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心香一脉

　　王蓉很少见的化了一个淡妆，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二十四个中秋节，似乎也是最有意义的一个日子，原本母亲从小就给小女儿灌输，找个疼她的男人就可以嫁了的观念，只是王蓉从姐姐身上，觉得还是找一个不但要疼爱自己，还是要懂自己的男人更有意义，因此她一直在等，终于等来了这样一个身上有自己喜欢味道的男人，她丝毫不在意董连声的年龄，要说有微微的不满，那就是董连声太过于世故，和母亲的关系稍微有点僵硬，不过女孩有信心会用自己的好慢慢温暖他。
　　今天上午她想制得那“一种相思”的香丸，也是她一种对爱的表达吧，没有多少人真正懂得爱情的味道，可是绝大多数都觉得春天是爱情萌发最好的季节，其实在王蓉看来，这个美妙的秋天，这个带点凉意的江边才是爱真正蓄积的所在。经历了夏天的燥热之后，爱情应该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感觉，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两情相悦，而一种单相思总是有辣辣的苦涩，所以一种相思是不宜放在两个互不相爱的人身上的，而像没有爱人的连采儿，可能会觉得一种相思拥有的只是淡雅，人本身的温度总让身体萦绕一丝原生的香调，这在女子身上表现得格外明显。
　　但一种相思初闻起来都会有一种淡然的凉意，就像这中秋早晨江边的阳光，照在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燥热，反而更能体会空气中很清雅的江潮气息，也会不由自主从心里感到了一丝凉意。一种相思很多原料都是从水生植物，例如睡莲、芦苇、莲花等植物中提取出来。受它们的生长环境影响，它们的香味也会给人带来内心的平静，但是当一个懂得爱的人会在凉意之后享受汹涌澎湃的激昂，就像两个人在讲述爱情故事，当然沧桑过后的幸福女人或男人，会被这种香融化，最怕是得到后又失去的人，这种香会成为一种鞭挞，鞭挞那种不可挽回的青春。
　　王蓉从前是不敢制这种香的，因为没经历爱情的人驾驭不了那种层次感，很多制香绝对不是把几种原料“搅合”在一起就可以，她要一层一层的融汇制香者的感情甚至是生命，每年王蓉集中制香的时间也无非是每年的三月三和中秋节，就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的三方面综合因素。王蓉今天打算就用自己平常的原料调制自己心仪已久的“一种相思”。
　　在制香室王蓉凝神静气想了一会儿，她下楼把大门锁好，然后回来后又准备沐浴更衣，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化妆的行为很好笑，似乎董连声随时都能出现，她可以给他欣赏，给他……拥有！但是真正制香她必须要保持一种纯洁和纯净，连衣服都不能穿，制香室并不是如上次董连声看到的那么简单，那次是因为王蓉想让自己的男朋友简单领略一下自己的生活，才给他敞着半扇门。要真认真制香，王蓉要把自己封闭起来，那道门以及里边也有机关，这次王蓉就打算好好闭关。董连声说好要午后才能回来，其他人都要参加晚上的江上赏月，自然也不可能早来，她把家里另一个小生命路路放在院子里晒太阳，然后就关闭了制香室。
　　董连声上午的扬州之行可谓收获颇丰，前两次截获贼王董霖浩的战利品都取了出来，不但是那几粒被称作三品莲花香的“三香丸”和谢馥春家的镇宅之宝“龙涎香”，另外那艘运河小船上无意之间捡来的无影网也拿了来。龙涎香是王母早就用家传的檀木盒子封好的，这是王家保存奇香的专用工具，一旦放在里边就连王蓉这样的嗅觉都发觉不了，而三香丸原本就是在一个金属鸭蛋球里。董连声这几天在几位香道人物的熏陶下，已经对奇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董站长有点归心似箭，于是携带着这些东西准备去坐画舫回瓜州，只是走到运河河畔后才知道，刚好错过了渡船，下一班要在一个小时之后才能到达。董连声犹豫了，究竟是等船还是打车过去，他总有点觉得出租车不太安全，思前想后决定还是等船。
　　董连声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身带重宝是坚决不肯去人多地方的，又不愿意在古渡口干耗一个小时，于是沿着运河走了一会儿，看到一个无人的亭子不禁坐下来，百无聊赖的看风景。
　　中秋节的白天，已经隐隐然有了欢乐的气氛，江南秋日的天空，更是蔚蓝的让人叹息，董连声看着蓝天白云，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自己怀里揣着的三香丸，一种再欣赏一下战利品的冲动油然而生。
　　一公里以外，恹恹欲睡的尼泊尔猞猁忽然瞪大了眼睛。
　　三香丸的香气,准确的说，应该属于佛香的范畴，它没有王蓉制作出来的香，那种特有的活泼和温暖，就好像一篇博大精深的文字般让人仰视，如果说王家香品是滋润人心的春雨，那三香丸就是雨后被过滤后的阳光了，只是它又多了几分沉重的木质感！犹若莲花在佛教中的位置，无怪乎三香丸被称之为三品莲花，在世界上十大名香中排在前列。董连声只是轻轻触摸就醉了几分。
　　董站长以前并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男人，对于香件之类总以为那是女人专用的东西，即便在大明寺被纯正的佛香熏陶，也觉得那只是生命中一段小插曲。可后来遇到王蓉，小插曲慢慢浑然成了主旋律，无论是《红楼梦》里提及的冷香丸，还是让他浮想联翩的千山暮雪，都给董连声一种生命的感动。现在这种三香丸的味道，充盈了他的想象，只嗅闻了一分钟的时间，董连声似乎就有点飘飘欲仙，好像要穿越到历史的某个空间，面对自己曾经暗恋过的老师、深爱过的恋人和现在心心相印的女友。董连声怅然之间有点寒冷，耳边响起连采儿的声音：“蓉蓉姐姐，这既是圣湖！那个寺院就是斗香大会的场地”，香通三界，真正绝妙的香会为人一种在三维世界穿越的感觉，可以见到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只是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董连声就清醒了过来，重新面对中秋节的蓝天白云，和眼前这条已经流了近千年的人工运河，他站起来伸个懒腰，很认真地重新封好了三香丸，这种东西交给王蓉肯定会有妙用，说不定可以再加工一下制成绝世名香，对于这位自己的小女朋友，他很有信心。今天早晨出门前他喝了第二副药，里边王蓉特意加了某种香做药引子，也许是心理作用吧，董连声感觉自己脚步都比以前矫健了许多，另外最重要就是他自己知道，时时刻刻心里燃烧一种欲望的火焰，这也是他今天早晨早早被王母赶出门的缘故。他有点狼性大发的概念，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大学二年级刚和女朋友有了鱼水之欢之后的状态。
　　远远看着红色的画舫从远处开了过来，董连声快步走向渡口，他回去时间比开始计划的要早一个小时，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会不会和王蓉发生点什么。
　　董连声乘坐的画舫才徐徐离岸，就看到匆匆忙忙从东关街城楼下跑过来四个人，寂空长老气喘吁吁在最后，那几个高个子喇嘛牵着丹姆走在前边，丹姆张大嘴巴发出“哈拉哈拉”的声音，眼睛紧紧盯着正前方，这几个人的突然出现引起了一些轰动，随即几个便衣警察模样的人挡在了他们面前，最前面一个居然是特警大队的庞队长，他冷冷的亮出自己的证件：“执行公务！请你们不要乱跑。”
　　猞猁不理会眼前这几个人，而是站在渡口处左顾右盼，它忽然向刚才董连声坐过的地方跑去，于是拉着它的红衣喇嘛也紧随其后，反倒是寂空上人被拦了下来。
　　庞队长脸上并不好看，也没有昨天那种畏惧和尊敬：“寂空上人，请你对你的手下以及那只猞猁负责任。”京华城扑空之后，喇嘛就在警察的视线里彻底被无视了，这次庞队长也没想到会和他们不期而遇。
　　寂空气喘吁吁，他也是身怀绝技的人，可毕竟年事已高，从体质上是无法和自己几个徒弟相提并论的，不过他和丹姆的交流让他心潮起伏，自己来扬州追踪的三品莲花香就在东关街附近出现了，他必须第一时间找到它。他见庞队长等人居然也在，心情就有点着急：“贼王，贼王就在附近！”
　　庞队长不怒反笑：“是吗？他在哪儿呢？”
　　“这……”寂空向运河边上的丹姆看去，他们身边也多了几个人，气势汹汹，俨然是庞队长手下。“他十几分钟就在这里出现过。丹姆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是你给他下的追魂香是吧？”庞队长嗤之以鼻。
　　寂空双手合掌：“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的追魂香一定被他发现了，这次是他从大悲禅寺盗取的三品莲花香味道。”
　　“这不可能！我一直在这儿蹲守。那个贼王会化妆，我们是知道的，但即使千变万化也不离其宗。附近根本没出现过任何一个和他相像的人。”他又加上一句。“男人或者女人！”
　　丹姆忽然面对运河里一艘画舫叫了起来，寂空问道：“领导，刚才有人是不是从这里上船？这船是驶向哪儿的？”
　　“刚才上船我们都登记了证件，身份证扫描过。”庞队长说道。“三男一女，男的是一个老头带个一男一女俩孩子，还有一位中年人。”
　　“我能看看他们的照片吗？”寂空很是急切。
　　庞队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寂空看到董连声的照片时，呆住了，这个男人身上也被他下过追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