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家

　　老家在搬来现在住的地方几年以后就被水淹了。
　　现在的老家，是洪家渡水电站。家里的住房与屋基已经被水淹没，水大，直接淹到了半山坡的位置。
　　不过，老家的样子几乎存在脑海里。起初是两间瓦房子，后来家里条件稍微好点儿后就将黛瓦换成了大块的石瓦，也由最初的两间房子扩建成了三间，两间用来住人，一间用来养牛，最外面盖了一间厕所。屋檐下是父亲养的鸽子，大概有三四个笼子窝吧，在没有鸡蛋的时候，我们会拿上梯子爬上鸽子窝里去捡鸽子蛋，煮着吃或是炸着吃都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味。
　　有关鸽子还有一事，夏天或秋天之际，父亲会将干了的葫芦剖开去瓤，取一小块肚子的地方做成一个哨子，将其绑在鸽子的翅膀上；每每飞上天时，会听见鸽子翅膀里的哨子御风而响的声音，纯粹而嘹亮。
　　屋前有一篱笆院子，对面种了些许时令小菜，院中央有一个树桩，是以前父亲拖煤卖时用来拴马的。现在马卖了，做上了另外一种生意，又加上地里田里的作物卖了基本上能够满足生活所需，仍能盈余。
　　厕所就是简易而典型的农村样式，下是坑，上搭有几块木头做蹲的地方。在上面就是搭的遮羞布，遮阳挡雨。屋后一块调料地，种的葱蒜，厕所里的东西就是农家肥，比上现在的肥料健康多了，味道也很好。
　　家里屋子地基是那种古时的四合院样式。只不过只有北边的一面有房子其余的三面都只剩下了地基。后来二伯家搬去了县城内后，就将那里改成了坝子。面积挺大，四周有篱笆里面种的有四季的蔬菜，院中有一棵桔子树的树桩院子后面有一颗桃树和金钱桔，还有一颗柚子树院子前面是一大片土地，全部种下桔子树。是那种青色的橘子树不高，橘子不会红，但是很好吃。
　　侧边有一条路上往山巅去，下到河沟里的村子，而自家就住在半山腰上，有且只有一家人；再往上就是不太好走的小径，只约半米宽，仅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走过。再往上亦有一户人家，与本家是亲戚。他家住在接近山顶，门前打有一口井。房子是那种老旧的土墙房，唯一较好的就是门窗是古风的，全木的那种，后来搬家也舍不得扔掉，搬家以后这门就用来当做巷子围上一点私密的自家屯东西的地方，而我们这帮小孩子，则喜欢在夜晚时分，光影斑驳时在里面躲猫猫，仿佛与门身处一个时代，一种年代感油然而生。
　　往下也是一条小路，远一点记不清了，就记得能走到下边儿的组里。在这种大山里，一个村有很宽，一个组也没有多少人，分布较散，就大概有十来户人家。在人家户边上种有一圈粽子叶，每到端午节时，我和妹妹都会到下边去摘粽子叶，配上自家种的糯米，那味道真是——绝了！
　　村下有条小河，源头和尽头都不知道，现有的记忆很少。对于源头和尽头，我好像只追寻过两三次。这几次能回忆起来的不多，只能到大概上至尽头约三百米处，是拐弯处，有深处，绿树掩映，树枝垂下水里，水过而荡，自有一番悠闲的意味。绿水从远处蜿蜒而来，带上碧波。搭上河边宽阔的鹅卵石床，人站在这样的环境里，全身心都变得干净了，好像自动剥去所有烦恼。
　　中间一段是有悬崖的，我们就是从悬崖那处凿出一条小路到河沟里，再往河水较浅处按上田峰，从而行到河对岸去。在此，我们很喜欢来这儿玩，即使母亲告诉我们有一处水很深也没有什么影响，我和妹妹还是喜欢到这里玩。带上簸箕可以捉鱼河虾，这是农村孩子童年的快乐。即使长大以后，这段记忆仍然很清晰地回荡于脑海。河的下游有闸门，拦水所用。
　　河水位一般除了过处其余地方深有人高，有鱼、水草。闲时无事可以见到几个垂钓者在岸边坐上，搭一老烟杆儿，咂吧咂吧的！似有山水墨画的范儿。往闸门下去就是水比较浅的地方，有一条道通往他处。那条道里两边是用石头垒起来的，中间全是被水冲刷过的鹅卵石，不知道通向哪里，我们也从来没有走到尽头过。问过爸爸妈妈，他们也不知道，只是说赶马的时候会从那儿过，尽头在哪里，他们也不知道。道两边高处还长有很多端午泡儿，藤条都蔓延到地下去，每逢时节就会带上几个小伙伴到这里来讨泡儿。
　　每到端午节涨水时期，水都会涨过岸边，溢出河道淹没两岸的庄稼。这个时候是父母最为头疼的时候，因为这一次涨水会影响这一年的收成。多余的水就流进这条道里，好像永远都不会填满似的。
　　沿着河岸走下去，走很远才会遇见拐弯处，此处有大山，过了大山去，他们管这叫龙滩。那节河道叫龙滩河，我没有去过，不过父母倒是经常去。缘由是村里没有打谷机，要吃米饭就必须要将谷子背到那边去脱了壳。路很远，记忆里父母每去一次就是一天，我与妹妹就在家旁边望得见那边的悬崖上等着父母归来。而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长的，从天亮等到天黑，天与山连成了青黑色的一片，在朦胧月光的挥洒下，显得有些阴森森。像要吃人的魔鬼一般。不过那个时候的孩子，好像不会感到害怕一样。晚上有的光除了月光、村里的少许人烟灯火，就是河面的波光。
　　父母翻过山来的时候，我们会看见电筒的温暖的浅黄色照射在远处，我们就知道父母回来了。会走下山崖，回到院子里与狗狗一起等待他们归来。
　　说到刚才的崖，要从屋子里走出去往右边走约三十米处，是突出的一块大岩石，令人感叹的是上面生有一株枇杷树，二人高，枝丫不多显得有些单薄。而我们喜欢呆在那里过家家，虽被说，还是不会改。只不过后来懂事以后听母亲说过她好像从这里掉下去过，险些打破头，不过也没差多少，额头也被缝了几针，那时医疗条件还没有这么好，即使处理的及时，母亲还是留下了后遗症。每到天晴或雨时，都会头疼。
　　崖下是正常的山坳，在这块巨大的岩石下面有巨大的空间。洞口黑黝黝的像是怪兽的嘴。因为好奇曾多次从那里走过，但都因为太过害怕而没有进去过。从这里再往前走十几米就到了稍微平一点的地方了。也是山间，但是勤劳的人们总是会将平缓的山坡开垦成种植地，这里也是。我们家在这里有一块辣椒地，边上都是山供养起来的野植，左边植物的覆盖下有一条很小的沟子，水常年不干，灌溉了这一片作物。
　　我曾经在六月时来这里摘辣椒而碰见过一天很大的，鳞片黑而亮的纯黑色的蛇在里头洗澡。在听见弄出的声响以后就迅速离开，没有攻击人的行为。回去我将这件事讲与家人听时，都说我是记忆错乱了。哪有那么大的蛇！讲的人多了，我也怀疑自己的记忆究竟对不对，但已无从证明，相关的人和物除了自己都被埋在了深水之下。
　　再往上走就是山坡，不记得山坡的名字，此山与自家住的那座山是连着的，都比较平缓。山上绿植都不高，草丛铺地，这也是我们爬过的次数最多的山。从这座山顶远眺，可以远近皆收眼底，层层叠叠。
　　从家里旁边的小路走上去，低矮浓密的柏芝树涨满了山峦。路有些陡峭，行上百米就是山高四分之三处，即大伯家。哥哥家，他们家还有两个孩子两个老人住在这里，年轻一辈都住到城里去了。而这四个孩子，就是我记忆最深刻的玩伴。
　　在没有芭比的年代而地势又不平，我们的游戏经过挑选就剩下了角色扮演的过家家。将家里不穿的衣服裹起来，就是孩子，路边随便摘得叶子和花摆盘成色泽饱满的大菜。最后的大招是母亲烙的锅巴，有了这个，我们可以在外面玩上一整天也不会感到饥饿。
　　我们玩耍的地点，就是那块崖上和院子旁边。
　　大伯家再往上走不久，就到了顶，山顶很平缓，植被较少。有几棵半人高的柏树稀稀疏疏的分布着。缓处还有几处老旧的坟墓，简单的埋葬方式：石头垒起，泥土往上盖，石头历经了时间的洗礼被风化得小了一圈，大咧咧地能看见棺材的模样。土堆上长满了草。四周被野植环绕，已经找不到墓碑和祭祀台了。好几座都是同样的面貌。这是小时候偶尔走上去找父母时看见的。
　　在往前走，是连接另一座山的路，通往城市的比较近的路。每次父亲和母亲都会背上要卖的谷物或其他需要置换的东西从这儿走过。路很窄，一个人走过也很困难。我只走过一次，从这里往下望去，是泥石掉下无声的深渊，动一下就掉一下，很难想象一个五六岁小孩的脚都难以通过的路径，两个大人是怎么坚持且走了那么多年的。我现在对这里最深的记忆就是那一次去幺姑妈家，路程的其它地段没了记忆，仅存这一段。记得右脚踏上去时，碎石掉下去不到底的空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