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父亲的峥嵘岁月 7
作品名称:龙图腾 作者:梦里乾坤 发布时间:2020-07-31 09:09:47 字数:3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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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中,有一句脍炙人口的至理名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一句话的道理浅显易懂,恰到好处地说明了生存环境中的竞争现象无处不在。退一步说,如果没有了竞争,那么任何生命都将失去应有的色彩,无法达到某种最佳状态。为了让族群更好地生存下去,竞争必不可少,而且无可厚非。
据说,在野生鹿群中,两只雄鹿为了争夺鹿王宝座,必须进行一番公平的竞争。胜者,鹿王宝座自然非它莫属,可以君临一方天下,结局可喜可贺。败者,则义无反顾地去跳一回崖。虽是另一番景象,却也可谓洒脱,不失悲壮。
在这一方面,人类则往往要逊色得多。很有一些人们,在竞争中不敢公开露面,却喜欢在背地里玩一玩鬼蜮伎俩。相比之下,显得何其下作而又卑劣。
周刚之流的所作所为,可以成为以上说法的佐证之一。
进入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之后,周刚费尽心机,终于成为卧龙镇的风云人物之一,升任卧龙镇革委会副主任兼武装部长,并且兼任卧龙大队革委会主任一职,就此完成了孟周两大家族的权力交替。父亲则每况愈下,以致沦为批斗对象,受尽了无法想象的屈辱。我曾经说过,我很佩服父亲。在父亲身上,具备一种坚韧不拔大义凛然的男子汉气概,为常人所不及。面对诸多恶劣现象,他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忍耐着,甚至连一句抱怨的话语都不曾说起过。
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一旦处于无法反抗的处境,忍耐往往更能显示出一种大无畏的人格力量。
为此,母亲也曾半真半假地调侃过父亲一回,说:嗐,人们都说咱这卧龙镇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多少年来孟周两大家族一直在明争暗斗,依我看就是你和周刚这两个头面人物在争来斗去罢了,这一回,算是让人家占尽了上风,也不知道你到底还能不能斗得过人家了?听说当年你可是输得挺惨,白白地搭上一房漂亮媳妇,你说你亏不亏呀!
你说这些没用处的闲话干什么呀!孩子们也都老大不小的了。父亲不得不开口了。显而易见,他不想让母亲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母亲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朝父亲嘿嘿一笑而已。那虽是一种苦笑,脸上却也绽出一团灿烂。
我颇感疑惑地打量着父亲和母亲,一时间竟突发奇思异想。此时此刻,母亲绝不会信口胡诌,也许那真是一个有关父亲的爱情故事吧!
往事一如云烟,似已不堪回首。行文至此,在那字里行间,我已分明感受到一种苦涩与压抑,心情倍感沉重。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大家也会和我有一种共同的感受。所谓文武之道,大抵一张一弛而已。这是先哲们留下来的高论之一,当然也是一笔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我们完全可以取为己用,这里正好可以一试。
为了让大家放松一下,也为了让自己那不无疲惫的心灵得以小憩,接下来我想讲述一下母亲提到的有关父亲搭上一房漂亮媳妇的故事。那是在以后的岁月中,从母亲口中得到的一段讲述。事实完全验证了我当初的某种预感,确实是一个有关爱情的故事。
首先,我要恳求大家消除那种极易产生的误解,耐住性子把这个并不复杂的故事听完,再为我此举下一个结论也不为迟。我决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就去折腾长辈们的风流轶事。那未免把我看得过于下作,也让我本人难逃对长辈大不恭敬之嫌。
其次,我还要顺便说明一点,文学创作有一个永恒的主题,那就是至真至纯的爱情。而生活,则永远是文学创作的惟一源泉。以此类推,我们是否可以说,在实际生活中,有关这一类的爱情故事比比皆是,在任何一个男人和女人身上都有可能发生。当然,我的父亲也不例外。
母亲说,当年与父亲相爱过的女孩叫韦秀,曾任卧龙大队妇女主任一职。韦秀不只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人也长得秀外慧中,表里如一,绝对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姑娘。
那个时代青年男女之间的恋爱过程,绝对不像现在这样,可以卿卿我我,缠绵悱恻,以致轰轰烈烈,刻骨铭心。说来可怜得很,父亲和韦秀只是暗地里约会了几次,说过一些悄悄话而已,差不多就可以算做私订终身了。可惜得很,后来那位韦秀姑娘并没有做成我的母亲。事情弄成那种结局,究其原因,还得从大家都已熟悉的周刚身上说起。
所谓秀色可餐,这一句话应该不无道理。每一次见到韦秀时,周刚的两只眼睛都闪闪发光,如同二齿钩子一般搭住不放。他不止一次地试图接近韦秀,从不放过任何一次可以讨好对方的机会。这就等于给韦秀出了一道难题,因为工作关系,她压根儿无法摆脱周刚的纠缠。一个女孩子,终究拉不下脸,给对方一个老大的难堪。再说,那往往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一旦扯破脸皮,传说出去好说不好听,谁也无法解释清楚。
韦秀一味迁就周刚,也就让周刚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希望犹在。那一日,他厚着脸皮提出与韦秀单独见面的要求。韦秀退而一想,这也未尝不可。俗话说,人怕见面,树怕扒皮。四只眼睛到了一块,当面锣对面鼓,就此把话说开,也省得他往后再对自己纠缠不清,以致影响了工作。于是,她爽快地应下了那一次约会。
谁也无法想象,仅仅就那么一次约会而已,韦秀就做出了死心塌地嫁给周刚的决定。等到她再一次去见父亲时,那几乎就是两个人的告别仪式了。
面对泪流满面的恋人,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究竟从何说起。他捶胸顿足地向韦秀连连发出追问:你说,你给我说个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我咋就搞不明白呢?
你别问那么多的为什么好不好啊!我不想说……韦秀不肯开口说出事情真相,她以为那会让彼此都很难堪,也不啻一种伤害。
我偏要你说!
祥昌,别再逼我了,以后你会明白的,好吗?
父亲不依不饶:不,我现在就想弄个明白!
有些事情,也许糊涂比明白还好一些。韦秀苦苦地哀求着。
可我不想糊涂!
你这是往死胡同里逼我呀!
这可不是逼你,我得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是我对不起你……韦秀迟迟疑疑地说。
父亲似已急不可待:韦秀,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我……我已经是周刚的人了,弄到这一步上,你说一说看,我不嫁给他还能嫁给哪一个呢?韦秀再也说不下去,她已是泣不成声。
父亲终于恍然大悟,他把脚一跺,转身就走,口中连连吼着:这个狗娘养的下三滥周刚,今天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韦秀快步上前,一把拉住父亲,再也不肯放手,同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号:祥昌,千万不能蛮干呐,你们弄得两败俱伤,卧龙镇势必满城风雨,我一个姑娘家也就没办法再活下去了不是!
应该说,韦秀这一番话极有说服力。那个年代,那种后果放在任何一个女孩身上,都将无法承受。略一沉吟之后,父亲踉踉跄跄地收住脚步,把一个老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一棵树干上。那一拳,父亲差不多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震得枝头上的黄叶飘飘洒洒,随风摇落,已是满目狼藉。
韦秀扑上前来紧紧地抱住父亲,于忘情中,把一个又一个的热吻印在那一张无比愤慨的脸颊上。与此同时,她已是满面绯红,嘴上喁喁哝哝地说个不停:祥昌,让我把自己交给你吧!完完全全地属于你一次,也不枉你我苦苦地相爱过一场啊!
父亲明白了韦秀的用意之后,他仰天长叹,发出不无凄楚的一笑:不,你已经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了,韦秀,你听我说,还是让我们共同珍惜那一份纯洁的情感吧!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给未来留下一份美好的记忆呀!
韦秀怔怔地看着父亲,她似已无话可说,再一次泪落如雨。
后来,父亲还是认认真真地和周刚较量了一回。
那是一个颇为激烈的场面,有点类似于西方世界的所谓决斗,却又并不尽然。他们撕扯在一起,很像以角相抵的两头公牛,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难解难分。双方虽未达到头破血流的地步,却也都衣冠不整鼻乌脸青了。时间一长,也许双方都没了气力,或是各自都有一肚子的话急于出口,这才同时放开了手,开始一场针锋相对的口舌之争。
父亲差一点儿就把手指戳到了周刚的鼻尖上:你小子也太不仗义了,简直猪狗不如!
周刚脸皮厚得很,居然使出一副大言不惭的派头:孟祥昌,你别冲我发火好不好啊!这码事儿嘛,我倒是可以教你一手,要想征服女人,你就得像个男人的样子,拿出自个儿的看家本事才行,往后日子长着呐,你就自个儿留神多学着点儿吧!
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闲篇,我警告你,你这一辈子都要善待韦秀,有一点儿差头儿,让我知道了可不答应你!
那是我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与你一个外人有何相干呢?你呀!还是多替自个操一点儿心吧!不过我要你记住一点,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你信不信?
父亲连连指点着周刚,厉声呵斥:周刚,我奉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好不好啊!如果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一个胜利者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到底错在哪儿啊?周刚嬉皮笑脸地反问。
很简单,因为你永远无法得到韦秀的一颗心,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会不明白吗?
哼,天底下还没有我周刚不明白的事情吧!
……
不过,对这样一种结局,许多人并不感到满足,也曾不止一次地加以质疑。他们猜测父亲不只一度将韦秀纳为己有,而且在后来相当长的一段岁月里都不曾断绝过来往,一直保持着婚外恋情。甚至还有人说周刚之子周天虎,应该是我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兄等等。这一类说法虽然有其出处,但终归难逃荒唐之嫌。加之年代久远,现在已很少有人再提起了。
婚后,韦秀一直郁郁不快,日久天长,终至于身染沉疴,于几年前不治身亡。以周刚现有的地位而论,再纳一个女人进门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然而,他却一直没有续弦的打算。他甚至还半真半假地公开宣称过,自己与韦秀夫妻多年,伉俪情深,而今不幸中途诀别,深感哀恸。为了珍重那一份美好的记忆,他愿意做到终生不再续娶。
几年时光荏苒而去,人们对周刚的那一说法已不再置疑。然而,就在一片赞许声中,卧龙镇里偏又传出一些有关周刚的桃色新闻。人们说他一惯喜欢玩弄异性,特别偏爱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
这一类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让一些局外人真假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