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四章
作品名称:千古一商 作者:胡新建 发布时间:2020-08-01 21:33:34 字数:6097
深藏不露,甘泉宫不同寻常地静悄悄。
“我有儿子啦!我有儿子啦……”突然间,一阵欣喜若狂的大叫大笑声浪起,就见那伪宦人嫪毐一把抱起太后赵姬,在空幽的寝宫内大转起来。
“轻点,轻点,这是在宫中,我的嫪毐,快放下我,快放下我,你要折腾死我腹中的孩子呀。”猛然眩晕,赵姬随手捂住了嫪毐喊叫的大嘴,一边晕笑着一边连连地嗔怪着。
“太后,太后,看我……看我把你……”嫪毐急忙停住下来,嘿嘿嘿傻笑,轻走了数步,遂把怀中的赵姬慢慢地放到了床榻上,然后自己亦轻轻地坐在了床榻边,死死地看着那张风韵犹存的艳脸与一双含情脉脉的黑眸。
“嫪郎,你我即有孩子啦,可这孩子如何生下来呀?”须臾,赵姬忙不迭起了身,紧紧勾住了嫪毐的脖颈,把娇嫩的脸埋进了他那宽厚的胸膛,喃喃呻吟道,“我,我……我可不能让政儿知晓呀,嫪郎……”
嫪毐猝然,不由得,慢慢用手掌摩挲着赵姬的后背与颈脖,没有声响地木然呆想了起来。
“嫪郎——”一下没听到反应,赵姬便将头从嫪毐的怀中退了出来,快速抬起脸来,却看见了嫪毐瞬间变换成的一副傻样笑靥。“嫪郎,你为何不说话呀?我还……哎,你为何就这般笑呀……”
“太后……”嫪毐仍旧傻样笑着,忽然,忽然不知怎地,他莫名其妙地问上一句,“太后,你说,你说,他,会成为大王吗?”
“嫪毐……”刹时,赵姬的脸沉了下来,声音似威严地喝喊道,“你!”没想到,嫪毐居然会问出这般话来,她真有点儿恼火了。
“太后……”嫪毐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忙忙地堆上僵僵的尬笑,“太后,嫪毐……嫪毐只是高兴,就这么随便一说,随便一说嘛,原本想讨太后您喜欢……可没想……太后,太后,既然您不想听这话,嫪毐不说就是了,不说就是了……嫪毐该死,该死,请太后恕罪,恕罪哟……”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跪下到床榻边的地毡上。
“别跪,嫪毐!”又一声喝喊起来,赵姬连忙起了一下身,拉住了嫪毐的一只手,不让他跪地下去。随即,她迅速去了脸色,当是见不得自己宠爱的男人如此地讨饶,不忍心地,而又重回到了适才的笑靥,“嫪郎——唉,嫪郎呀,说你甚么好呢……我呀只不过想过好安安静静的日子,有你嫪郎陪着我,就够了——若呀再有个孩子出世,那我就更心满意足了。甚么大王,丞相,将军,我都不在乎……哎,那些个呀都是灾祸,你死我活,明争暗斗的……我呀消受不了,我只希望你与我能尽天伦之乐,足矣——”
“太后,我明白了。”似泄了气的球儿,嫪毐拉成了苦瓜脸,甚是有气无力地。
“哎,嫪郎,不要这样嘛。”赵姬又见不得嫪毐这般地沮丧,赶紧拉拉他的手,撒上娇,安抚道,“高兴点儿,噢?嫪毐,以后呀你不要再太后太后地叫了,你我都有孩子啦……噢,就叫我赵姬,叫我爱姬更是好,噢。”
“太……”才要叫“太后”,嫪毐忽然改口了,“爱……爱姬——唉,是呀,是呀,我都是太后……唔,不对,是您爱姬的人了,可,可他人没你这般身份的人,还都有个甚么将啊,甚么侯的,可我……可我嫪毐呢,甚么都……都没有啊。”噘起嘴,他摆出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儿,想着既然太后这般说话了,这般宠爱他,他趁机总可以问她要点甚么了吧?于是,他便有意耷拉下脑袋,顺着亲热儿劲就开口要将要侯起来了。
“唉——”赵姬一听,耸眉,然后就是一口深深的叹气,“你等男人呀,不做个卿呀将的就活不了了?我不信……好,好,好,好,好……嫪郎,我答应你,我去求政儿,给你封个侯吧……不过,不过你得答应我……”
“爱姬,爱姬——”嫪毐紧忙截断,异常高兴地叫了起来,“你要嫪毐答应您甚么?嫪毐,嫪毐我全都答应您!”
“嗯——”不料,赵姬却忽而脸一板地,“那你,那你得对天发誓,答应我不去朝中做甚么卿呀将的,啊!”
“唉——”嫪毐禁不住一声叹惋,一下闭合上眼,但很快又睁了开来,连忙极快地表现出快活来,高声发誓道,“好,好,好,嫪毐对天发誓,对天发誓,答应太后……不,答应爱姬,封了侯,嫪毐绝不去朝中做甚么卿,还有甚么将的。”
赵姬算是舒心满意地,开口笑了。
嫪毐赶紧地,上去又要一把抱起赵姬——
赵姬却轻盈盈地拍了一下小腹,身子稍作后仰,显现羞答答地笑着道:“小心,你我的孩子。”
嫪毐不由立马停住身,眼儿笑眯着,收回了手去。
接着,赵姬又前倾下身子来,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凝眉甚是惆怅地道:“嫪郎,你得快快拿个主意呀,这孩子如何生呀?可千万千万不能生在甘泉宫呀!政儿要是知晓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被赵姬这一说,嫪毐亦不免一下跟着愁眉担忧起来,连忙地站起身来,在宽敞敞的床榻前来回地踱起了步子。
赵姬瞪大了一双大眼,看着嫪毐踱步不停,心烦躁躁地等着他尽快地能拿定一个主意出来。
片刻时辰,嫪毐忽然一声大叫起来:“有了!”随即,他转回身来,又对着赵姬重复地大叫了一声,“爱姬,有了!你我得离开甘泉宫!”
赵姬紧忙眨巴了一下眼睛,甚不明其意。
嫪毐连忙补充一句,再大叫一声道:“爱姬,我即去寻巫师,必须得寻巫师!你啊,你立马得给我装病,装病懂吗?越重越好!”
装病,得,太后赵姬居然很是听话,其实,其实她是怕人知晓啊,尤其是害怕儿子嬴政知晓啊,故而才心甘情愿听从于嫪毐的安排,果真装起病来了,且,且装得非常吓人,茶不思饭不想,成天神魂颠倒,胡言乱语,不时会似死瘫了一般,紧闭双目,一言不发,不时又会似癫疯了一般,张牙舞爪,大喊大叫。
病了,母亲突然病得如此不轻。秦王嬴政刚一得知,就十分着急,着急得团团乱转,赶紧地,派来了宫中医术最好的太医轮番不断地过来调治。可十日半月过去了,却始终都未见到有一丝好转起来。于是,万般无奈之下,嬴政亦不得不听从伪宦人嫪毐的建议,请民间神灵巫师来到了甘泉宫后宫,给太后卜卦祛病。
烟雾弥漫,显得神神秘秘。
一张十米长五米宽的硕大席子,平展铺陈在甘泉宫后宫正中央的地毡上。
粉墨登场了。在一阵吆喝、一阵鼓声震殿的浓烈、紧张气氛中,涂抹阴阳花斑的人面巫师,头戴图腾冠帽,身穿五彩玄袍,腰系玉罗带,脚蹬八卦靴,左手持一面鼓,右手握一鼓锤,边敲边跳,哗啦哗啦,摇晃得鼓内小铁环哗哗作响不停,一摆一摇,走起步来两腿脚颤动不止。随后,一会儿甩着鼓步,两脚八字分开,鼓落两胯之间,用力向上一甩,击鼓不断;一会儿又两边踮着跳步,前脚朝前一跳,后脚尖点地跟出,左右交换击鼓不休……一阵忙忙碌碌,手舞足蹈,还时不时口中喃喃有语,总就这么一句颤抖音:“哦哦哦,神灵来了,哦哦哦,神灵来了……”
高位之上,秦王嬴政居然那么神情专注、正襟危坐在太后赵姬身旁的软榻上,一刻不晃眼地紧盯着神神叨叨的巫师在跳神弄鬼。而太后赵姬呢,真似一副大病恹恹,斜瘫在软塌内,眼神空乏一个劲打晃,样儿迷迷昏昏,眯看着人面巫师在晃悠作法。
伪宦人嫪毐却是一动不敢动地侍立在台前右旁,不断地乜眼注意着秦王嬴政的一举一动,神情反应。
手舞足蹈,约摸过了有刻把时辰,人面巫师方才停住跳神,踮脚跃跃地走到了神桌案几前,站定跪地,闭合双眼,两手合十,接连三下,顶礼膜拜神灵,显得十分虔诚。拜毕,他一跳一跃站起身来,又是手舞一阵,慢慢伸手出去,甚是虔诚般地从神桌案几上的一只陶泥罐里,抽出了一根蓍草茎签,求得一卦,随后便正儿八经地拆解卦辞,念念有词地颤声道:“凶哦,吉哦,凶哦,吉哦,哦哦哦……太后哦哦哦,太后哦,太后此病哦,哦哦哦,是哦中了宫中的邪气哦,哦哦哦,需得哦,赶紧地离开……离开甘泉宫哦,哦哦哦……即可去哦,哦哦哦,去那西南方向哦,哦哦哦,躲避些时日哦,哦哦哦……方才能哦不治而愈哦,哦哦哦……否则哦,哦哦哦,否则哦,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哦,哦哦哦……就很难说哦,哦哦哦,太后的病体哦就难以康复哦,哦哦哦……说不定哦……”
一听到凶多吉少,秦王嬴政不免一阵紧张起来,连忙急声问道:“西南方是为何处?”
站立左台前的内监赵高,立马尖声禀告道:“大王,西南方不就是大秦的故都雍城嘛,就是在那里。”说着,他还举手用力一指后宫殿内一角的西南方向。
嬴政旋即眼睛一亮,当是一喜道:“雍城——雍城好啊,雍城乃是我大秦吉祥之地,有我大秦之太祖庙也。好,好,母后若去那啊,必将托先祖列宗之洪福,立祛病魔,一保安康也。”随即,他高声一叫道,“给赏!”
人面巫师当即跪下叩地,“哦”声大谢道:“哦哦哦,谢大王恩赐哦!”
绝然出于真心,嬴政恨不得母亲大病能一下全好,即刻恢复康健。对,离开甘泉宫,真就不失为一件好事,这不仅对母亲痊愈有益,还全然可以体现自己做儿子的一片孝心。更还是……其实,其实嬴政还有另一深层意思,觉得应该、必须得让母亲离开甘泉宫,如此,只有让母亲离开了咸阳宫,亦就,亦会自然而然地疏远,甚至断绝与吕不韦……对,与吕不韦一种不明不白的往来,可以全然铲除掉一直梗堵胸口、难以隐忍的心结。求之不得,他就此亦可以彻底定心了。故而,他才会同意得如此爽快,如此快速。
眼看着嫪毐带着人面巫师“踏踏踏”地领赏而去,速速离开了甘泉宫后宫,赵姬才软绵绵地转过头来,有气无力地对嬴政虚意言道:“政儿呀,母后不想去……雍城,真不想去呀,是母后怕这一去呀,就要和我儿隔了远了去了。若母后思念起我儿,见不着我儿了,母后会……会心里不好受的,就会很难受的了。政儿呀,母后……母后呀还是不去的为好,不要离开咸阳,不想离开你呀,政儿……”说着说着,她情不自禁就抹上了眼泪,似乎真的就难受起来了。
嬴政立马安慰母亲道:“母后,不要这样嘛。您不用怕,雍城离着咸阳并不远,政儿定然会时常去看望母后的。其实,政儿亦是不想让您去,不想让您离开咸阳宫,可为了您的病体快快康复,政儿恳请,请母后必须得去,无论如何都得去,啊,母后,政儿求您了。”接着,他不由分说地,立即旨令赵高,“赵高,你即遣派最好的工匠去雍城,好好修整一下大郑宫,要快,要快,可让母后尽早去安身祛病。”
赵高连忙尖声应道:“诺,大王,小臣这就去办!”说罢,他就“嘀嘀嘀”地颠跑了出去。
赵姬自觉已经难以推辞,亦正好顺坡亦不想再推辞了。然不免她还是故作无可奈何地抹拭起了眼泪来:“政儿呀,母后……母后真舍不得你,舍不得离开你呀……”或许,她说的是真心话,作为一个母亲怎能离得开自己的孩儿呢?
嬴政为情所动,起身走了过去,稍微轻轻地帮赵姬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接着又是柔情似水地安抚道:“母后啊,您不用担忧,政儿定会时常去看您的,啊。只有您身体康安了,政儿才能放心安心啊。”真心地,他说的自己都有点儿心酸起来了。
真个是母子情长,缠缠绵绵也。
忽而,赵姬似想起了甚么,不由又抽抽泣泣起来:“政儿呀,在离开咸阳之前,母后……母后恐有一事相求于你……”
嬴政赶忙问:“母后,甚么事?是否母后还缺了甚么,需要甚么……”
赵姬摇摇头:“母后不缺甚么,亦不需要甚么。只是……只是,政儿呀,母后真难以同你启口,是……是……”
嬴政急煞,催促道:“说吧,只要政儿能做到的,都能答应母后。”
赵姬虚撑着病弱弱,吞吞吐吐地:“那母后说了……你可别怪我哦?是……是……政儿呀,是因为那嫪毐,嫪毐,不是嘛,嫪毐代王侍养有功,母后想呀,想请政儿给他封个侯甚的,如此,就可让他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地尽心于母后了。”
嬴政一下迟疑了:“母后,这事……容后再说吧……”
赵姬脸一拉下,突然死犟地缠上了:“不,你不答应,那母后就不去了,省得到了那里,我既见不到我儿,还没人愿意死心照应我,我……不去了!”
嬴政立刻紧皱上眉,想了须臾,方才勉强答应道:“好好好,都依了母后,都依了您了。”
赵姬霎时松下脸来,满意地笑了。
雍城,距离都城咸阳有二百余里的雍城,是以河流为城的“城堑河濒”,亦是大秦的“水上都城”,属于东周时代的大秦国都,曾经创建辉煌294年。
公元前677年,先祖秦德公在此定都,及后就有十九位大秦国君相继执掌朝政,是为秦国定都时间最长的都城。作为一国之都,雍城筑起了规模巨大的城垣,修建了壮丽宏伟的宫殿,从而成为那时期全国最为发达的都市。直到秦献公东迁咸阳之后,雍城才失去了朝政中心的地位。然作为故都,大秦仍将列祖列宗的陵寝及宗庙安置在这里,仍将诸多重要祀典安排在这里举行。
秋高气爽,心情欢畅。
一路颠簸,太后赵姬一点都不感觉累,快活地与爱宠嫪毐打情骂俏,带领着长长一列随从车辇、马车轰轰隆隆地开进了雍城东门,没过一会儿,便就辚辚行驶到了一座庞大的宫殿之前。
望见了,望见了,伪宦人嫪毐掀开了玄金饰凤的车帘,举目望见了已然修葺一新的奢华宫殿。那一座似镶嵌湛蓝天宇的大郑宫,被灿烂的阳光照耀着,重檐殿顶黑瓦铮亮黝黝,白墙红柱光明艳鲜,一排古木参天,四周绿树环绕,凸显一片静谧安详,相比臣来吏往的咸阳宫,有着别一样的神秘幽幽,恍如隔世,似一方桃源胜地。
大郑宫,坐落于雍城东南角上,依着城墙方向坐北朝南,略微向西倾斜一些,是大秦早期朝寝和祭庙的合体宫殿,由秦德公初居雍城之时,在西周穆王时期所建郑宫基础上加以改建扩大,故而称谓大郑宫,亦相当于雍城之故宫也。
看见焕然一新、青石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泽,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整座宫殿乃由一长方形与一正方形拼连而成,长方形里依次布局有三个院落,正方形则分成前后两部分。走进宫殿,先步入皋门,亦就是宫殿之外门。皋门正对影壁矮墙,绕过影壁便是前院。前院左右各有塾房,正面是一库门,若宾客外人则必须绕着库门转过去,方能折入正殿。拐过正殿就可弯进中院。除了两边的东西厢房,就见院中的一面小影壁,然后通过雉门进入外朝殿。殿后是敞亮大院,两侧有回廊通行。再往里是应门,再绕过一面遮挡影壁,进了门便是治朝大殿。
“哈哈哈……嫪毐解脱了,嫪毐解脱了……哈哈哈……无人再管束了,无人再管束了……哈哈哈……爱姬,爱姬,这里全都是你我的啦,全都是你我的啦!哈哈哈……爱姬,爱姬,嫪毐不是在做梦吧?嫪毐不是在做梦吧!”跳着蹦着,嫪毐甚么都不怕了,放开最大声地喊叫着,大笑着……居然大笑了好长好长时间,从来没有过的这般酣畅,从来没有过的这般放松,即使喊破天,笑破地,亦恐无人能听见,无朝中之人能听见,更别说秦王嬴政能听见啦。总算,他可以一扫在咸阳宫、在甘泉宫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一点亦不敢声响,一丝亦不能张扬,只能唯唯诺诺,低眉下气地。
现在好了,从此,他嫪毐与太后赵姬可以昂首放心地居住在这偏远的大郑宫,远离秦王,远离嬴政视野,可以彻底地摆脱提心吊胆、鬼鬼祟祟,干脆而肆无忌惮地过起他与太后一直向往的那种自由自在的夫妻生活。
很快,嫪毐与赵姬的第一个儿子在大郑宫呱呱坠地了。
接着,双喜临门。嫪毐终究被秦王嬴政封为长信侯,亦就为念他对太后的悉心照料,以山阳为其住地,又以河西、太原郡为其封田。
都有了,都有了,太后赵姬亦都有了。
不用再偷偷摸摸,不用再忌惮政儿了。太后赵姬便更加放纵自己,一刻都离不开嫪毐,终日厮守在了一起。
一年之后,赵姬与嫪毐的第二个儿子降临来到了世上。
仅仅两年,赵姬与嫪毐竟接连生下了两个孩子,且还都是男孩儿,遽然间成了秦王嬴政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赵姬高兴坏了。她一手怀抱着婴儿,一手逗引着才蹒跚走路的幼儿,心满意足地、全然被一种安逸的幸福所深深陶醉了。此后,她简直就对嫪毐喜欢恩宠得不得了,处处依着他宠着他。并且,为能拴住这匹野马,还每日赏赐给他不少钱物,供他挥霍玩乐,甚至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凡自己的一切事情,及雍城的一应事务皆决于嫪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