两年多未见,这矾楼竟发展成如许规模。记得自己离京前见到矾楼只有一正一副两座楼,如今又在西南角多了一栋楼,三座楼成鼎足之势。
  柳三变信步走进这座酒楼,汴京城里商家大气,不会因你不来吃饭或穿着平常而拒之门外。柳三变虽没想饮酒,还是要看看这酒楼内部有多大变化。
  天刚刚擦黑,庭院右首东南角这栋楼已然灯火通明,里面传出阵阵歌声琴声笑语声,竟是在举办一场宴会,他便驻足廊下聆听。
  忽然有人自后拍了下自己肩头,扭头去看,一中年女子花枝招展、笑脸盈盈的望着自己,微启红唇道:“果真没有看错,这不正是柳七郎吗?哎哟,我的七哥吔,你可想死我了,这两年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真把人急死了。”
  柳三变细看之下认得是汴京城内有名的鸨娘李玉,两年多未见,人不见老,反倒更加水灵,只是又胖了许多。
  柳三变久在情场,汴京城里有名的鸨娘没有哪个不认识,每个鸨娘手下都有几十上百的歌女,都是在官府挂籍的,称为官伎。皇宫和地方政府举行庆典等活动时,教坊随时通知鸨娘出人排练演出,故此鸨娘私官两面都熟。
  柳三变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身后女子,故作惊讶的道:“嗯,你是李玉?这还是当年我那个杨柳玉婆娑吗,你那优美的曲线抛到哪里去了?”
  “还抛到哪儿?你抱我试试,能抱起来就不错了。七哥就惯会开玩笑,你就直说我现在上下一般粗得了呗,我也不会怪你,还提什么玉婆娑,那算是上辈子的事了。再别提那杨柳腰身了,我都成大树桩了,成了吧?反正现在我也习惯了,往开了想,我这身肉要放在大唐朝,我就成了杨贵妃了。”
  “那我可不当唐明皇。”
  “那是,我知道七哥不喜欢我了,七哥一向不爱胖女人。没办法,这两年不做歌女了,就放松了,再加上嫁人生子,就开始发胖,这一胖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就像气吹的一样,这肉一圈一圈的往外长,勒也勒不住,减也减不下来,只好随它吧。”
  玩笑归玩笑,其实柳三变对李玉还是蛮喜欢的,在他眼里,这个女人美艳、大气、爽朗,只是有点儿财迷,是美中不足,不过又有几个女人不爱财呢!
  见到柳三变的突然现身,李玉虽然见面就受到挖苦,非但没有生气,而是惊喜非常。好久不见了,自己这位老朋友不在,生意都受到很大影响。
  李玉见到柳三变喜不自胜,便硬拉着他进到厅堂。
  柳三变随着李玉进去,只见烛火高照,厅内摆放十几桌酒席,围坐着达官贵人,菜肴飘香,觥筹交错。
  今晚的客人比较高贵,个个衣冠楚楚、仪态端庄,显见是专门来观看这场歌舞表演的。这些人听着、看着都很专注,有的还微合二目摇头晃脑的跟着哼唱。
  台上正在歌舞表演,几十名歌女穿红挂绿,穿梭于舞台上下,檀板声脆,歌喉悦耳,柳三变不禁赞叹一声:“好壮观的一场歌席!”
  李玉引着柳三变来到西廊散座,找个座位坐下,自有小二摆上几碟小菜和酒具。
  看了几支歌舞,酒也喝了几杯,柳三变就要离去,被李玉一把拉住,对他道:“你听完下面这支曲子再走,这可是当今汴京城最当红的歌女。”
  台上一妙龄女子刚展歌喉唱一首名为《望海潮》的词牌,柳三变精通音律,只听上一句半句便知是何词牌。又听得所唱之词正是自己歌咏杭州美景的得意之作,心道这首词居然比我还先到了汴京,竟然已有人会唱,真真不可思议,他便留心品味。
  听那歌声声遏流云,脆如泉流,台下众人听得陶醉。歌罢,台下一片叫好声。
  柳三变见前排正中一席上有人招呼,这唱歌女子袅袅走下台来到主桌前,一官员模样的中年人对女子道:“你刚才所唱乃是柳三变所作《望海潮》,唱得虽然不错,但这首词早在半年前就已唱响杭州城,汴京城现在才流行开来,未免落伍了。我到京城来,听好多人夸你的才气,不过你学唱他人之曲,又未有创新,未免有拾人牙慧之嫌,令我失望。”
  李玉小声对柳三变道:“这个人是从杭州来的大员,今日就是由他包下这栋楼宴请京城有关人员,你看酒桌上这些客人,许多都是朝廷大员,至不济的也是开封府的官员。今日来了六、七十名歌女,其中有二十几名是我手下的,故此我才在此支应。”
  柳三变问道:“刚才唱曲的这个姑娘叫什么?唱的还是不错。”
  李玉道:“这女子叫瑶卿,最是当红,可惜不在我这里。瑶卿唱功在这汴京歌女群中还不是最好的,她最引人的一是长相,端庄秀丽,韵味十足;二是聪慧高傲,降得住男人。她最大的特长是能染翰(笔者注:染翰,意谓能写诗作文,翰,指笔。),出口成章,在我们这烟花丛里真是出类拔萃、凤毛麟角了。因此越是有钱的而且偏要附庸风雅的客人,越是喜欢她。”
  二人正在低声说话,中间那桌客人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一人道:“今天这里要是柳七在场,这歌舞场定会增色不少,可惜几年没见他露面了,听说现今这汴京歌舞的档次要比杭州差上一个大截。”
  旁桌一人侧过身来跟着附和,嗓音尖利,像掐着脖子一样:“只怕柳七在这也是枉然,数考都不及第,听说是回家乡苦读去了,我看他是江郎才尽,只怕是借机溜走,再无脸面回汴京了。”众人听了哄堂大笑。
  那个叫瑶卿的女子好狂,娇嗔一声:“你说的不错,没有柳三变的歌舞场,确实有些寂寞,可你说他江郎才尽,我却不赞成。你看看这两年的汴京,少了柳三变,可有哪一支曲子唱响过?可汴京城里我只服柳三变,你要想贬损他嘛,那得看你肚里有什么货色,不过嘛,话要两说着,即使他在,姑娘我也敢和他对词。”
  刚才那人一阵狂笑:“你是谁啊,竟敢叫板柳三变?不自量力,你不就是个歌女嘛。你敢挖苦我肚里有什么货色,我倒敢肯定你肚子里有什么货,多一半是有崽了,只是不知谁是崽他爹。”
  他的下流语言一出,引得大厅内一阵哗然,本来高雅和谐的酒会立刻变成街边五行八作人役聚集的小酒馆,许多客人的眉头簇了起来。
  瑶卿胀红了脸,尖刻的回道:“崽他爹姓什么,你还是回家问问你娘吧。”她机智迅捷的回答,立刻引发一阵爆笑。
  瑶卿不敢再和客人对骂,向来只有歌女忍辱,客人寻衅。于是她迅速扭转话锋,不屑的看向那桌,一笑道:“歌女怎么了?本姑娘叫瑶卿,能唱曲也能染翰,还会得几手丹青,画几笔翎毛花卉也还说得过去。”
  一位公子扭捏着身子站起来,手腕一扭指向瑶卿,正是刚才那位尖着嗓子、不男不女的人,他嘲笑着道:“嗬嗬,看不出来,你这还是自抬高雅,不管你装的再有才学,我看你最多不过是个伎女中的文人。”
  他的话引得周围哄堂大笑,他更加得意道:“子曰:‘食色,性也。’这是我们文人本色,像这美食美酒,还有你这美人,我都喜欢。酒席散了你跟我走吧,绝对亏待不了你,我倒要看看你衣服都脱光了时还装不装高雅。”他的下流语言又引起一阵笑声。
  瑶卿气的粉面通红,尽量克制着道:“这位公子?噢,说话女声女气的,是女扮男装?我还是先搞清你这身份再考虑跟不跟你走吧。”瑶卿话语不多,但一针见血,扒皮捥肉,一句话将对方剝了个体无完肤,引起比刚才更大的笑声。
  隔桌有人大叫:“是呀,今晚有这么多的美女,刮的哪门子南风啊。识相的赶紧闭起你那臭嘴。”那个人满脸胀红,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瑶卿却不依不饶,“你说的不错,我就是个伎女中的文人。我们歌女靠着能歌善舞吃这碗饭,再若通点儿文墨,谈吐文雅点儿,必定会令人刮目相看,身价倍增。”
  她索性又向那人靠近一些,“可你刚才说的孔夫子曰食色性也,我虽是伎女中的文人,我也要当着众人戳破你,那可不是孔夫子说的话,这句话出自《孟子》,男人好女色是天性,不是你说的美食美色通吃。你别动不动拿本《论语》、拿本《孟子》的就瞎说八道,搞的孔夫子、孟老夫子都跟你这个人似的不男不女。你说我是伎女中的文人我不在乎,反过来我要说,看你这副样子听你这番说话,你纯粹是个文人中的娼妓,不知你现在有没有名气,即使成了名也是欺世盗名。读过几本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也就是一知半解,半通不通。看你今晚这个样子,夸夸其谈、轻浮作派、漏洞百出的学问,再加上动不动的搔首弄姿,着实让人恶心。你真要沦为娼妓,那也是最下等的娼妓。”
  顿时,拍桌声、跺脚声、鼓掌声、笑声、谩骂声乱作一团,杯盘碗盏噼哩啪啦一通乱响。
  那个半男半女的恼羞成怒,兰花指越过旁边客人头顶指向瑶卿,尖刻的道:“子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这是孔夫子说的没错吧?我也不是仁者,我也不是智者,我就是喜欢美女,哪天我带你去游山玩水去吧,用不了几天,我敢保证就让你服服贴贴,露出你的歌女本色,到时候从你这张利嘴里出来的就剩叫唤声了。”
  瑶卿压下心中怒火,轻蔑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什么德性,你看有哪个女人愿意跟你去?你就别在这儿卖弄了,越描越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是你理解的那样吗?这满大厅这么多有文才的人,怎么就显出你与众不同了呢?还不是因为你的外观和半瓶子醋的学问较别人特殊,你要识相点儿,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赶紧回家问问你娘去,怎么让你长成了这个德性。”瑶卿也是平时骄傲惯了,伶牙俐齿的讽刺人不留情面。
  “你,你,你……”那个人气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
  听了瑶卿尖刻的反击,有人大笑,有人大叫大喊,有人摇头叹气。有一个大嗓门哄道:“我看你就不是个仁义之人,更不是个智者,你和一个歌女较的什么劲儿啊!”
  看到色艺双全的瑶卿被人纠缠,且又是个男腔女调不阴不阳的人,许多客人早就压抑的对瑶卿的敬慕之情,一下子转为怒气发泄出来,有的张口骂将起来,有的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动手。
  更多的听了瑶卿痛快淋漓的话跟着起哄:“好吔!说的好,对这种不自量力的人就是不能客气。”
  不管这房间里别人怎样想,柳三变忍不住对李玉道:“好个泼辣的女子呀,淋漓尽致,把那人的无知挖苦的入木三分,要讲学问她还真比那个人理解透彻准确。而且脑筋灵活,反应快,说她伶牙俐齿也不过分。”
  李玉有些不解,问道:“食色性也,不就是指吃的和女色吗?那人说的也没错呀。”
  柳三变道:“这句话有多种解释,一句半句讲不清楚,但是我更赞成这位瑶卿姑娘的理解。否则没法理解圣人说的这句话,饮食是人的本能,不是本性,这句话里的食和色两个字也不应是并列关系,食字应该是用来说明色字的,也即秀色可餐的意思。”
  嘈杂混乱,酒席几乎无法进行下去。正在乱哄哄的当口,一声吆喝响起:“上鸡汤喽——!”
  “上鸡汤喽——!”随着喊声,传菜的往各桌端上热气腾腾的金属大盆,顿时,鸡汤浓郁的香气弥漫室内的各个角落。
  众人这才止住嘲笑起哄,碗勺叮咚,大厅里响起一片呼噜声。“好香的鸡汤啊,这可是矾楼最拿手的菜肴之一。快,快,先喝鸡汤,别晾凉了,得对得起厨子的手艺。”
  这时,各桌面上又备上四碟精致点心,有人调侃,“呦,还不是只灌鸡汤,混个水饱,这儿还有点心吔。”
  主席位上端坐的那位官员始终面带微笑的听着,见到客人们终于平静下来,于是手端精雕细琢的银酒杯站起身来,对众人道:“大家安静安静,鸡汤也都喝了,接下来都坐下吃酒。”他一发话,大家就再不好说什么了,注意力又都回到酒桌上面。
  这位官员面带微笑继续道:“好辣的女子呀,刚才那位兄台有点儿自讨没趣,不过没关系,兄台大人大量,也给酒会增添了不少乐趣。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瑶卿姑娘说能染翰,我想看看到底有何本领,就敢如此说大话。”
  瑶卿上前敛袵一礼,“请出题。”
  那人道:“我此行自杭州来,一路上耽搁不少时日,七夕之夜正在路上,也忘过了,这七夕节在杭州是个重要节日,非常热闹。你就以七夕为题,嗯……我姓谢,就以我的姓为韵,你看是否算难为你?”
  瑶卿燦然一笑:“这有何难,且满上酒来!待我先敬各位一杯。”
  柳三变饶有兴趣的听着,耳边李玉不停的絮叨:“你不在京城这两年,汴京城的歌楼酒肆确实俗人太多了,客人比有钱比豪奢,歌女们比放荡比粗野,越发缺少品味。如今像瑶卿这样的歌女已然是太少太少了。”
  柳三变阻止李玉说下去,道:“先不说这个,且看这位瑶卿姑娘如何应对。”
  一巡酒方罢,瑶卿来到主席上那位姓谢的官员面前,朗声道:“既是咏七夕,词牌就用《鹊桥仙》了,我已占得一词,请听我唱来。”
  瑶卿吐字清晰,嗓音清脆,歌道:
  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谢。穿
  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
  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道隔
  年期,想天上,方才隔夜。
  瑶卿唱罢,众人一阵惊叹喝采声,柳三变也很惊诧,咏七夕选用鹊桥仙词牌,真是珠联璧合,更令人吃惊的是如此敏捷,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了。
  那位官员也想不到瑶卿竟是这样聪明伶俐,完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连说:“好好好,好词!既使柳三变在这儿,也不过如此。”又邀请瑶卿:“如不嫌弃,不如到我府上盘桓些时日,我倒要好好的讨教讨教。我如今奉调进京,我府就离此不远。”
  瑶卿道:“讨教可不敢当,此事以后再说,官人既是喜欢瑶卿,经常上这里来就能见到。来来,敬你酒,敬你刚才这句话:‘柳三变在这儿,也不过如此’。”众人随之一阵大笑,纷纷举起酒杯。
  李玉嘴一撇悄声道:“看见了吧,你不在这儿,都狂的没边了。你也填首词镇镇他们,这些人见过什么世面啊,敢放狂言。谁也没有我清楚,这汴京城里少了你,总归差了很多,你听那些曲子,不俗不雅,不成味道,连你早先填的一些词,当年我唱时那个韵味是多么美呀,如今这个酒楼那个酒肆里也还到处有人唱,唱的七高八低,连个句逗都分不清,唱成什么样的都有。像瑶卿刚才唱的,那唱功算是最好的,但也总觉得差点儿什么,缺你这高人点拨一二。改日,我找个人唱唱你填的词牌,你听听就知道什么是真唱了,那水平又较我当年不知高出多少了,那真的是唱出了神韵。”柳三变当然知道当年的李玉也是个叫得响的歌女,她说的话绝对在行。
  柳三变禁不住李玉连哄带劝,也禁不住诱惑,他已好久没有即席而作,技痒难耐,便叫李玉取过纸笔来,不假思索,写下一首《惜春郎》。
  柳三变托李玉将此词递给那叫瑶卿的女子,嘱道:“不可透露我已回京,今日见面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等我考完再见面。”
  李玉满口答应着:“一定,等你考完我摆下花酒为你庆贺。”说罢笑靥盎盎的捧着这张纸去见瑶卿,一见瑶卿便得意的笑着道:“刚才一位客官写下一首词,让我转交姑娘你。”
  瑶卿接过展开一看,脸色大变道:“什么人写给你的?”李玉一指道:“那边厢一个书生所写,嘱我送与你。”
  众人顺着李玉手指方向看去,哪里有个人影,却原来柳三变一见李玉转身下去便匆匆不辞而别。
  手捧纸张的瑶卿失魂落魄一般,好半日站在原地没动,众人催促瑶卿问写的什么,瑶卿回过神来诵道:
  玉肌琼艳新妆饰,好壮观歌席。潘妃宝
  钏,阿娇金屋,应也消得。属和新词多俊
  格,敢共我勍敌。恨少年、枉费疏狂,不早
  与伊相识。
  (俊格:高迈过人;勍:音情,意为强
  敌。)  
  当念到:“敢共我勍敌”句,不禁花容变色,待到读完整首词后,瑶卿失声叫道:“柳七!这一定是柳七,肯定是柳三变来了!”
  留下众人如何猜测不管,柳三变回到家中清静了数日。李玉竟然找上门来,柳三变住在这里,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即使邻居也多不知其真名实姓。李玉正是这极少人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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