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关于我本人的故事 4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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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回到家中，就接到了妻子肖晴打过来的电话。
　　自我到家之后，几乎每隔一两日，我都要给妻子打一次电话，彼此互致问候，顺便沟通一下情况。也许因为时间一长，人也就日见懈怠起来。我忽然想到，好像有几天时间不曾给她打过电话了。
　　果然，肖晴一开口就显得火气十足，对我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质问：孟真，你是怎么搞的呀？这几天里一直音讯全无，我还以为你失踪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发一个寻人启事呢？
　　那还不至于吧！我赶忙委婉地做出解释，不过是忙了一点儿，把打电话的事情忘了而已。
　　你们孟氏家族家大人多，轮到你本人头上又有多少可忙的事情啊！该不是又遇上了旧日的情人周佳玉吧？
　　肖晴，你可真行啊！远在千里之外，还能跟我开这种玩笑！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问你，还得多少日子能回来呀？
　　这可不大好说，爷爷病到这种程度，我总不能没有一个结果就回去吧！
　　这不是借口吧！
　　说什么呐，说什么呐，不要乱说行不行啊！
　　哼，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我，我说啥也不好听，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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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不投机，似乎谁都没有兴趣再说下去了，也就草草地结束了这一场并不愉快的通话。
　　撂下话筒后，我的心情竟一下子变得极坏。
　　记得有人说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据说这一句话流传甚广，似乎已成定论。这种说法想必是出自某位过来人之口，应该说不无道理。在现实生活中，这样一种现象也已不足为奇。恋爱中的男女们卿卿我我，仿佛离开对方谁都无法再活下去似的。然而，一旦步入婚姻的殿堂，实际生活就让他们相互龃龉，再难共处。某些男女甚至反目成仇，昔日的一片温情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这一种结局不能不令人为之惋惜不已。据此，某些所谓的有识之士甚至提出“只恋爱，不结婚”的宏论，仿佛只有恋爱阶段才堪称爱情的最佳境界。
　　我则以为，那不过是一种近乎荒谬的悖论而已。一对真正的情侣，只有在步入婚姻的殿堂之后，才有可能让他们共同拥有的那一份至爱,进而达到登峰造极的佳境。
　　很遗憾，我和肖晴的情形只能属于前者。
　　曾经共同拥有过的那一份情感，早已在柴米油盐的岁月中消磨殆尽。如果不是家庭仍在以一种生存方式制约着我们，而且还有一个共同造就的孩子从中做为纽带的话，我敢说，我们或许早已分道扬镳了。
　　这是一种尴尬，也是一种痛苦。时至今日，我仍不具备走出这种困境的勇气。也许，这正是我的悲哀所在。但我相信，与我有着相同处境的男人和女人一定为数不少。仅此一点，就足以让这个美好的世界充满了某种灰蒙蒙的色彩。
　　说来也巧，刚和肖晴通罢电话，就有客人登门造访。
　　一位体态轻盈的女子，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禁令我为之一怔——那一双脉脉含情的大眼睛，那温馨而又甜蜜的笑靥，那性感极强微微上翘的嘴角，合在一起相映生辉，依旧保留着当年的风韵。就是这样一张面孔，令我魂牵梦绕，不止一次地在梦中苦苦追寻。那种再也无从寻觅的痛苦，也一直在折磨着我。尽管十几年不曾见过面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却顽皮地对我一笑，说：孟真，你还认识我吗？
　　一张课桌坐了十来年，我怎能忘得了你呢？我跨上一步，紧紧拉住她的手，佳玉，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佳玉笑嘻嘻地掐了我一把：这怎么会是做梦呢？你这个狠心的家伙，我们这么多年不见，难道你就不想我吗？
　　你说我能不想吗？我握住她的手臂，情不自禁地摇了又摇。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周刚之女，名叫周佳玉。不只是我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也曾一度做过我的女友。高中毕业之后，我进入大学继续读书深造，她放弃学业去外地闯荡。自那一次分手之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哪！
　　记得有人说过，千万不要和昔日的恋人见面。可以把一个美好的记忆永远留在心中，让自己一生受用无穷。我不知道这一高见究竟出自何人之口，想必是一位爱情旅途上的坎坷跋涉者，在经历过几度轮回的重逢之后，才不无痛苦地为自己做出此种结论。应该为之庆幸，那一种残酷的感觉并未光顾到我的头上。眼前的佳玉不只有一种成熟女性的美，而且别具一种风韵。尤其是她那一双大眼睛真纯依旧，一眨不眨地盯住我时，给我一种恍然如昨的感觉。不知不觉中，我已深深地为之陶醉了。
　　孟真，你这是怎么了呀？客人进了你的家门，也不说好好地招待一下，这可有失待客之道啊！佳玉依旧那样顽皮，一张嘴巴从不饶人。
　　可不，进门就是客，我真得好好地尽一尽东道主之谊才对。我这才回过神来，不无尴尬地一笑，赶忙做出一个让座的手势。
　　听说你混得不错嘛。佳玉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马马虎虎，只是一般化而已，佳玉，你怎么样啊？
　　我嘛，一言难尽，远远不能和你相比。
　　那怎么会呢？
　　佳玉盯住我，一本正经地说：可以说，我至今还一无所有，一没有赖以谋生的固定职业，二没有可以安顿自己的人生巢穴，三呐，一直孤苦伶仃，连一个情感的归宿都不曾有过。
　　咋回事儿啊！佳玉，你到现在还没结婚吗？我颇感纳闷地问。
　　当然结过。
　　那……
　　又离了呗。
　　我的脸上已浮起一丝苦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回到卧龙镇来呢？
　　一个年轻人，不能永远生活在父辈的羽翼之下，而应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出路，直到今天为止，我仍然没有失去那一份应有的自信。
　　佳玉笑了起来，笑出一脸的灿烂。
　　
　　5
　　
　　当年，我和周佳玉同时进入卧龙镇小学一年级读书。
　　班主任老师给我们排坐位时的情形，至今我仍能清清楚楚地记得。就是那一次，佳玉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第一印象。
　　那位班主任老师居然别出心裁地宣布了一条纪律，不许同姓学生坐在一起，这就是后来广为流传的“同姓不同桌”一说，也曾被许许多多的班级共同效仿。我很佩服那位班主任老师，他的这一做法可谓用心良苦。据说他的理由也很简单，只是为了打破家族界限，搞好同学之间的团结而已。这一说法合情合理，很容易被人们所接受。我不知那位班主任老师想到没有，他的这一创举还可以起到化解孟周两大家族矛盾的作用，对卧龙镇的未来有着极为深远的历史意义。试想：当孟周两大家族的孩子们长大成人，可以执掌卧龙镇大权时，他们极有可能念在当年的同桌之谊，握手言欢共创辉煌。应该说，此举与父亲后来的努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班主任老师给我们逐一安排坐位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插曲。
　　班主任老师在依次叫着学生的名字：
　　周佳玉！
　　到！
　　佳玉扎了两只朝天辫，一张小脸蛋红扑扑的，显得天真而又顽皮。
　　孟令志！
　　到！
　　令志应声而出，把斜挎在肩上的书包正了又正，半天才把身子站稳。他那一对不无狡黠的三角眼，紧紧地盯住了佳玉那红润的小脸蛋。
　　班主任老师发话说：去吧！你们两个坐一张桌。
　　令志乐颠颠地去落了座，佳玉却迟迟不肯动地方，把一张小嘴巴撅得老高。
　　班主任老师很觉诧异，忙上前询问：周佳玉同学，你没听明白我的话吗？怎么还不过去坐好？
　　我不想和他坐在一起。佳玉瞟了一眼令志，脸上流露出一种不屑为伍的神态。
　　那是为什么呀？
　　他心眼儿花花，人又埋里埋汰，我……我就是不想和他坐在一起！
　　哈——几十个孩子一起哄堂大笑，一个个拍手打掌，乐不可支。也难怪他们如此，这一场面也太有情趣了。
　　局面一时弄得很僵，班主任老师觉得既可气，又好笑，却又不能和一个刚刚入学的小女孩子较真。看来，也只能是采取退而求其次的权宜之计了，于是开口再问：周佳玉同学，你想怎么办呢？
　　佳玉怯生生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老师，我可以挑选一个同学和我坐在一起吗？
　　也可以，只要你不违反我的规定就行！
　　佳玉一连向前跨出几步，一番寻寻觅觅之后，她随手朝队列中一指，一根尖尖的手指，差一点儿就戳到我的脑门上……
　　原来，她看中的人选是我！
　　其实，对此我已早有预感。当她信步向队列走来时，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已找寻到了我，而且从未稍离。那一刻，我的怀里就如同揣了一只小兔子似的，一颗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这一情景，虽然让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很有一种荣幸之至的感觉在幼小的心灵中油然而生。彼时佳玉就是一个相当出色的小女孩，能够得到她的垂青，进而成为同桌，应该是一件可以使人为之愉悦的事情。
　　得到班主任老师的首肯之后，佳玉落落大方地来到我的面前。她勇敢地牵住我的一只手，一同走向那张属于我们的课桌。这时，令志讪讪地站了起来，神情沮丧地离开那个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座位。于不经意间，我竟然发现，从令志那两只三角眼中射出某种不无幽怨的目光，在我和佳玉之间扫来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