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峰梦幻似真非真 猪场见闻不同寻常

　　那晚，章秋生费力地安慰贾纯。
　　另一面，章秋生与王干分析龙峰的案件，一致认为，龙峰是醉酒死亡。
　　
　　元旦之后，一连的阴雨天，让一些学生感冒了。感冒传染性很强，一些学生不明就里，说“老师，老师，别的班有些学生得了禽流感！”
　　章秋生皱皱眉，纠正道：“不是禽流感，是流感！”
　　一周以后，阴沉了一天的天空在放学之后出现了一轮夕阳。天空澄澈，夕阳投射出万条金线，竟然比朝阳更绚丽！
　　龙小峰回到家里，看着书，打起瞌睡来。恍恍惚惚之中，他来到另一个世界——
　　龙小峰因为成绩不好，打到了18层地狱。高大的宫殿，青面獠牙的小鬼手持刀戟把持在地狱之门。
　　“冤——”龙小峰匍匐在地，喊，声音环绕在殿宇。
　　“你有何冤！吃好喝好，却不思进取，简直是多余人。”主殿上，一个魔鬼头顶璎珞，口中巨牙，冷笑道，“你不好好学习，就该进油锅！”两个小鬼应声，将龙小峰举起来，一步步地走进油锅。龙小峰感觉到一股热浪扑来，吓得尿裤子了。一个小鬼用舌头添了一下嘴唇说：“还是人身上的味道香！”两个小鬼将高高举起，龙小峰看到大油锅里翻滚的万倾波涛，看到热气蒸腾，拼命扭动着。一个小鬼安慰道：“别怕，别怕，就是一两秒的事，等你进了油锅，你就会像在自家淋浴房里一样舒服！哼哼。”两个小鬼不等龙小峰辩驳，将他扔进了油锅。龙小峰脚先扎进去，屁股后落下。他来不及喊“救命”，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随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等龙小峰渐渐苏醒，他感觉到浑身酥脆，感觉到一股皮肉的焦香。他想伸伸胳膊，无奈全身都酥脆了，在他想活动的时候，听到身体里的脆响！他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任由身体在油锅里载浮载沉。
　　半晌，一个小鬼说：“大王，差不多了。”
　　阎王冷笑着说：“看他那样细皮嫩肉的样儿，也用不了半个时辰！”
　　一个小鬼用巨大的筷子将龙小峰夹起来，举过头顶，一股肉香飘过大殿。一些小鬼们嘴馋得嗷嗷叫。
　　一个裨将俯下身子，关切地问：“油煎的滋味比学习的滋味，如何？”
　　“你们都是一群坏蛋！”龙小峰炸得外焦里嫩，不敢大声说，怕撕裂了嘴唇，只发出海豚一样的声音。
　　阎王摇摇头，说：“这个小孩不知人间稼穑，不知世道艰难。不可救药，不可救药也。”
　　这时，一个贪官被五花大绑，也即将油炸。贪官吓得身子骨软了，嘴里却喊：“冤，冤啊！”
　　“你有何冤？据实道来。”阎王很和善地说。看来，阎王也有善良的一面。
　　贪官说：“我为官三十年，勤勉从政。上小学时，我勤恳读书，三更灯火，五更鸡。上大学时，人家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我一卷书籍，青灯古佛。青年时，我有奋斗的青春。中年时，我忘我工作，星星点灯，月亮伴眠。抓大事，事必躬亲，抓细节，敢于较真！”
　　“可是，你后来怎么忘了初心呢？”阎王问。
　　“随着地位的上升，恭维我的人多了，提醒我的人少了。我周围的人，说真话的少了，说假话的多了。我居功自傲，我目中无人，我失去自我了。看着自己身边人生活一天天好了起来，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他们开着洋车，住着别墅，进出高档酒店，珠围翠绕。我心里的天平渐渐失衡了，在心魔的驱使下，我开始了贪婪之路，先是小贪，一毛钱的利润，我要算计，一只老母鸡送上门，我都笑纳。后来，我狮子大开口，承包商不拿出个几十百把万，休想从我手里拿工程！”
　　“那你真该下地狱！”阎王说。
　　“冤！我在阳间活了五十岁，为官三十载，热爱劳动，勤俭持家，修桥补路，乐善好施。大年初一，我到城隍庙里，为菩萨捐钱，重塑金身；我访贫问苦，看见大街上一个穷人，脱下自己的皮鞋让他穿上。我勤奋工作，家里存折上每一分钱浸透着汗水。我靠劳动致富，智慧发家。我海外没有一分资产，我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个假洋鬼子。我自信平生没有干过亏心事。可是——像我这样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大好人，竟被他们实施了安乐死！我不服，我冤枉，我请求您放我回去，让我去当面问问那些人，我能不能戴罪立功？我想念人世间的太阳，我思念乡音乡愁！”
　　阎王和善地摇摇头说：“人生没有回头路，错了就错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你不要想太多了！”
　　“我不服，我要……”贪官还想狡辩，一个小鬼过来，一阵狼牙棒。贪官前额起包，脊背紫黑，昏死过去。
　　阎王大怒，一拍案几：“混账！你怎么不让他说完？”
　　小鬼不慌不忙，臂弯里夹着狼牙棒，一拱手：“大王，我怕他说出不利于咱们的话来！”
　　阎王铁青的脸泛出红光来：“还是你懂我！我心底也是怕这个！”
　　龙小峰感觉到很冷，原来衣服都被烤成鱼鳞了。龙小峰喊：“大王，冤！”
　　这时，大殿上的阎王、小鬼才意识到龙小峰的存在。
　　阎王有些累了，打着哈欠，说：“好了，乖孩子，不要闹了。我们放你生还！”
　　龙小峰想一蹦三丈高，可是炸得紧实的身体给他带来痛苦，身体像铁通似的，严严实实的。
　　阎王扔下一个令牌，说：“牛头马面，送他回去吧！”
　　两个小鬼身着皂衣，腰系黄带，手持钢叉。一个小鬼从大理石的地面拾起了令牌。
　　龙小峰高兴地嚷：“回家啰，回家啰。”可是，酥脆的嘴唇里发出嗡嗡的声音，如同蜜蜂。
　　一个小鬼冷笑道：“小伢子，不要高兴太早了。你得喝了还魂汤！”
　　龙小峰看着蔫不拉几、浑浊不堪、散发恶臭的还魂汤，问：“请问两位大人，加了蜂蜜或牛奶了吗？”
　　“你脑子被油锅炸坏了，喝药还要药引子吗？我们从未听说过。”两位小鬼同时说道。
　　“那怎么喝得下？”
　　一个小鬼翻着白眼，出了馊主意：“他眼睛不是被炸坏了吗？让他喝点猪血！”
　　另一个小鬼一拍脑袋，露出坏坏的笑。
　　一头大肥猪正在吃食，嘴唇一张一翕地，得意地摇着尾巴。突然，一道闪光，身子被戳了一个洞，鲜血喷溅出来。一只青花碗伸过来，很快注满了猪血。
　　“喝吧，这是上等的牛奶。”一个小鬼将青花碗伸到龙小峰的面前。龙小峰不仅眼睛炸坏了，嗅觉也坏了。
　　“喝吧，喝完了就可以回家了。”另一个小鬼坏笑道。
　　“真的是牛奶吗?”龙小峰看看杯子，里面像茫茫大海，一片雾。
　　“是的，是的。骗你是小鬼！”一个小鬼对另一个小鬼眨眼。
　　龙小峰回家心切，手托青花碗喝起来。两个小鬼看着着急，摁住脖子，灌了下去。
　　一个小鬼轻松地说：“我们可以回去复命了！”说罢，隐身而去。
　　龙小峰手捂着脖子，咳嗽了一阵。过了一晌，听见农家小院里有人喊：“快生了，快生了！”
　　龙小峰仿佛穿过一道窄窄的门，几个光溜溜的身子挤着他。他拼命一挣扎，突破了那道暗门，外面，一切光亮的了！
　　啰啰啰，有人在呼猪的声音。不好，龙小峰一抹自己的屁股，长了一条猪尾巴！院子里，农民夫妇看着一群刚产下的小猪，幸福地笑了！他们笑得脸上漾起密密的褶子。
　　几头猪生下来，它们争着吮吸母猪的奶头。龙小峰挤走了其他的小猪，独占鳌头！突然，自己的耳朵被人拧住了。真真切切的疼！
　　吱吱。龙小峰疼醒了。口水洇湿了书本。原来，是妈妈回家了，喊醒了他！
　　
　　这时，章秋生来了，说：“小峰，我们训练去。”
　　龙小峰与章秋生一起来到体育馆，开始了百米跨栏练习。可是，龙小峰进入不了状态。
　　章秋生说：“今天就训练到此。你要记住自己的理想！”
　　
　　龙小峰回到家里。柳七月喊“张姐开饭了。”
　　饭桌上，柳七月说：“小峰，我明天带你到乡下去买猪肉。”
　　“我不要吃猪肉！”龙小峰一噘嘴，一撂筷子。
　　柳七月摸摸龙小峰的额头，说：“你不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第二天，柳七月开着小轿车，带着龙小峰出发了。先是一段水泥路，然后是石子路。车窗外的风景很美，一派田园风光。有山有水，山瘦水寒。路边有些蔬菜大棚，里面种着草莓、蔬菜等反季节作物。一些农民在大棚里进进出出。曲里拐弯，车到猪场了。
　　龙小峰闻到浓重的尿骚，捏着鼻子说：“妈妈，为什么到这个地方来？”
　　柳七月神秘地笑笑：“乖儿子，等下你就明白了。”
　　俩人的谈话兴趣很快被眼前的场景转移过来了。几十头猪在猪场奔跑，一头大公猪领头，其他的猪在后。猪在跑，猪在吼。白的、黑的，花色驳杂的，汇聚成一股流水。在猪群后面跟着一个瘦猴子似的屠夫，屠夫面皮黝黑，长着龅牙。手里握着一柄尖刀，寒光闪闪。瘦子后面跟着几个城里人，白胖的皮肤在冬阳的照射下，透着红光。
　　一个白胖子说：“师傅，要新鲜的猪蹄。你敢吗？”
　　“你肯使钱，有啥不敢的！”屠夫将尖刀从左手顺到右手，叼着卷烟，说。卷烟蓝雾升腾，飘过眼睛，透着杀气。
　　“要那只，那只黑猪的后蹄。”一个娇小的女人从男人身后跑到前面来。耳戴明月珠，细小的脖子上隐隐看到金色的项链。
　　男人说：“我们每天吃着喂养的猪肉，都吃腻味了。看着这群山上跑的散养猪，我们想换个吃法——活卸猪蹄！”
　　龙小峰与柳七月听到这话，心里一紧。龙小峰全身发抖。柳七月拍拍儿子的肩头说：“小峰，别拍。这些猪，生来就是一盘菜！”
　　“妈妈，我们能不能有怜悯之心。”
　　“好，我们捂住眼睛不看。”柳七月说。
　　再看现场，显然屠夫与几个人商量好了价钱。屠夫手提利刃，跟在猪群后面撵。猪们受到惊吓，满山满岭跑。屠夫脚底生风，突然，被他们相中的黑猪卡在篱笆上。说时迟，那时快。屠夫奔上前去，左手捞起猪左蹄，猪受到惊吓，吼得山梁都动摇了。
　　屠夫左手抬起猪左蹄，右手只是四周一绕，猪蹄就卸下来了。猪吼得撕心裂肺！屠夫用尖刀轻轻一松，挑断筋脉，那只猪蹄就攥在手里！
　　众人惊呼。白胖子说：“好一个当代庖丁！”
　　听到赞许，屠夫来了精神，扔掉嘴里半截烟卷，如法炮制。四只猪蹄稳稳当当地扔进篓子。黑色的蹄毛，卷曲的脚趾，筋脉收缩，血水流出。
　　等四只蹄子卸下来，那头猪倒地毙命。很快来了两个忙工，将猪抬走，开水一趟，刮毛铲刷刷刷，黑毛褪净。一头白白净净的猪呈现在人们眼前。
　　几个城里人满意地往车子后备箱抬猪肉。然后，车子发动了，喷着蓝烟走了。
　　柳七月、龙小峰僵在原地，好久没有缓过神来。
　　龙小峰说：“妈妈，我们走吧，我不要吃猪肉。”
　　柳七月摸摸龙小峰的头说：“妈妈真的不该带你来。原指望买点土猪肉，没想到，这土法子倒把你吓到了。”
　　俩人原路返回。在草莓大棚，他们摘了一些草莓。草莓鲜红、可爱的模样，让他们忘记了刚才血腥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