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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他的好事搅乱了我的心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一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08-02 10:28:46      字数:4527

  一
  姚文国从葛优德家里出来是下午三点钟。今天他满脑子装进去的都是改革、创新、发明、超前、腾飞这些新名词新概念,尤其是葛优德发明的那个双耳卫生碗,按人家预言将要赚大钱,人家要挣全国人的钱,那气派有多大。他眼红心痒,馋涎欲滴。闭闭眼想想小小的自己,给村里人看病这点能耐就显得轻飘飘微不足道太渺小了,简直像大树下的一颗小草,不免精神有些乱糟糟恍惚起来。
  人家是要发大财的,自己要就这样慢悠悠背着药箱子到处走,给村里那些小病抗,大病捱,快死才往医院抬的穷人看病,牛年马月什么时候才能富起来呢?到时候人家发成沈万山了,人家那脸是红光满面金光灿灿,咱是灰眉土脸无精打采,到时候自己这张脸,怎么在葛优德面前抬得起来呢?他一路走一路想,不觉到了汽车站。
  去圪遛村方向的车这是最后一趟。汽车站里里外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到处都有热情十足嘴巴甜蜜的少男少女,眼睛在不停地搜寻不停地喊叫,在拉客抢生意,架着旅客的胳膊请你上他的车。
  姚文国脑子里一直在较着劲儿考虑下一步该干什么,究竟该怎么干才能快速致富呢,才能一口气发了大财呢;怎么才能一锹挖口井,让家里的票子一摞一摞摆放在那里,随便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天酒地那才叫日子呀。他随着那位拉客的年轻女售票员,被扶着胳膊热情招呼着上了车。车门关闭,马达声轰响,汽车出了站。
  姚文国在最后一排坐下,双手托着脑门儿搭蒙着眼皮还在继续深入思考;葛优德的双耳卫生碗、国家专利、独家买卖、赚大钱,这也太让人羡慕了,自己能否钻到里面去做点什么事呢,也好美美地分一杯羹……
  汽车大约行驶了二十多分,女售票员开始卖票。当她依次走到最后一排姚文国近前时,看到姚文国还是低下头双手捂着脸。售票员心想,‘这人不是喝多了就是有什么麻烦事。’她轻缓地叫了一声师傅,姚文国放开双手抬起头,眨么眨么被手指挤压模糊的眼睛。
  售票员问他:“师傅,买票。您去哪儿?”
  姚文国说:“圪遛村。”
  售票员一听,惊觉失声:“啊呀——上错车了。这是去王家坪方向的车。快快快,张师傅停车。你下车。”
  司机立刻靠路边刹住了车。
  姚文国一听坐错了车,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妈呀——’他脑子里轰地响了一下,心说,‘这可拉到裤子里了!’去王家坪和去圪遛村是相反方向。汽车行驶了已有二十多分,哎呀这可做下糊糊事了。他涨红着脸对售票员提出了坚决要求:“不行,你停了车我也不下去。都走出这么远了你才问我去哪儿,我下去怎么办?等我走回城里,去我们圪遛村那面的车早没了。现在已经没了。”
  汽车停在路边开了门,但姚文国手抓着靠背就不下车。
  司机显出了不高兴,掉转头直盯盯看着他。
  满车的人都显得很不耐烦,“嗛嗛咂咂、哄哄吵吵”的责怨声响成一片。
  售票员急眼了,说:“哎呀你下车吧少啰嗦,再走更远了。”
  姚文国这时候的火气也大了,口气也硬了:“我问你,上车的时候你喜眉笑脸客客气气拉住我的胳膊托着我上,也不问我去哪儿,想钱想疯了;都走出这么远了你才告我坐错了,你咋不早点告我错了呢?你说个错了无所谓,我下去你关门又走了,那我呢?”
  车上所有的人都烦躁起来,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催促快点处理。
  这时候售票员显出了强硬:“快下快下,别啰嗦!”
  姚文国硬撑着表现出不含糊:“不下!你得把我送回城里去我才下。”
  车上的乘客不干了,都在指责姚文国无理;为什么上车之前不看好了问清了,出门不带眼睛,有嘴不懂得说话,都这个时候了再把你送回去……说什么的都有。
  有位男乘客不客气地说粗话:“车开出来就不能回,这世上没这理。谁能把拉出来的屎再坐回去?你说,你要有这本事那就把你送回去。”
  人们哄地短笑了片刻,有几个年轻人站了起来说:“不行咱们把他推下去,不能这样一直等啊。”
  姚文国一看人们的不容忍情绪,他实在扛不住了,憋着满肚子的躁火下了车。
  他下了车原地站着长出了一口窝囊气,闭起眼睛安定神经,之后浑身一软,装起满满一肚子羞辱、怒气,朝城里的方向一步步慢悠悠返回。虽然西北风冷嗖嗖地像凉水直往脖子里灌,但浑身燥出的火气他感觉不到冷。他对自己的糊里糊涂的乘车行为切齿自责:“我是真正的睁眼瞎子,我这是让鬼拍了后脑勺,这是让猪油糊了心,我简直不是人!”狠狠地责怪了自己又痛恨起售票员来,‘小婊子,你们家祖上没德行才生出个你,将来你生出的娃娃男盗女娼,长尾巴。撞车去吧,把车栽到山沟里。’
  他孤零零独行在荒郊野外,虽然寒风阵阵袭人,但姚文国那被捂在棉皮帽子里的脑门儿上却渗出了湿淋淋的汗水。远看着乡间小道上有暮归的羊群,那强劲的西北风吹得树头哀鸣般呜呜直响。看着走着,走着看着,在天边山脊线那轮暗淡的残阳悠悠然落下的时候,他终于走回到原地城里。想回圪遛村成了无聊的闪念间的奢望,早已经没车了。
  麻烦,这麻烦事一环套一环来了。他心说,‘不能回村今晚上还得住下,住下来就得花钱。到连襟们家里去住吧,这太丢人了,说不出口;眼睛睁得明亮亮活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坐错车呢,纯粹是个浆糊脑子糊涂蛋,这让亲戚们知道了不笑掉大牙才怪。不能,说啥也不能去他们家住。’既然不能去他们家住那就得住旅店。哎呀,真气人真心疼,住旅店又得花钱。他站在大街上掐指细算,今儿来的时候一趟车费,住旅店还得掏钱,晚饭和明早的饭还得在街上吃,回圪遛村还得再花车钱,这一趟出门儿可是赔大了。
  姚文国顺着一条条街道连续找了六七家旅店,终于在一处价位便宜点的个体小旅店住下。躺在皱巴巴脏乎乎的床铺上长出短气歇缓了半小时,忽听得“咕噜”一声响,是肚子里发出了饥饿信号,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返程路,肚里的食物消耗殆尽,人也困乏到不堪。
  他在街面小摊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到房间倒在床上拉起被子磕头就睡。睡到寂静无声的夜半时分他做梦了,噩梦,还是梦见自己又一次坐错了车,而且这次想停下来返回,售票员都不让。汽车拉着他一直朝相反的方向走,他心急火燎如坐针毡,看着客车过梁拐弯上坡下坡不停地往前走;又是一个拐弯处,汽车一头向路旁的深沟栽去,梦中的他看到坐着的车抛下山谷、公路、和着树木翻搅在一起,他被吓爆了,裹在被窝里大喊大叫乱蹬乱踹,竭尽余力在挣扎。
  安睡在另一张床上的旅客,在惊心动魄的吼叫声中睁开了眼,都吓傻了。一看那面床上的被子里包着的人都滚成了圆球,颇似屎壳郎在滚粪蛋儿。他瞬间疑惑这客人得了什么“绞肠痧”之类的疾病,或者是食物中毒后的反应,不然就是喝了老鼠药,要不然他不能这样要死要活地喊叫呀。
  正当他惶恐不安,小心翼翼地走到姚文国近前,刚要伸手拉开被子一看究竟,忽见姚文国呼地一下撩开被子大口喘气,大汗淋漓,双眼瞪得溜圆,嘴里嗷嗷地呼哧。
  那位旅客胆怯怯颤惊惊地问:“师傅,你得什么病了?”
  姚文国气喘咻咻抹着脸上的虚汗叹息不止:“唉——唉——没有,啥病也没有。”
  “你是不是肚子挺疼的?”
  “不疼。”
  “那你咋抽抽成一团大喊大叫的?”
  姚文国垂着头抱歉地说:“让你受惊吓了。我没事,做了个噩梦。放心睡你的吧。”
  那位旅客斜斜地挪动着脚步,跟螃蟹似的走回到床前,满脸狐疑地慢转身躺下,心说,“啊呀——原来这‘鬼压床’这么厉害呀!”
  渴了,姚文国提起桌上的暖壶想倒口水喝,暖壶是空的。
  
  二
  姜红莲在家里等急了。早上姚文国走的时候说好了赶下午后半晌就回来,怎么这会儿都晚上八点多快九点了还不见人影呢?于是她就打传呼给姚文国,询问原因。
  姚文国那时候在旅店已经睡着了,没听到姜红莲的传呼。
  姜红莲又给二妹姜红梅家打电话,一问才明白,说是今下午三点多就走了,她也不清楚人去了哪儿。
  姜红莲又给妈家和三妹家打电话,得到的结果是相同的,都说没见人。
  这下姜红莲真急了,但时间不早了,都晚上十点多了。这黑天黑地的也不能进城去盲目地找,要等到明天上午,早点才能进城去报案找人。一晚上她几乎没睡,大脑处于高度怯疑状态。不由得想着,万一姚文国遇到什么不测这可咋办呀;到哪儿去才能找见他的尸体,啊呸!一想到这些不吉利的画面,她立刻拍打自己的嘴巴。
  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当她猛一睁眼看表的时候都早上八点多了。她先是继续给姚文国打传呼,还是没等到回呼。完了,这下她认为一定出大事了!被人绑架的可能性不大,要钱没钱,只有一张难堪的脸,那就是意外。她强令自己一定要挺住,那种壮怀悲沉的情感荡满了胸中。她匆匆收拾了一下,赶到村边等上了去城里的头一班客车。
  坐到车上后她的心绪十分复杂,各种让人不可接受的画面化出化入。
  
  三
  清早在地摊儿草草地吃过饭,姚文国坐上了第一趟由城里去圪遛村方向的车。
  昨晚上被噩梦折腾得实在够呛,这会儿身上火烧火燎得发燥,浑身的皮肤动哪儿都疼。他眉心皱成个疙瘩,在自责自怨,所有的问题都出在自己身上;昨晚上心烦意乱忽略了给老婆学校去个电话告知一声,人家一定急坏了。这会儿在车上他又接到了姜红莲的传呼,可车上谁也没电话,那时候大哥大还没出现,他不能回呼。只是十分担心这会儿姜红莲会不会坐上车往城里赶去找他呢;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正在回家的途中,就是半路两车相向瞬间会了面,谁也看不见谁呀!即使看见了也得错过。情急之下,他走到司机近前想表白自己的要求,说:“师傅,一会儿从对面有车过来,我在窗户上看着,一旦发现那个车上有我老婆,你就给我把车停下,我把那个车喊住让我老婆下来,然后再坐上你这个车回圪遛村。”
  还没等司机说话,满车的人就像是听什么人背错了课文,笑得东倒西歪。
  司机瞟了一眼姚文国,嘴角都笑歪了,不可思议地眯眯眼摇着头没说话。
  不知车上什么人瞎侃了一句:“是不是老婆让人拐跑了?”
  哄地一声,整个儿车上的人都爆笑了。
  姚文国再没说什么,返回去愁眉苦脸地坐下。
  姚文国心烦意乱地回到了圪遛村,走到自家院门前一看,坏了!“铁将军”把门,自己还没带院门钥匙。一时间真判断不准姜红莲是在学校呢还是进城找他去了?对,怎么地也得先到学校去看看再说。
  
  四
  办公室的老师们都说今天没见姜老师来。
  完了!他立刻用校办公室的电话给老丈人家里打,说他已经回村了,要是见了红莲说一声就行了。
  这电话把跟前的老师们弄糊涂了,心说,‘姜老师进城去你怎么不知道呢?噢——这两口子是不是昨晚闹架了,姜老师赌气回她娘家了?说什么他已经回村了,这什么意思?’
  姚文国看着老师们疑惑的眼神,实在是苦不堪言。他又不能对老师们说出自己昨天昏头昏脑不看不问坐错了车,晚上在旅店做噩梦……那太丢人了;聪明伶俐的姚医生出了这种事,那是天大的笑话,传到傻子耳朵里人家也会说,‘嗨嗨,还不如我’。他只是对老师们僵硬地笑笑,拍拍脑门儿摆摆手走了。
  边走边愤愤然怪怨自己,一个劲儿心说,‘我咋心眼儿这么不够用呢?!’
  
  五
  姜红莲进城到了妈家,姜山已经接到了姚文国打来的电话,得知是一场虚惊。二位老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随之泛起的是满肚子的怪怨情绪,实在想不通姚文国究竟是什么原因昨晚上不打招呼没回家,他人究竟在哪里度过的呢?
  
  六
  姜红莲下午回到家,弄清原委后把姚文国狠狠地数落了一番,说他缺心眼儿,磨扇轧过头,出门不带眼睛,着魔中了邪,等等等等。
  姚文国自知干下了没理的事,紧闭双唇眼睛吧嗒吧嗒瞅着墙角不说话,这就是表示认错。
  草草地吃罢晚饭仍是啥话不说就睡下了。五十多岁的人昨天折腾了一天一晚上,今天又自己不停地怪怨自己,还要受老婆的数落,他身心都累了。管他呢,一睡了之。
  第二天早晨起来,昨天的麻烦事过去了,一身的疲劳也给睡眠抚平了,日子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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