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江上飘香

　　王母也看懂了女儿的手语，不由问道：“怎么还有人在巷子口啊？这些和尚是不是很厉害？”
　　听说还有人守在巷子口没走，董连声露出焦急的神色，看着那艘轮渡和众人咫尺之遥，但是从家门走出去一定会被看到，尤其是董连声，如果让人家发现是住在这里，那以后可没有安宁之日。另外个子高高大大的喇嘛的确能给人一种心理上个震慑，董连声想起那个被自己甩在公交车上的喇嘛，面相就很是凶恶，他竟然有点害怕。
　　连采儿则是不怎么在乎，她笑道：“那好吧。我让人把他弄走吧。这些人不太熟悉咱们扬州风俗，是不是想吃月饼呀。大叔，”她回头看向董连声，话已出口也觉得不对，王蓉虽然听不到她在说啥，但是王母肯定不高兴这种称呼，毕竟以后人家是一家人，忙改口：
　　“董大哥，你和蓉蓉姐都去收拾一下吧。咱们十五分钟后出发，蓉蓉姐刚才蛮狼狈的。”她怕王蓉害羞，故意指点董连声。王蓉头发蓬松，衣服扣子甚至都没扣好，而且这身打扮去拜月，估计就连月神都会生气，董连声的衣服也是皱皱褶褶，一会儿要见别人，这身穿着可有点不太礼貌。
　　王母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不理董连声，拉着女儿就上了楼；董连声目瞪口呆，他自己这幅样子可是有点惨，最要命的是在王家别院并没有他的衣服，自己大叔级的人物本就显老，王蓉又是那种精致的人物，这下惨了！
　　连采儿笑着说道：“算你运气好。我车里有我爸爸的衣服，他和你身材差不太多，算我送给蓉蓉姐的礼物吧。大叔，明年我想和蓉蓉姐去斗香大会，还有，你要有自己家的娃娃，也需要那里的香。答应不答应呀？”
　　董连声现在对连采儿是又敬又怕，可以说那几副药对他的震撼已经超过了连采儿本身，当时为了挽回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他可谓倾家之力，前妻对他更是不离不弃，不单是南京各大有名的医院，以及北京上海都去医治过，不过总是一个失望接着一个失望，后来病急乱投医，他连马路边电线杆子上的所谓老军医都去看过，就是想有哪怕一点希望，后来和妻子离婚也真的是情非得已，他用净身出户来表达对妻子的歉意，董连声一致认为，自己最爱的人就是自己的前妻，无法让妻子真正享受作为女人的幸福，让他几乎想要放弃自己的人生。可谁也想不到，现在居然有了峰回路转的机会。
　　他点头道：“当然没问题。我主要是工作没法请假，不然就和你们一起去青藏高原看看了。连总，你要照顾好蓉蓉，她从来没出过远门，我有点不放心。”
　　这句话让连采儿有些感动：“大叔，我和你认识这么长时间，你这句话让我最满意。蓉蓉姐对你真的是情深意长，你可不能辜负了她。其实我觉得你们可以旅游结婚去青藏高原。”
　　“我的工作性质没法请假，连总。”董连声叹息道，“我倒是真的想和蓉蓉去到青藏高原看看。听说人这一辈子必须要去西藏一次，寻找灵魂的栖息…….”
　　“大叔，你就别给我掉书包了！到时候我想办法吧。”外边的事情应该解决了，你和我一起去拿衣服吧！再适当的收拾一下，让王阿姨别总是用嫌弃的眼光看你。”说到后来采儿笑了，王母看董连声的眼睛真有点味道，是那种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得感觉。
　　董连声连声说谢谢，二人开门去到了连采儿的轿车前，董连声好奇的问道：“不是有人盯着我们吗？那人呢？”
　　连采儿笑道：“我让派出所的人把他带走了，查他的身份证和暂住证，如果没有就收容审查！那个人不会说实话的，因此会在派出所住一晚上。”
　　董连声伸伸舌头，不得不佩服连采儿的能量。
　　晚上七点，长江边瓜州镇，一艘轮渡船上！
　　连采儿并没让船停在岸边，而是往江心驶去，船上摆着两张桌子，连采儿和王母坐在一起，他们看长江远处，一轮月亮悄然升起，整个江面浩瀚无垠，竟似看不到边缘，王母在扬州长大，很多次看过月光下的长江，但今天却觉得清明澄彻的天地宇宙，仿佛使人进入了一个纯净的世界，秋月横江，江潮连海，月共潮生。月光闪耀千万里之遥，哪一处江面不在明月朗照之中呢！瓜州小镇的灯火掩映在原野之上，水面月色波光粼粼，象撒上了一层洁白的雪天地间浑然只有皎洁明亮的月光存在。
　　二层楼的船顶，董连声正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王蓉制香。
　　原本王母是不想让董连声上楼陪女儿的，因为她知道这种绝顶好香的制作必须需要心如止水，只是她看着女儿的眼睛里那份渴盼的闪烁，那种被爱情吸引的沉醉让王蓉彻底变了一个人，王母终究还是同意了，也许这次“大浪淘沙”英雄香里会有太多的儿女情长吧。英雄香的制作在王家也是首次，由于几乎所有的香料都可以入药，所以按照配比必须走五行六气，古书上说这种香乃是至阳之气，但却要在至阴的地方生成，山之北水之南谓之阴，这艘轮渡走的也是这条路线，在长江南侧靠近焦山的区域，同样中秋之夜的月圆也是阴，王蓉是女子更是阴柔之身，所用的手法也号称九阴之术：修、蒸、煮、炒、炙、炮、焙、飞、酿，这有点像是“阴极而阳生，力穷而位转。苍龙退骨而骧，玄豹披雾而变。要将三世佛髑髅，穿作数珠子一穿”
　　王蓉制香丝毫不紧张，只是灵活的拨弄着眼前的七八种用具，这让董连声有点眼花缭乱。他丝毫不懂制香工艺，这也算是开了眼界。其实每种香制作前都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并不止是在上船之前，早在一个月前王家就为了制香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当然王蓉开始并没想过英雄香的事情，但很多的香料就如同中药材里边的配料一般，不仅在配伍方面十分考究，而且对于香料的炮制也有非常严格的要求，“不及则功效难求，太过则性味反失”，炮制得当与否，直接影响着香的质量。同一种香料，用在不同的香里，炮制方法常常也不一样。比如说大部分的香木类香料都需要经过一个清茶去火的过程。以檀香为例，需要将檀香木劈开或压碎装在铜盆中，再用上好的绿茶或铁观音（茶叶一定要好，如同尊敬一个人一样地去尊重一块香木）一遍一遍地浇淋在香材上，最后再把茶叶拌入香材中，用另一铜盆扣于其上，把香材焖三天，再取出阴干。这样，檀香就被去掉了火气，成为功效良好的备用香材。
　　处理好的檀香使用各异，用在千山暮雪里它就是薄荷的配料，突出那种清冷和空灵，“一种相思”追求的是悠远和思念，就好像女子对镜枉凝眉，因此配料中的檀香浅尝辄止，他的浑厚底蕴只能在香意隐去的时候才悄然现身，而在这种英雄香里，主料是龙涎香，檀香和其他配料也是配角的作用，有点像是舞台剧里的主要反面角色，来衬托那种龙涎香的君临天下质感，每一部好的戏剧除了正面人物的光芒万丈，反面人物的衬托作用更是必不可缺少，甚至于在用料配比上檀香的数量并不少于龙涎香，绝对双娇才会相互衬托，相得益彰。
　　王蓉做这些准备都力求精益求精，就是上午配比香料时，她把龙涎香取下一点，其他的则都封存放好，王蓉决定在适当的机会把这块谢家的镇店之宝还给人家，她是香道中人，对于这种极品香有种发自内心的热爱，但也知道这终非自己之物，另外那三香丸尽管她也舍不得，可刚才听连采儿说尼泊尔番僧过来寻香，很有可能是用来治病，她也动了心思，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不是自己这种善事做下来，可以和董大哥修得圆满呀。最重要一点她想有个自己的娃娃，最好是男孩子，嫁到湖北去的姐姐生的是女孩，王家已经六代没有过男孩了，母亲说这是因为当时祖奶奶用了家里男性的香火换了香方，她们家永远不可能生出男孩，可王蓉总是特别喜欢男孩，想想要是有个男孩长得有和自己一样的眼睛那该多好呀。
　　由于准备充分，王蓉动作又是很熟练，因此速度很快，当如水般月光透过窗口照在桌面上，王蓉已经开始炼蜜，炼蜜是对未经加工的生蜜，加以焠炼，王家所用的白蜜采百花所酿，担心只有一种花会遮盖住香料的原始味道，白蜜和水一般颜色，需将蜜炼至浓缩成小珠状或滴水不散程度，但也不可太过，过于浓稠和香则不匀。王蓉熟练的把香粉缠在炼蜜中，随手拨弄，这个时候已经有一种带着甜丝丝的香味飘了出来，由于没有进行萃取，这个时候的香味有些浓郁。
　　采儿一直没说话，她闭着眼睛体验着船楼上飘下来的味道，也在用心感受那种香入七窍的感觉。原本是她陪着王蓉练香，结果最后被董连声抢了位置，连采儿不太高兴，可是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和董大叔比较，也许在王蓉的感觉里，董连声是她世界的全部呢。
　　一曲洞箫忽然在江面上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