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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他寻求坐标他忏悔蹉跎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一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08-04 09:35:05      字数:4885

  一
  姚文国、姜红莲两口子,在某些方面总是说不在一起,这会儿俩人又开了小嘴仗,姜红莲不客气地说:“少来这套,我知道你的水平。坐车都能坐错,你看书更是白看。”
  一提坐错车,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虚软了身子笑嘻嘻地哼哈搪塞,说:“没办法,我身周围所有的人,就你敢小看我。”
  姜红莲一语点穿:“是我敢明着来,别人不好意思。”
  “好好好,我就喜欢你明着来。”
  姚文国穿起这件中式褂子,到了镜子跟前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十分满意:“嗯——这就对了。像我这个年龄,这个职业,就要穿这样的衣裳。这颜色图案都是古色古香的,这就装扮起来了。像不像三分样,医生就要像个医生。”
  姜红莲不屑地撇撇嘴白了他一眼,姚文国在镜子里看见了,他不在意地说:“你不要撇嘴,这里面的道道你不懂。只有穿起这样的衣裳才像个老中医。现在他们医院里的那些人穿个白大褂,轻飘飘的,那是啥呀,不像;古时候那些名家谁穿过白大褂?中医就要两个字——古、老。”
  姜红莲对他一味追求外表很不赞成。虽然做这衣服是被他逼得,但总有伙同感,不免真心诚意地提醒他说:“穿衣服只是个样子,治好病才是关键;本事是学出来的,不是衣服穿出来的。”
  姚文国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他要姜红莲也坐下。深有感悟地说:“如今这个时候和以前可是不同了,不管干啥都要注重包装,医术和外表什么都重要。常言说人要衣装神要金装,要想当个真正的好中医,咱跟人家华佗呀那些老中医没法儿比,人家那些老中医就像是千年古树,我就是古树下面的毛毛根儿,甚至比……”
  姜红莲打断了他的话,说:“我觉着你连毛毛根儿也不是,也就是个没有行医证的乡村土医生。”
  姚文国咽下回驳的话继续说:“我现在只有穿得老气点儿,甚至土气点儿,说话老声老气点儿,眼神转得慢点儿,这才能靠近那种古老的老中医形象。”
  姜红莲不失调侃地说:“最好是能老回几千年去。”
  “对对对。”姚文国十分赞同这句带有讽刺意味的随意话,“再过几年,我把胡须稀稀拉拉留上这么长,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经常眯缝着,只是偶尔忽然睁开,然后再眯上,就是那个劲儿给人们看病,效果肯定特别好。”
  姜红莲听得差点笑出声来,说:“呀呀呀,眼睛经常眯缝着,偶尔忽然睁开,胆小的病人能让你吓着。”
  姚文国也笑着,意犹未尽地说:“吓不着。人家一看这位老中医呀,啊——您老人家不是华佗再世就是李时珍出山,要不就是孙思邈来到人间。哈……”
  姚文国又戴上那副圆片老式花镜,用右手在嘴巴上做捋胡须的动作,迈开四方步悠悠然在地上走来走去,说:“以前的老中医一定都是这副打扮。我就是欠把胡须留得长长的。”
  “你敢。你就装吧。”姜红莲瞪了他一眼。
  “嗨呀,现在的人,哪个不是装,有多少人都是手里拎个棒子就装武松;有的演员跟导演一好,只要演上一个戏,马上出来装明星;什么场合也露脸,都快把人烦死的时侯她也就成了明星了;假药让明星出来做广告,立刻成了稀世珍宝;大骗子穿上一身名牌,到处搞募捐,多了。”
  “你呀,把心思全用在装样子上了。你不该当中医……”
  “当啥?”
  “应该当演员。”姜红莲说罢又撇撇嘴。
  姚文国很不满意这种浮浅地挖苦性评价,他晃动着脑袋显出遗憾,说:“你这个人不随夫。其实我这不算什么装样子,我这是干啥要像个啥样子,打扮出个老中医的样子有什么不好?这种打扮看老年慢性病效果最好。不管是病人还是医生,双方都有种心理上产生的作用,既要治身上的病又要治心理上的病。”
  姜红莲洞穿性地点点头,一语道破:“你瞒得过别人,逃不过我的眼。嘴上说的一套,我知道你心里在想啥。”
  “你想知道啥就算啥,反正心在我肚子里;哪有那么容易让你知道的。”
  姜红莲眯起眼想着什么,想着想着笑了。
  姚文国眼睛吧眨吧眨看着没说话。
  
  二
  郭冬宝,自从知道了葛优德搞发明创造一事,他万分佩服这位二姐夫的才华。今天他一个人呆在家里,眯起眼反反复复在心里说着这样的话,‘他这个人呀,平常看上去嘻嘻哈哈的,呵,背地里憋着劲儿下真功夫啊!真是深藏不露,一旦露出来就是一鸣惊人哪。佩服,佩服!唉,看看人家,还是有文化的人厉害呀,说干什么就能动起来,一动起来就是大事。人家上学那时候的苦功可是没白下呀。
  看看人家想想自己,‘唉——我,我真不是个玩意儿。那时候上学,看见学校就跟动物看见屠宰场似的,人家老师好心好意苦口婆心地教,咱看见老师不是害怕就是讨厌。原来在家里恨父母管教严,自从上了学再也不恨父母了,开始恨老师;我没招你惹你,你咋老要跟我过不去呢?’
  之后他渐渐地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课都可以不上,只有一堂课必须得上——逃课。躲到马路边上靠着墙抽烟,那是当时最惬意的美事,至今想来那个抽烟的地方还亲切,有好多“美好”的记忆在那里藏匿。
  晚上在家看电视睡不着,一进教室就打盹儿,只要下课铃声一响,睡得再深再沉也能听见。曾经童年时期的彩色记忆如今都黯淡无光了。
  郭冬宝幽幽地想着自己那时候每天糊里糊涂混日子的情形:上学啦——去了,放学了——回家,放假啦——高兴,混够了——毕业了,毕业啦——成文盲了;工作啦——受苦,后悔啦——晚了,就那样了!
  葛优德的发明创造给他带来了影响产生了刺激。他开始反悔自己的过去,羞愧自己的无知。咬牙切齿坚定信心,从现在起一定要好好干,百分之百地去努力,必须得活出个人样子,不然这辈子可是惨到底了。这张脸怎么能在大街上贴?
  今天他跟老婆木然而认真地说起葛优德来:“红菊,你看啊,这人跟人比得死,货跟货比得扔。”
  姜红菊看着郭冬宝一副沉重的样子说这话,心说,‘这是怎么了,在哪儿受了刺激?’:“怎么了,怎么想起说这话?”
  郭冬宝揉揉没睡好的眼,长出短气地叹息着说:“前天在二姐夫家我好受启发呀。”
  “怎么了,二姐夫说你什么了?”
  “咳,人家没说我啥,咱这么大二百多斤的废物谁说呀。过去了,再也不会有爹妈说老师说的好时候了。”
  呀!郭冬宝这异常表现,这是二傻子洗了脸,令人一惊。她不禁产生了好奇,问:“怎么了你是?”
  “我告你个特别震惊的消息啊。”
  姜红菊不觉一愣:“呀,好事还是坏事?”
  “咱家二姐夫……”
  “怎么了二姐夫,你快点说呀!”
  郭冬宝话未出口,先表现出一副深深钦佩的神情,颠动着脑袋撑着白眼说:“那人太厉害了!如今这个改革开放的年代,确实是人才——人才,嗯——大爆炸。”
  姜红菊听他一说大爆炸,噗嗤一声笑喷了,说:“哎呀郭冬宝呀郭先生,我服了你了。手榴弹、原子弹可以说爆炸,怎么能说人才是爆炸,还“咣”地一声呢,那叫人才大显身手,人才辈出。”
  郭冬宝不以为然这些用词准确不准确,但也为自己冒出的凉腔凉调乐呵了:“对对对,怎么都行,意思一样。对我来说咬文嚼字换不来钱,能做事就行了。”
  姜红菊接着问:“你说,二姐夫什么地方厉害了?”
  “哎呀,咱家二姐夫,咱们得重新看待了。人家那是鸡屁股插上孔雀毛了,可了不得,要发大财了。”
  姜红菊以为他酒喝多了,这是听了葛优德的什么话,看把他弄得这么玄乎:“什么事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郭冬宝挺挺身板儿,说出的话来像倒下半车石头:“你真想不到,人家二姐夫发明了一个双耳卫生碗,还画了好几张图,要做大事,赚大钱了!”
  姜红菊一听发明二字,立刻郑重起来:“说,接着说。”
  “这事你根本不知道,人家发明那带耳朵的碗,专利碗。那碗只能一个人卖,一个碗赚五毛钱,全国有十几亿人呀,你想想二姐夫能挣多少钱呀!”
  姜红菊虽然没完全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感觉这不是件小事,因为她对专利也不甚了解。二姐夫在搞专利,能搞出专利产品可是了不得。她搬了把小凳子坐到郭冬宝对面,说:“你好好说话,别那什么一个碗赚五毛乱七八糟瞎说。你先告我,这是个什么样带耳朵的碗?”
  郭冬宝摊开双手,由心里向外佩服,眼珠都翻白嘴角耷拉着说:“人家在碗的两边,设计了两个小耳朵,叫双耳卫生碗。全国独一无二!”
  姜红菊豁然了然了:“啊——明白了,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他是在碗的两边发明了两个小耳朵;那怎么就能发十几亿人的财呀?”
  “那当然了。你不明白,人家发明那碗,马上就要申报国家专利,知道吗,那叫国家专利。”郭冬宝以十分肯定的口气,不容置疑的神情,佩服之至的心理抬高了声音说。
  姜红菊仍带着疑虑发问:“在碗上加俩耳朵,这也能申请国家专利?”
  郭冬宝“啪”一拍茶几,断然绝然地说:“绝对是嘛。只要是这世上原来没有过的东西,那就能申请专利。二姐夫说的。这专利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谁想买那种碗,就得向他买,只有他能卖,全世界谁都不能卖,只有他能赚到这个钱,全世界谁都不能赚这个钱。你说这家绝不绝?绝透了。”
  姜红菊听郭冬宝这么一说,她对于这件产品究竟如何,能否赚钱,究竟能赚多少钱,还是不明白。倒是以前确实没有过双耳卫生碗,或许能申报成功。那到底专利产品的效益有多大呢?她摇摇头说:“我对这件事可以说不懂,看不出什么来。”
  郭冬宝看着姜红菊把嘴都撇得走了型,他又翻着白眼看似夸张地说:“嗨呀,这事没啥怀疑的,人家都到了那种程度了。可咱们……”
  郭冬宝随意走到平柜前,伸手拿起本破旧小人书,像抖落灰尘似地抖动,遗憾自己从小学习不用功,不知书内有黄金,傻高兴挥霍了青春。他“唉”地一声叹气说:“以后没事咱也得好好学习学习,学一点是一点。”
  姜红菊不觉又失笑了:“你算了吧,定型了。人家二姐夫是真有学问,人家能发大财;你找个事做,发点儿小财就行了。”
  “不过他发了大财对咱们有好处啊。我说是要养狗,可咱没那么大资金,搞不大;他要是发了财,我问他借一笔巨款,把世界名犬全部买上。这是好事呀,等于咱有了靠山。”
  “对,背靠大树好乘凉。”
  “是呀,一盏灯亮了,举哪儿都是光明。”郭冬宝想到这儿,他对姜红菊又点头又眨眼,庆幸家里出了个大能人,“反正他的钱也花不完,那玩样儿又不能搁在锅里煮着吃;放在家里也是个负担。”
  姜红菊点头称是:“那肯定是,钱太多了人就活得累了。”
  郭冬宝想到葛优德有了那么多钱之后,自己要做的那点事也就太简单太容易了,他幻想着说:“红菊呀,咱拿上二姐夫的钱,把世界名犬都买回来,让这些东西一个个生金!到那个时候,我郭冬宝扬眉吐气得做人,穿的戴的吃的喝的全部都是最好的。这人活得就底气十足了,脚踩上地皮都是咚咚得响。”
  姜红菊顺着郭冬宝嘻嘻哈哈地说:“我跟在你后面也是‘咚咚’得响。”
  “哈……”两人大张着嘴巴乐呵一番。
  郭冬宝继而又想到另一件事:“等二姐夫挣了钱,也就等于咱们有了钱,咱们在大姐夫他们村投资建一座大型养犬基地,全部是现代化的,一定要上规模。”
  姜红菊肯定地说:“对,村儿里有的是地方,给村干部送俩钱儿批一块儿就是。”
  郭冬宝的思想状态完全进入了养犬基地,迷了。他幻想着气势庞大的未来,说:“你看啊,在那个像模像样的狗场里,世界各地的特种名犬都有,有公的有母的,让这些‘精品’们不停地大量繁殖,很快,唰唰唰,一大批接一大批毛茸茸的小宝贝就出来了。你想过没有,那是什么,那是钱呀,那是金灿灿的钱呀!”
  姜红菊的形象思维也跟着郭冬宝进入了养狗场:“对——到时候那场面该有多壮观。”忽然她想到个具体问题,“不过有个最大的问题,动物们最容易得传染病,必须得请一位高人专搞预防。”
  姜红菊刚说到传染病的问题,郭冬宝立刻就想到了大姐夫姚文国:“哎呀,这事用不着发愁,咱大姐夫那是现成的兽医,他爷爷他爹那会儿就当兽医。”
  姜红菊摇摇头仍觉有些不妥:“可是大姐夫多少年了他只给人看病,这会儿给动物看病能行吗?”
  “什么叫能行吗,人家那是祖传的,祖传。大姐夫年轻的时候一直跟着他爸给牲口看病,他自己说的。那么大的牛呀马呀都能看,现在给狗看病那还不是小意思?捎带就干了。”
  “对对对,应该是。现在城里爱玩儿狗的人越来越多了,应该是个好买卖。冬宝,还是你有眼力。”
  郭冬宝对姜红菊认可了自己养狗,感觉卸掉了肩上的重负,一直困绕在心里的难关过去了,直感觉像是一勺蜜在嘴里化开一样甜,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他今天总感觉生活的路上有了阳光铺满了鲜花,自己是昂首挺胸迎着曙光走来的人。突然感到口渴了,这种昂然的感觉使他说话的口气就变了:“渴了,给我倒杯水。一点眼色没有,眼看我就要成大经理了。”
  姜红菊听郭冬宝说话变了味儿,她异样地暼着眼笑了,说:“嘿,醒醒啊,这会儿是白天,还没怎么地就有样儿了?”
  郭冬宝笑嘻嘻地摆摆手,自己走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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