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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6

作品名称:月光下的金柳      作者:邹满文      发布时间:2020-08-05 10:38:51      字数:5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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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个人在家想的头疼时就走出去,出去了又无聊地想回来,不知到底在外好还是在家好。总之,老有个问号浮显在眼前。有一天,他在大队部门上闲逛,无意中听到两个老汉在闲谈,说咱们大队在两年的时间内迁进十户人家,大队领导得了不少黑钱,分给外来户的土地即没土地证,也没庄基证,更没土地局批准的条子。林场包给人,叫他植树造林,那人却把树砍伐了个精光卖掉,还养羊,没把政策当回事。还有计划生育罚款以及上边给的救济粮和钱全给吞了,有人去上访。
  说着左右看了看人,压低噪门两人在一起咕哝着。后边的话他再也没有听见,仿佛有意不让他听,只能让他听见这一点,让他心虚。
  金锁听到这话当时没在意,回到家里细一想,确实没这些证件,便跑过去问姨父。姨父说:“十户人家是真的,没证件也是实情,可他们在办呀!村支部书记能量可大哩!十户人家一个队不过迁进一户有啥大不了。止于别人的事不用管他,让他们去上访,总不会把你赶出这村的。”
  听到这话金锁放心了,还特意看了姨父家的土地证和庄基证,里面还有户口本。这三样他一个也没见过,不知自己属于哪里人,户口在什么地方。他很惘然,如同空中飘浮的气球,心事重重地又问姨父:“我的户口在哪里。”
  姨父想了半天说:“民政上发给你十八年的扶养费,说明你户口不在农村,应该在你爸以前的学校里。”
  话说到这里,姨夫才恍然清醒说:“我咋把这事给忘了,这几天我去趟学校,讨个说法。”
  说完这话,他满脸的喜悦,仿佛看到金锁的又一笔财产。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金锁来到柳儿的家,他知道年过完了,柳儿也快要去学校,在这个时间来看柳儿最恰当。农村在正月二十三之前走亲窜户不能空手,见了娃娃还得散压岁钱,到谁家谁家还得招待,这一切因素成为一个很高的门槛,致使金锁在大柳树下转了好几次都没进去,听着柳儿的声音,看着她家大门上挂的灯笼和新对联。当她听到有脚步声出来便跑了,像做贼一样,心跳的压都压不住。
  今天,她又来到柳儿家,盘旋了一会才走进大门。院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所有的东西都睡了,柳儿和爸妈睡的更沉。他从这个房子转到那个房间,一个人影也没有,最后停留在柳儿的房间。一股淡淡的清香扑进鼻来,好像有好多花在开放。他看到里边的布置,处处露出青春里女孩的天真和烂漫,也有一种向往浮于眼前,使金锁产生出一系列的暇想和一丝丝说不清的涌动。以前,他来过,也见过这间房内的布置,感觉不出半点别致和涌动感,现在不同了,不知是自己感觉上生出鲜苔,还是柳儿的房内长出芳草,总之,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新、别致、耐人寻味,如同她本人一样让金锁留恋。
  他正在品味着,不想大门响了,笑声里走进柳儿和母亲,连狗也高兴地跳跃着。金锁早就到了院子,笑呵呵着看她们。柳儿和母亲同时问候过金锁,金锁拘束地、很礼貌地笑了笑说:“你家的狗还认得我,我进门没有咬,也不高兴,看了我一眼便卧下。你们回来,它高兴地像要蹦过墙去。”
  柳儿的母亲笑着说:“这狗在我家快要十年,即乖也听话,眼光很好,通人性哩。”
  说完叫了一声虎子,那狗飞快地冲出窝,头灵活地从各个角度看着主人,不知给它好吃的还是给任务。
  他和柳儿来到她的房里,柳儿为他泡了杯茶。他坐在凳子上像被固定了,好多话在此时寻不到,也找不见,不知说什么好。柳儿坐在他的对面问着他,他回答着,如同老师和学生。他觉得自己不该来,没什么条件去平衡,去和柳儿谈有些话题,只得说些远离航线的事。当柳儿问到今后的打算,他茫然地看着门外院子,答案似乎在院子里,在大门外,甚至在天上。他觉得自己在和天仙说话,和嫦娥面对面坐着,偶尔看她一眼,尽快移开目光,有一种压迫感,心狂跳不止,呼吸即短又粗。似乎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那种相思,那种想见柳儿的迫切感,只能偷偷地,一个人的时候才有资格产生。
  柳儿还是那样文静,没有半点看不起他的意思,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大大方方地让他吃瓜子吃糖,他推脱着,话少的让柳儿难以想像。柳儿看到了,也发现他的猥锁,止步不前的话语心里一阵阵难过,不知从前的金锁那里去了,眼前的金锁像天外来客。他们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金锁起身告辞,柳儿怎么也留不住,送他到大门外。门楼上的雪水正向下滴,像在掉泪。
  金锁的户口找到了。是姨父在他爸的中学里找到的,姨夫和他都很高兴,觉得他成为真正的公民。这时,龙正在抬头,雪的身影似有似无,太阳暖暖地把光洒下来,总是驱赶不去寒意。大地在强劲的风里还没有完全苏醒,人们一个个便开始踏上打工的征程。
  人们像大雁迁栖一样,一拨一拨地向外走,有的去砖瓦场,有的去煤矿,下广州、去深圳、山西、河南,一个个背着行李踏上车。这时的村庄里显得有些混乱,人心惶惶。一个走字把心情弄的长短不一,连村头的柳树都打不起精神,天也疑重得不知所措,招来些云在空中飘来飘去。人生自古伤离别,何况家里有老有小,还有妻子,哪个心情能好呢?再说,出去不见得能寻找到理想的活儿,挣到钱,这都是十分挂心的事。
  金锁和一拨人上银川,听说那里的钱好挣。他什么都没想,急不可耐地想领略一下银川的风采,可这个领头人就是不走,一天推着一天。金锁无牵无挂,没有其它事可想,一心扑在去银川的事上,却听见一块的一个人说:这个领头的想生个儿子,结婚两年了,妻子总是怀不上。因为一年只有正月和腊月那点时间,夫妻两忙的不放过每一天。有一次,大白天两人在家干那事,不料让人碰见,那人在窗下看了全部过程,出来绘声绘色地给人描述,人才知道他想孩子的心太迫切。
  终于起程了,心儿飞在车的前边,和春风一道形成可喜前景。视野里,大地悄然地在蠕动,树枝轻摇,眨眼的功夫,你就会发显大地绿了,河面上的冰退去,春风还在修剪美丽的河山。天空即高又远,一群鸽子旋来盘去,像是在戏弄春风,也像是在寻可口的食物。金锁拉开窗子,一股风嗖地扑进来,他觉得即清爽又舒服,如果有翅膀,他早就飞出去了,像那群鸽子一样,去腹瞰大地,腹瞰故乡的山山水水。他又想起那颗柳树、池塘,以及月下那秋色里的暗影和山神庙。他不知道柳儿在干什么,也许是在上课,也许在玩。
  他和柳儿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矛盾着的心里想见她,见了她却慌忙地溜走,远远地看上一眼内心霎时就活了,狂跳不止,认为她是玻璃做的,只能观赏。这也许就是暗恋吧!不,他心里骂着自己,绝不能一直这样暗恋下去,要做出一番事证明自己,平衡地,欢天喜地把她娶回家。想到这里,一股狠劲暗暗地涌上来,他挥动了一下胳膊,像要把谁扔出窗外。汽车飞快地向前奔驰着,光秃秃的树向后倒下,随着飞快的车轮,空气变的寒冷,窗外变的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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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金锁惊奇地看着窗外,似乎风和空气一直在变,一切都在变,到底变好了还是坏了,他很难下定义,只是有一种荒凉的感觉,没有故乡的太阳鲜活,大地没有故乡那么亲切。
  风越来越大,寒气逼得他关上窗子。眼前能动的很少,枯黄的草勉强地摇晃着,没有半点生机,仿佛依然在寒冷的深冬。一会儿,漫天的黄沙滚动着扑来,把周围一切笼罩,车喘着粗气吃力地向前跑,感觉摇摇晃晃,随时都会被沙尘暴掀翻。风带着哨怒吼着,沙粒和灰尘敲打着玻璃,有的硬挤进窗缝,落在衣服上。有的跑进口中,只要车一动,风沙更厉害,一会连方向也辨别不清。
  他们就在这样的天气里一直向北走,似乎在穿行腾格里大沙漠。一个很好的,带着希望的心情被这风沙拌和得落到最低点。金锁的好奇心被风沙催毁了,那种向往,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苍皇地逃串,卷缩进梦里。当车停下,人们纷纷下车时,金锁被人叫醒,他揉了揉眼睛走下车。他几乎分辩不清东南西北,只能跟着其它人走。
  眼前的城市很大,很高,庞大的楼群在不太晴朗的天里,显得灰朦朦,雾沉沉地,怎么也使人产生不出好奇,产生不了新鲜的感觉来。这样的天气人当然不多,只是来回奔跑的车很多。风也小了,他们向前走着,越走人越多,城市也像好看了。金锁和其它人在街上走,感觉人的目光像看外星人一样,冷眼、捂鼻。似乎,他们太多余了,不如一粒沙。他们来到一个餐馆,老板娘笑着,知道他们饿了,狠狠地上一海碗面,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从老板娘的脸上得知,这些人尝不出味来,也不挑毛病,只要数量多,吃饱后擦嘴走人。每年到这时都有很多的洋芋蛋来,就像鸟迁徙一样。
  他们一行走到哪里,哪里显得拥挤,如同丐帮一样使城里人躲得很远。不过,城里却少的就是这样的人,像搬家公司,擦洗楼面、蹬三轮车,掏大粪,还有更多的需要下大力气的活,多半都是这些人干,缺一物不成世界。这些最为低下的弱势群体布满城市的各角落,不论在哪座城市都一样,他们带着全家的希望,怀揣着向往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挣钱盖房子,儿子的学费,还有全家的生活。当然,也有没挣着钱的,不是自己乱花掉就是老板变相刻扣了。随着长期外出,多少积累了一点经验,本地老板骂道:“洋芋蛋长上眼睛,变成乔麦了。”
  金锁和三个年轻人来到建筑工地,其它人干什么的都有,蹬三轮、打零工、泡豆芽菜、贩卖水果的。各人的想法不同,所选的岗位也不同,像鸟一样分散着去觅食。金锁他们选择建筑工地是为了轻松,无需资金,不费脑子,每月八百元钱,月底汇总,下月月初发钱,蛮有一种工人的味道。他遇到的老板口才很好,说得他们四个像吃了糖,一个个快乐地,认真地干起活来。似乎这工作很好,挣钱,需要珍惜。渐渐地,他们对周围的环境熟悉了,也觉的大城市就是好,晚上有电视,白天行人像蚂蚁一般,花花绿绿的逛超市。特别是一些年轻人,出双入对,打扮得很时髦,欢快地像浪里的鱼。这时候,是金锁和工友最高兴的时候,嘴里说着,眼里看着,如同走进瑶池看天仙们跳舞。
  这里的雨很少,龙王几乎不光临这里,只有闲风有事没事就吹,吹得气候十分干燥,大地的嘴唇也像要裂口子。慢慢地他们习惯了,似乎没有风使人感到寂寞。他们或是拉钢筋、推拌好的水泥车、沙石车、有风了能觉得来轻。一天傍晚,电视里正在播放宁夏省主席马启治接待日,一个农民把一头奶牛拉到现场说:“三个月前我买回这头奶牛,如今变成黄牛,巨乳不见了,染上去的色也退了。”
  这让在场的人都很吃惊,马主席也非常气愤,责令有关部门彻底查清此事。做为一个农民能见到省主席是多么的不容易,还是为一头牛。金锁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吃惊,更佩服宁夏人民有个好领导,自己走对了,在这里打工也是荣耀,有这样的领导不怕要不来工资,社会秩序一定好。
  时光总没有休息的时候,地球不停地旋转,它们不管生活在它身上的人干啥,或是降生或是死亡,就连春夏秋冬也阻挠不了它的脚步,总是不紧不慢地走着。金锁在这里没有看到绿色的田野,更看不到从小就看惯了的鸟儿。这里似乎是鸽子的天堂,梧桐的息栖地,余下的就是楼房、超市、汽车和人。根据时间,秋已深了,单薄的衣服很难敌抗寒冷的北风,他不得不请假去市区,向老板借钱买衣服。老板很爽快地为他掏出三百元钱,还拍拍他的肩膀,他高兴得屁颠屁颠地跑了,并掏出他的小本记上,还给老板打过欠条。他一共借了一千五百叁拾元,计算着回家时还能拿四千多块,内心一阵阵暗喜。长这么大第一次挣这么多钱,如果干上三五年,把自家院落重新打扮一番,让别人看看。
  他是四个人中借的最少的,他想积赞起来,以防拿在手里花掉。有一个长期打工的说:“要狠借,以防多了他们不给。再说当初说月初发工资,到现在都没发清,一直说没钱,咱们得防着点。”
  金锁认为他会给的,人家干那么大的事那里缺少咱们那两个钱?再说是下苦钱。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认为老板人好,不会那样做的,再加上他去借钱,说是买衣服,老板眼都没眨一下就掏出三百元来,如同吃了定风丹,任多大的风也动摇不了他。
  他买来裤子和棉马夹穿在身上,人一下子精神了许多,再加上不久买来的新皮鞋,全身没有半点农工的迹象,似乎和这座城市很般配。他摸了一下胡茬和头发,觉得要修理一下,顺便钻进一个发屋,没说两句就坐下来,一个漂亮的发廊女拿着剪刀,剪刀飞快地上下飞舞。头发落到地上,有些短的还在空中沉浮。给他洗头时,他感觉那手很光滑,如同绸缎一样轻轻扫过,舒服极了,还在他的脖子上轻拍,他不知是啥意思,任凭她把个头像蓝球一样地玩。
  他只觉得全身一阵阵燥热,心跳气喘,再加上眼前晃动的肉体,汗水立刻冒了出来。发廊女轻盈地笑着问:“舒服吗?”
  他抬起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似乎那眼睛会喷出火来,霎时把他化为灰尽。他只“嗯!”了一下,等把一切结束很快起身,红着脸问多少钱,发廊妹说:“二十元。”
  他质疑了一下很快掏出钱给她。
  发廊女说:“理发剃须十元,按摩十元,你觉得贵了吗?”
  “不,没有。”说完走了出去。
  那个发廊女还在笑,并说:“下次再来。”
  金锁回头笑了一下,发现那个女人长的很好看,像刚从沙地上长出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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