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关于我本人的故事 6
作品名称:龙图腾 作者:梦里乾坤 发布时间:2020-08-10 09:44:47 字数:5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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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得到女性的青睐,对任何一个男性而言,都是一桩值得为之欣慰的事情,似乎也是一个堂堂男子汉的佐证之一。这一点,可谓老少咸宜,绝对不应为年龄所限。反之,那一种情形则足以令人为之悲哀,直至产生一种自卑感也说不定,应该是一种让人为之难堪的事情。
令志一直为那一场面耿耿于怀,加之又有某种嫉妒心理从中作祟,那以后他不时地搞出一些小动作来,对佳玉频频施加报复。佳玉的个性极强,一张小嘴巴从不饶人。令志背地里给佳玉起了一个绰号——“小辣椒”,却又不敢当面叫上一回。后来,令志终于找到了机会,把一条半死不活的毛毛虫偷偷地放到佳玉的文具盒里。佳玉被吓了好大一跳,当即委委屈屈地抽咽起来。我实在忍无可忍,冲过去朝正在一旁幸灾乐祸的令志发起火来:你说,为啥要把毛毛虫放到人家的文具盒里?
这碍你啥事儿啊!你又不是吃的河水,管那么宽干什么呀!令志佯佯不睬地说。
咋就不碍我事儿,我也吓了好大的一跳!
我看你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
她是我的同桌,这闲事儿我还非管不可!
别忘了,你姓孟,她姓周,你护着她干啥呀?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咱们才是一家人哪!
你少废话,这跟姓啥压根儿就没关系。
我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挥出一拳,打在令志的脸上。令志一跳老高,当即向我反扑过来。要不是恰在此时响起上课的铃声,我们两人还说不定要闹到哪一步上去哪!
也许就从那一次毛毛虫事件开始,两颗幼小的心灵产生了某种默契。那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关系也就越发亲近起来。
有一回,我和佳玉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已是晚秋时节,天很冷,小北风飒飒吹来,就跟刀子似的,刮鼻子刮脸,那才叫个透心凉呐。我还好一些,披了一件厚厚的大衣,完全可以抵御风寒,身上始终保持着一种暖融融的感觉。佳玉就不同了,她穿得格外单薄。也许这是一种性别差异所致,女孩子们大都这样,喜欢穿得利落一些,也就难免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
我毫不犹豫地脱下大衣,替佳玉披在身上。她并不推辞,认认真真地问我:孟真,你自己不冷吗?
我还不冷。其实脱下大衣之后,我一下子就被寒风打透了,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差一点儿就要发抖了。
你咋就不冷呢?
这还不明白,我是男人嘛。
你喜欢做男人呢?
那当然了,你呢?
我以为还是做女人好。
那为什么呀?
可以让男人来保护我呀!这种感觉不好吗?
你说好就好。
佳玉略一沉吟说:孟真,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呀!不就是一件大衣嘛。
我指的不是大衣……
那是什么呢?我故作不解地反问。
这是一种美妙的感觉,而且是你给我的呀!
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我,我一时语塞,再无话说。佳玉这一番话说得扑朔迷离,让我有一种疑惑不解的感觉。也许女孩子早熟一些,也就容易想得多一些吧!
临到家门时,佳玉把大衣脱了下来,替我披在身上。她什么话也没说,一转身就跑走了。
我目送佳玉那轻盈的背影像一只小燕子似的飞进自家门口,这才迈开大步向前走去。刚一抬腿,我就觉察到披在身上的大衣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用手一摸,才发现两个大衣口袋都鼓鼓囊囊的。随手往出一掏,竟是四个又大又圆的苹果,红得发亮,看上去十分招人喜欢。
不消说,一定是佳玉趁我不注意时悄悄放进去的。
回到家里后,我才发现,如何处置这四个苹果,成了我的一大难题。吃不能吃,放无处放。一旦被家人们发现了,三言两语还真无法解释得清楚。
后来我还是决定先把它们隐藏起来,有了机会再慢慢地独自享用也不为迟。正在我悄悄地把这一计划付诸实施时,恰巧让哥哥撞了个正着。哥哥颇感好奇地问我:孟真,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我也没干什么呀!我赶忙矢口否认,同时离开原地,并做出一系列掩饰性的动作。
算了,你就别再装模作样了,我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哥哥大步走上前来,毫不费力地把那四个大苹果来了个一锅端。
这一下我可急得不轻,赶忙上前去夺:你干什么呀!这又没你什么事儿,你跟着搅和什么呀!
实话告诉我,你这几个苹果是打哪儿来的呀?
你管不着。
你不说是不是啊?
我就不说。
那好,我这就告诉爷爷去,看你到时候还敢嘴硬不!哥哥白了我一眼,转身欲走。
我赶忙抢上一步,拉住了哥哥:别……哥,我跟你说还不行嘛。
你看,这不就结了嘛。
哥哥一边大口地啃着苹果,一边听着我的述说。我把要说的话一股脑儿讲完,他手中的两个大苹果也进了肚子。随之,他的结论也做了出来:孟真,哥可告诉你,苹果咱哥们儿尽可以吃,她周佳玉想给你当媳妇那可绝对不成!
我忍不住嚷了起来:哥,你看看你,两个大苹果都没能堵住你的嘴巴,你尽胡说些什么呀!
你也别脸红,更不用瞒我,这事儿我早就有所耳闻,多少日子了,哥给你留心着哪!
又是哪个烂舌头根子的当你说的呀?
是令志当我说的,他的消息够可靠了吧!
他的话你也信呢?我气哼哼地说。
哥哥不耐烦地朝我连连摆手:得了,得了,你往后自个儿多加一点儿小心吧?千万别让那个小狐狸精把你给耍了,记住一句话,你姓孟,她姓周,你俩走的不是一条路!
哥,我可真佩服你!
你佩服我什么呀?
吃了人家两个苹果,还尽说人家坏话,都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在你这儿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可不,一犯馋瘾,还真没管住自个儿这一张嘴巴,也好,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就是。
哥哥才好玩呐,随即不轻不重地往自个儿脸上抽打了两下。那一副蛮认真的神态,一下子就把我给逗笑了。
那以后,佳玉仍不时地给我带一些小物件来。有吃的,也有用的,几乎应有尽有。也许这就是女孩子与男孩子的不同之处吧!她们往往乐于搞出一些小动作来,借以表达什么,或者说明什么。做为回报,我则尽力地帮助她解决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佳玉虽然很聪明,却一直对学习不大感兴趣。我发现,漂亮一点儿的女孩子大都如此,也许这就是美丽的外表给她们带来的一种通病吧!
小学毕业前夕的那一段时光,我们两人处得极好,留下许许多多的美好记忆。
久而久之,有一股关于我和佳玉的流言传了开去。到了后来,又很自然地传到佳玉的哥哥周天虎耳中。
那一日,周天虎特地在半路上拦住了我。正所谓来者不善,他一开口话就挺冲:孟真,你给我站住,我有话问你。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虽已看出周天虎有意寻衅,却想不出他究竟会从何说起。
你知道我的厉害不?
不知道。
那好,我今儿个就让你知道知道!
到底咋回事儿啊?我颇感纳闷地问。
周天虎连连指点着我:你欺负我的妹妹,还敢在这儿跟我装糊涂啊!
你别混说好不好啊!谁欺负你的妹妹了?告诉你,我俩的关系正经好着哪!
哼,你还真敢说呀!那不叫欺负叫什么呀?今儿个我非得好好地教训教训你不可!
周天虎揎拳捋袖,拉出一副即将动武的架势。这工夫,佳玉出现了,她一下子横在我们两人中间,阻挡住周天虎即将发起的进攻。
就在我的面前,兄妹俩吵得不可开交。临到末了,周天虎不得不向佳玉服软,乖乖地跟上妹妹回去。
后来,佳玉找时间特意和我谈了一次,无非是示以安抚而已。
她莞尔一笑说:我哥就那样,有嘴无心,听见风就是雨,你别怪他。
我没怪他。我也淡淡一笑。
你说的是心里话吗?
他又不是别人,你的哥哥嘛。
那就好。
你都解释清楚了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呀!我的事情压根儿就不用他管,再又说了,压根儿就没什么事情嘛。
谈过之后,我们的心情都很轻松,以为事情可以到此为止了。想不到后来节外生枝,平地又起风波,几乎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事情还得从哥哥身上说起。
哥哥不知怎么得到了周天虎向我寻衅的消息,他十分恼火,当即决定采取报复性措施。那时,他和周天虎都在卧龙镇中学读书,两人经常同路行走,方便得很。于是他向周天虎发出了挑战,每天放学之后,他们便一同赶到老地方去,开始一场单打独斗。两人你一拳,他一脚,好一通拳打脚踢,一时却难决胜负。再不就是你抱我的腰,我扯你的腿,摔得跟头把式,连滚带爬,最终还是不分上下。
直到肚子饿了,身子乏了,便打一声招呼,各自背起书包回家。
他们两人的打斗周而复始,一直打到第九天,周天虎才彻底服输,从此甘拜下风。
读书期间,哥哥一直不爱学习,可谓顽劣已极,一直让老师们头疼得很。
说起来还有一则笑话广为流传。
每次考试,他大都是在试卷上胡乱地涂上几笔,就第一个退场。一出考场,他就像那撒开了笼头的小野马一样,一个人尥着蹶子撒欢儿,简直惬意得很。只有一次可以算做例外,他在考场上老老实实地一直坐到了最后。这种情形,一度令监考老师为之纳罕不已。马粪蛋子也能有发烧的时候,人呐,要说有所长进也很容易。孟令武能在考场上坐住板凳,这和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差多少。无论怎么说,都值得让老师为之颇感欣慰。
可惜,那样一种美好的感觉并未能维持多久。后来,一阵阵由小渐大的鼾声传了过来,终于引起监考老师的注意。循声而去,眼前的情形差一点儿让他气歪了鼻子。原来,哥哥看似端端正正地坐在课桌前,两只眼睛却早已闭得严严实实,且在眼皮上画出两个大大的眼珠,活灵活现,看上去足以乱真。而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鼾声,正在他那一开一合的嘴巴中轰然作响,且极富韵律感,仿佛那是一曲铿锵悦耳的音乐似的。
这一场面后来成了老师们的谈资笑料,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百谈不厌。
那一场旷日持久的打斗过后,周天虎到学校教导处检举了哥哥,并强烈要求给予严肃处理。教导主任对哥哥早有所闻,所谓成见在先,当即决定亲自找他谈话。
区区教导处而已,哥哥何曾放在眼里,索性来了个不辞而别。也许哥哥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了,他万万没有料到,放学后回到家里,等待他的就是母亲那一通疾言厉色的诘责:令武,你给我说说,今天在学校又惹下什么大祸了呀?
妈,我没惹什么祸啊!哥哥连连摇头,他可不想把实情讲述出来。他很清楚,母亲现在需要操心的地方太多,不能再给她增加任何心理负担了。
你还敢瞒我!告诉你,你的班主任老师已经来过了,把一切情况都说给了我。
我今儿个……
你咋就那么不听话呀?
我……我……
母亲一时气急,随手抄起身边的笤帚疙瘩,劈头盖脑地朝着哥哥打了过来。哥哥一时躲闪不及,头上早已实实在在地挨了几下子。哥哥见势不妙,赶忙夺路而逃,这才让自己少吃了一些皮肉之苦。
在我的记忆中,极少留有母亲动手责打我们的印象。这一次,应该算做例外。倘若不是愤慨已极,母亲绝对不会采取那样一种极端行为。当天晚上,哥哥一去之后再无踪影,我只好带上大花去外面找他。
我带着大花把应该去的地方都走到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条小腿都要遛直了,后来终于在生产队的大草垛里找到了他。我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哥哥,抚摸着他头上那一个个鼓鼓溜溜的大疙瘩,一颗心都在发颤。不知不觉中,两行热泪已经汩汩地流了下来。
哥哥蛮不在乎地朝我嘻嘻一笑说:你哭个什么呀?我一点儿都不疼。
都是为我,你才惹出这一场乱子的呀!我一时伤感已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也不单是为了你!
那还为啥呀?
他姓周的胆敢欺负咱姓孟的,无论是谁,我都饶不了他!
哥,今儿个晚上咋办呢?
我就在这儿睡了,这不挺好的嘛。
那……我也留下来陪你。我毫不犹豫地说。
哥哥却不同意,轻轻推了我一把说:不,有大花过来陪我就行了,这里再好,也比不上咱自个儿的家呀!你就别跟着我遭这份洋罪了。
你是为了我,才让妈赶出来的,咋说我也得陪一陪你才是。
那……也好,这才够个哥们儿意思哪!
哥,你不怪妈动手打了你吗?
不怪,这一场乱子惹得太大了,我是该打!
夜深了,风凉凉地吹拂着我们,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冷。大花就睡在我们中间,我和哥哥一边一个,拥着它取暖。一会儿的工夫,身上就都有了一种热乎乎的感觉,只是一时仍无法入睡而已。
这样一种环境,我们虽不大习惯,却觉得新鲜有趣。仿佛那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刺激,可以让我们的神经产生某种莫可名状的兴奋似的。那样一种感觉,似乎从未有过。
反正也睡不着,我和哥哥索性海阔天空地闲聊起来:
我问:哥,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呀?
我想当兵,手里握住一杆钢枪,出生入死地干一场子,也不算白活一世。哥哥回答得极为爽快,仿佛早就想好了似的。
这个想法不错。
你呢?
我想好好读书,读好多好多的书,学到一身好本事,也好干一番事业,那才算得上有意思哪!我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哥哥嚷了起来:要说读书,我最爱读《水浒传》了,那里边的英雄好汉个顶个地让我佩服。
你最佩服谁呀?
当然是鲁智深了。
那是个花和尚。
可他最爱打抱不平了,还有武松……
那是一个打虎英雄,这两个好汉我也喜欢。
……
天幕上,新月如钩,数不清的星星在不约而同地眨巴着不知疲倦的眼睛。那弯弯的月儿,很像一叶轻舟,行驶在幽深莫测的夜空里,看上去极富诗情画意。而那些星儿们,一定以为人世间有什么永恒的奥秘,所以才让自己探询的目光不停地闪闪烁烁,亘古至今。天上一定要比人间强上百倍,神仙们的日子也一定好过得多。起码没有这么多的恩恩怨怨,也没有这么多的是是非非。
夜越来越深沉,我们把要说的话都已说尽,似乎也都有了一种倦意,于是各自沉沉睡去。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奇妙无比的梦,一架巨型云梯直插碧空,我一阶一阶地攀援而上,终于缓缓地步入云端。我不无惊喜地发现,那里就是我向往已久的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