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龙潭直臣

　　车辆在满目污泥的街道上行驶，映入眼帘的是暴雨过后的一片狼藉：平日干净的街道现在到处污泥。地势稍低的商店都进了水，有不少商品都泡进了水里。地势高处商店的台阶上都挂着淤泥，还掺杂着黑色的柴草沫子。各个店里的老板都带着伙计在清理淤泥。到处传出铁锨铲着水泥路面的刺耳的声音。下水道的暗井盖还没有来得及盖上，每遇暗井都要绕道而行。在这样的街道上行车，本来就不能开快，即使慢行有时溅起的污水还会把干活的人们衣服溅脏。厂长的司机不敢开快，只有缓缓而行，李小冉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文化广场上平时碧绿的草地现在都浸泡在污泥中。人工栽植的花草都东倒西歪、满身泥污，只有广场正中的汉白玉齐鲁雕像经过雨水的洗礼更显得冰清玉洁、巍然挺拔。
　　“这座雕像知道是谁么？”龙丹娣指着齐鲁雕像问李小冉。李小冉摇摇头。
　　“这是齐鲁。这里是齐鲁的家乡。”龙丹娣介绍道。
　　“齐鲁？那不是山东的代称么？这里怎么会有齐鲁？”李小冉问。
　　“此齐鲁非彼齐鲁也！这位齐鲁是龙潭的历史名人。他是明朝洪武年间人，洪武四年举进士，并被朱元璋任命为监察御史。大概与现在的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差不多。他先后担任过山西、福建的道员。这位齐鲁生性耿介，刚直不阿，不畏权贵，诤言敢谏。曾为检举贪官，革除时弊，弹劾权贵，先后上谏章数十次。朱元璋赞赏他的忠心与勇气，提拔他为检查都御史。皇帝的提拔更助长了齐鲁的刚直不阿性格的发挥，于是他事无忌惮，有话必讲，甚而面谏皇帝，据理力争。终于惹恼了洪武皇帝朱元璋。有一次，为了一件皇亲的案子，齐鲁又与朱元璋争得面红耳赤，使朱元璋在众大臣的面前下不来台。朱元璋大怒，伸出巴掌给了齐鲁两个耳光。由于用力过猛，把齐鲁的牙齿打掉了两颗，朱元璋也被震得胳膊直麻。齐鲁仍不屈服，他拾起两颗牙齿说道：我这两颗牙齿应送到历史博物馆，让世世代代的人们参观。说着话双唇间鲜血直流。朱元璋恶气未消，怒视不语。他在等着齐鲁向他道歉认错，那时候应叫请罪。但僵持了一会，齐鲁拒不认错。朱元璋硬是把齐鲁下到大狱中。
　　即使下到狱中，朱元璋仍在等待他的认错，但直到齐鲁病死狱中，朱元璋仍然没有等到他认错的话。齐鲁死后就葬在离这个镇子15里处他的家乡。齐鲁的这段故事史称齐都御血案，而齐鲁的家乡就被人们叫都御里”龙丹娣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了凄然的惋惜，眼呆呆的陷入了沉思。
　　“龙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李小冉问。
　　“这都是我在龙潭中学时，语文老师给我们讲的。我们那个语文老师是个历史通，是个知识非常渊博的人。”
　　“看来，你对你的这位语文老师还很佩服。”李小冉嫉妒的说。
　　“那当然，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佩服的人，直到现在。”龙丹娣饱含深情地说。
　　穿过文化广场，就看到了龙泉大酒店的大门。
　　酒店的大门是用钢管搭成的，用霓虹灯管组成的对联是所属酒店的开发商大老板穆天麟亲自编的，并请当地大书法家金山先生书就：龙山龙泉龙摆尾，人山人海人就餐。真是龙飞凤舞，苍劲有力。门楣上方是用铁艺与霓虹灯管联合组成的一幅二龙戏珠图案。那两条龙张牙舞爪，摇头摆尾，争相抢食中间那个闪闪发光的珠子。
　　酒店门前，早有几个人候在那里迎接。他们见到龙丹娣下车，慌忙上前打招呼，“龙科长”、“龙科长”地叫个不停。龙丹娣慌不迭地答应着。一帮人簇拥着龙丹娣走进了酒店。
　　这个酒店是牛犇同时起步的朋友、同样是泰宝县十大农民企业家的穆天麟，现在已经是集团公司的穆氏集团投资兴建的。当时，在泰宝县矿业整顿的时候，龚南仁遵照西南市政府的指示精神，在为泰宝矿业集团这个刚上挂到西南市重工局的集体企业留足了主矿山以后。把副矿山及散布在主矿山附近的小矿山划分给了十家私营企业。穆天麟分得的矿山紧邻泰宝矿业公司主矿山。
　　穆天麟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把洞开在自己的地盘，进尺30米后，却把方向一扭往主矿山的方向打进尺。又打了不到五十米，便吃住了精矿。所以穆天麟的选矿成本是最低的。不到两年的工夫，他的资产积累到了30多个亿。穆天麟利用迅速积累起来的丰厚家底不失时机地组建了天晟实业集团公司，下属八个子公司。穆氏家族的兄弟姊妹分工负责，团结合作，人人尽职，不到三年，穆氏集团的总资产已经达到了百亿以上。
　　但穆天麟牢记父亲穆奎的训诫，任何时候都不能张扬，人前人后都不能以大老板自居。所以穆天麟平易近人，待人热情，处事低调。他对家里人要求也特别严。他的老婆是他下属分公司的现金出纳，每次去银行办款总是骑着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要不是他老婆有一次提款后被劫，穆天麟永远都不会为老婆配车。他有一辆凌志越野，不出差就锁在车库里。平时总是开一辆低配本田。穆天麟从不包养小老婆，有人说他怕花钱，有人说是他身体不行，想包也包不动。
　　穆天麟在女人这方面的口头禅与牛犇的“为人不日仨五b，死后不如老公鸡”恰好相反，穆天麟的口头禅是：“做人无德行，不如当畜生。”不管怎么说，在处理身边漂亮女人的关系上，穆天麟是经得起考验的，连穆天麟的老婆也认为，穆天麟是清白的。因此，在泰宝县人们的眼里，没人认为穆天麟是首富，但知根知底的人都知道，他比牛犇的钱多了去了。
　　不知是穆天麟有眼光还是穆氏集团的掌舵人穆奎深谋远虑？反正穆氏集团是泰宝县最早转型的民营企业。现在穆氏集团的业务涉及房地产业、酒店业、运输业、金融业等，龙泉大酒店是穆氏集团下属的天晟服务有限公司投资兴建的酒店业的第一家。
　　进得门来，大门两边竖着两个景德镇的大瓷瓶，足足一人多高。瓶身上一轮圆月高挂晴空，圆月之下一位长袍大褂的古人高举酒杯仰望月空。旁边还雕刻着阳文的唐朝诗人李白的诗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迎面摆放着的是一艘用南阳独山玉雕就的龙船，船身有两米多长，高悬的船帆上雕着四个醒目的大字：一帆风顺。总台服务员身后的墙壁上，画的是一幅禹王治水图：老农民打扮的大禹两只裤脚挽到膝盖，左手拄着木制的锨不锨、锹不锹的工具，挥舞着右手应该是在指挥治水大军。大禹对面的山坡上，一堆堆的人们，有的在打柴，有的在运土，有的在架火烧石头。大禹的脚下是滚滚的龙吟河水……
　　龙丹娣随着导引的服务生上了二楼。进到了会仙阁。朱厂长把龙丹娣让到上座——所谓上座就是面对着来菜又与电视墙对面的座位。朱厂长在龙丹娣的左边就坐。趁着点菜上菜的当儿，龙丹娣打量着这个会仙阁：
　　这是个大包间，外间放着一套组合沙发，沙发前面放着一个米黄玉面的大理石茶几，两个黄蜡石雕刻的大烟缸放在茶几上。沙发背后的墙上挂着一个80英寸的电视。另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幅当代书法家金山先生的行草书法画框，写的是陶渊明的诗句：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园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再来就菊花。如果不是龙丹娣会背诵陶县令的这首诗，那龙飞凤舞潇潇洒洒的墨迹她认不了几个。
　　“龙科长对书法还有研究？”朱厂长问。
　　“没有，这位金山先生是我高中时的语文老师。这幅字比那个时候更有功力了。”龙丹娣感慨地说。
　　“想不到龙科长与当代书法家还有这么深的渊源！”。
　　“岂止是源渊。那还是我伤心的初恋。”龙丹娣心里想，脸上不免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随意应承着“是啊”。
　　“我的车里有茅台、五粮液，还有几瓶剑南春，不知你喜欢和哪一种？”朱厂长说。
　　“无所谓，我不懂酒。不过是酒都会辣，喝多都会晕。还是喝咱当地的宋山泉吧。”
　　“那档次是不是太低了？”朱厂长说，“再不济也要喝五粮液吧。”
　　“你还不清楚吗？越是名牌，假的越多。”龙丹娣说。“再说了，喝当地的酒也是支援家乡的经济么，家乡的酒我们自己都不喝，还指望谁喝？朱厂长，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喝酒的专家是怎么想的，在我看来，名牌酒只是喝个牌子，不见得比不名牌的好。茅台，一杯几十块，比黄金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值么？不就是让那些不掏自己腰包的人喝贵了。我们今天都是自己人，花的是企业自己的钱，何必那样浪费？我说的对么？”
　　“对极了。”朱厂长说：“想不到龙科长对酒还有如此深的见解。更可贵的是你那勤俭节约和热爱厂、热爱家乡的精神。我们都应该向您学习啊！”
　　“对，对。朱厂长说的很对。”人们都附和着。
　　“朱厂长，与我讲话就没有必要用‘您’了吧？本人与这个称谓也并不相称！还是请朱厂长用‘你’吧！”
　　“啊——好，好，那就恭谨不如从命了？”朱四娃满脸尴尬，找不出更好的词来，只好现发现卖，学着龙丹娣刚才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