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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竞唱新声(七)

作品名称:风簾翠幕柳耆卿      作者:自咏诗      发布时间:2020-07-30 20:13:56      字数:4461


  忽的院中有人大喊一声:“柳七来也!”
  就这一声喊,竟使这嘈杂纷乱的偌大矾楼刹时鸦雀无声,这样的沉寂只是极短的一刻,人们等的可能就是这声召唤,纷纷推开包厢门向外猛跑,高喊着“柳七来了!柳七来了!好不容易把他盼来了,今晚没有白来”,“我看看柳七长什么样?”屋内屋外、楼上楼下乱作一团,一时间有掉了靴子的,有扯落手镯耳环的,更有两个绊倒在门槛上,爬起来也顾不得疼一瘸一拐冲出厅堂大门。
  不一会儿,众歌女前拥后簇推推搡搡拥进一个中年男人。堪堪刚到主楼,转瞬被拽到东楼,尚未跨上台阶,又被人群推拥到望魁楼前的庭院。
  这时的望魁楼二楼大厅里已没剩下几个人,只有这几位客人兀自坐在那里没动,旁边还有两三个歌女站立侍候着。
  公子从敞开的门窗看过去,只见庭院里明晃晃的灯烛照耀下,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目看不甚清楚,在众多女人的包围和簇拥下,身形晃来晃去,显得一副落魄模样。
  人群将来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风雨不透,其实这些人几乎都未见过柳七,今晚骤然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词坛大家、歌坛领袖,却又将信将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人们叽叽喳喳、吵吵嚷嚷,说什么的都有。
  那人见到这样的热烈场面和听到一句半句的怀疑之声,便抽出手臂高举晃动着,示意人群安静,大声道:“我柳七今夜来此矾楼,承蒙各位歌女和众多佳人厚爱,早早前来捧场。在下迟来一步,让大家久等,恕罪恕罪。我柳七这厢有礼了,请让开些,请再让开点儿,我给众姐妹施大礼了。”
  听口音绝不是汴京本地人,那人说罢,卟嗵一声竟然跪在地上,这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谁也想像不到竟是这样一个开局。他跪在众歌女脚下,向着四面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起身。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和吵嚷,又将他裹挟的更紧。
  这人只这一作派就先声夺人,多数女客信以为真,以为这才是名士风采,作派自是与众不同,不愧了风流浪子的名号。也有的将信将疑,难道这就是风流本色,标榜着与众不同?分明就是庸俗嘛,这柳七能这么俗不可耐吗?
望魁楼内的人多数走到院内,余人也多拥到栏前倚栏向下观瞧。只有公子坐在那里未动,旁边还剩下一个瑶卿相陪,公子诧异的对瑶卿道:“你怎么不出去看看你那柳七郎,怎么听到柳七来了还无动于衷?这里只有你认识柳七,你且出去辨识一下,若果真是柳七,请他上来一见。”
瑶卿说话倒很干脆,回道:“不必去看,这人肯定不是柳七。我认识的柳七虽已年过四旬,但怎么看也只有不到三十的样子,而且丰姿伟仪,傲骨凌风,再落魄也不会不修边幅,更不会作出这等下贱鄙琐之相。况且柳七郎虽有傲骨,但待人却是谦和有加,是个谦谦君子,断不会作出大喊‘我是柳七’这种荒唐举止。我也曾有几次听人说过,汴京城里有人冒柳七之名骗吃骗喝甚至骗色,楼下这个人肯定是个无耻之徒、市井无赖。”
瑶卿一番话说的公子频频点头,几个随员也相继回到座位,年青随员道:“人太多太乱,看不清楚,也听不明白。虽然看不太清,但此人决不是柳七!”
  那位落魄的中年人已听清周遭人们的纷纷议论,知道许多人仍持怀疑态度,便大声向众人道:“我柳七久不在汴京了,很多人都认不得我,看得出来有人脸上带着疑问,这个不奇怪,那我就先自证身份。大家都知道我柳七是花街浪子,信与不信,且听我为你等诵首艳词,便知真假。”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看人群的反应,有些女眷已是急不可待了,纷纷催促道:“你快说啊!我们都信你是柳七郎,我们今晚都是为你来的。”嘈杂的声音中竟然冒出一声女子稚嫩的喊声:“柳七郎,我爱你——!”
  那个人开心的笑了,“我前几日听宫内人说,皇上新近宠爱上一个宫娥,那情形就像唐朝的唐明皇,三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什么皇后、皇妃的都不放在眼里了,皇上眼里就只有这个宫娥。宫内那人嘱我写首词,准备在皇上高兴时呈上。就在我刚刚踏进矾楼大门时忽然来了灵感,赋得一首《清平乐》,写的就是这件事,今晚借众歌女之口,传我柳七之名。”
  院内众人听他要献词,立时安静下来。
  这人见自己的话产生了效果,趁热打铁,竟摇头晃脑半吟半唱起来:
             黄金殿里,烛影龙凤戏。劝得官家真个
           醉,把酒犹呼万岁。 袅袅舞彻京都,撩
           动君心风流。一夜御前宣唤,六宫多少人愁。
  围观众人哄然叫好,听了这样一首词,绝大多数人心中不再怀疑。更有那仰慕已久,早已对柳七心驰神往的,匆忙找来纸笔,互相询问着记下此词。
  在这美女如云的夜晚,有这样一曲人们最熟悉最易唱的清平乐谱,词中的主人公又是当今皇上,这一曲艳词遂是一夜走红。因道的是皇宫秘事,京城之人最是喜闻乐道,次日这汴京城内便到处有人歌之。不久后竟传入皇宫大内,引出一件不大不小的风波,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屋内那位公子虽然对外面的情形不太清楚,但对那首词却听个不大差离,不禁眉头一皱,怎么也无法将看到的这个人与《望海潮》联在一起。公子原本对素未谋面的柳七心生好感,这时却产生了厌恶之心。
  他忽然又想到这首《清平乐》词,把当今皇上比作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唐明皇,这简直是对当今圣上的大逆不道,大庭广众之下竟有如此胆大叛逆之徒,开封府的官员是干什么吃的?脸上不由勃然变色,吩咐阎总管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阎总管刚刚下楼来到门外,院内就是一阵大乱,一群官差蜂拥而至,领头的正是开封府的张李二班头,见到阎总管方要见礼,被阎总管扯到一边,随后三人嘀咕一番。两位班头扭头看了一眼望魁楼那灯火通明的大门,便带着手下向侧廊柳七及众歌女去的方向扑去。
  不一时,只见众差役将那柳七用链子锁住推拥过来,李头照屁股上踢了一脚道:“就知道又是你,竟敢冒充柳七之名,又到这里骗吃骗喝,带着骗色,那柳七的名声都是你这等人给搞坏的,这回定要多关你几日。”
  那人连打躬带作揖道:“这个叫柳七的名声这么响,可这汴京城谁能盖过柳七之名?我听说柳七四十多岁,就是我这样的。我就说我叫柳七,这也算不上什么罪,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他叫得,我为什么就叫不得。再退一步,我也是无奈,怎么着也得让我混口饭吃吧。”
  他死拖活拽着不肯走,连连告饶。一个衙役一抖链子扯得他一个趔趄,自胸前衣襟內掉下一个纸包,衙役捡起打开,竟是一只烧鸡。张头笑道:“又是偷去孝敬你那小老婆去吧,亏得你这么多人围着还有这手段。”在众人哄笑声中,那个假柳七被带出矾楼。
  阎总管回到屋内,向公子禀道:“适才有人假冒柳七之名来骗吃骗喝,已被开封府的差役带走了。”
  公子道:“竟然还有这等事,大庭广众之下就不怕有人戳穿他?若是我没有看错,我刚见你和开封府的差役叽叽咕咕的耳语,你若知道内情,不妨讲来。”
  阎总管苦笑道:“只是说来话长,而且此人行为龌龊,没的污了您的耳朵。”
  公子笑道:“权当个笑话听吧,不怪你。”
  阎总管讪笑着道:“我听开封府人讲,这人虽到京城时间不久,却在京城行骗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已在开封府标名挂号了。这个人姓柯名刚,惠州人。别看头发胡子花白,实际只有四十多岁。通文墨,喜作诗,也曾有过功名。柯刚虽为惠州名士,却名声极臭,以无行、文才闻名于当地。这个人行为鄙琐、放荡,老而贪淫,从来不知羞耻,开封府的差役说从来没见过天底下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特别是他的这张嘴能说会道,张口云山雾罩、满嘴谎言。而且行为鄙琐,只要遇到伎女便要跪拜,俨然遇到亲姐一样,口称小人,食伎女之残杯余炙以为荣。据说他在惠州骗了许多人,被人追债,不得已跑到汴京来。到处假冒名人以行骗,闻听柳七名声响亮,自去岁到京城后已假柳七之名行骗多起,两次遭开封府羁押。”
  说到这里,阎总管看看公子问道:“还往下讲吗?”公子正在兴头上,示意讲下去不妨事。
  阎总管轻嗽一下嗓子:“柯刚原有两个侍婢,被一豪强掠走,他前去理论,侍婢竟不愿再和他回去,还叫家人把他赶了出去。他跪在大门外苦苦哀求,侍婢扔给他两串铜钱把他打发走了。别人问他为何不报官,他道‘我妾嫌我穷,转投豪门中。两牝既嫌我,谁用不是用。’引得人无不发笑。”
  阎总管说到这里本欲打住,但见公子面部表情无动于衷,只得接着说下去:“后来他又有了一个小婢叫半洁,此婢刁钻奸滑,甚合柯刚之意。柯刚曲意逢迎之,每遇歺饮,必以荷叶包上饮食、肴核藏于袖中,回到家中跪献与半洁。一日途中遇客,正相揖间,荷包掉落地上,露出半只烤鸭,客与路人皆大笑,柯刚却不以为然,从容捡起重新放入袖中。”
  说至此,阎总管又抬头看看公子,公子不耐烦的抬抬手:“接着说,说下去。”
  阎总管道:“不经之语,不敢以闻。”
  公子道:“哪那么多罗嗦,龌龊事都做了,听还听不得。”众歌女听的有趣,早已叽叽咯咯围拢过来。
阎总管咽口唾液无奈地说:“这些也还算不得什么。这柯刚每晚与这个叫半洁的小婢好合,弄那床上之戏,半洁比那柯刚还要放荡,二人从无顾忌。一天晚上动作太猛了,床脚摇曳有声,震得墙壁掉土。正好隔壁邻居有个客人在此养病,竟让土所埋,受到惊吓以至病情加重。次日诉于官,官府将柯刚追逮到官,柯刚却大言不惭的说他没罪,他既没有凿墙破洞,也没有上房揭瓦,关起门来在自家屋里乐一乐,皇上老子也管不了。官府想想也是,无法定罪,后经人劝和,邻居才撤诉。”
阎总管越说声音越小,而室内众人连那些乐工都早已围拢过来听得津津有味,禁不住大声说笑:“这世上竟有这等无耻之徒,真是可发一笑耳。”
而众歌女中多有床上好手,听到床戏激烈,想到听过见过压塌炕的,没听过震塌房的,更是各个笑的前仰后合。
一俟歌女们放肆起来,室内的空气陡然发生巨变,原本轻松欢快甚至有些香艳的场面立时变得淫邪、粗俗,令人作呕。
在众人笑声之中,特别是笑声中不时夹杂着一两声歌女放荡的声音,阎总管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说下去了,他悄声附在中年随员的耳边说了几句,中年随员脸色阴沉的指着几个围在近旁的歌女、乐工喝斥道:“住嘴,你们几个退了下去,放肆!”
听到这声严厉的斥责,人们纷纷退向墙边,只剩下瑶卿等三四个歌女在桌边陪侍。一时间空气像凝滞了一样,刚才还吵吵嚷嚷乱纷纷的,这时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公子的脸上也佈满了乌云。
很快,阎总管清醒过来,见是个能赶快结束这个话题的机会,便道:“人说这柯刚有十一可斩,我也记不全了,大略是:其贪,一可斩也;其淫,二可斩也;其骄,三可斩也;其吝,四可斩也;其无德,五可斩也……等等。有人以此责之,柯刚还大言不惭道:‘我学前朝韩熙载也。’”
公子冷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上坑蒙拐骗之徒不在少数,只是如柯刚这般恬不知耻的,却不多见。”
  阎总管低声对公子道:“时辰已经不早,您今天的酒也喝得不少了。”
  楼内众人听了阎总管的话,还在蛮有兴趣的悄悄议论这个假柳七,都道这种人确实留不得,该杀。
  公子却已有些意兴索然,便对中年随员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本来好好的听曲观舞,也不失为雅致。只是无端的让这假柳七搅了兴致,既然这人敢冒柳七之名,想来这柳七也好不到哪里去。”
  中年随员尚未答言,一旁侍候公子更衣的瑶卿听得不是滋味,她正色对公子道:“公子此言差矣,怎敢拿这种无赖之人与柳郎相提并论,兀的辱没人太甚,简直是拿鸟鸦比鸾凤,癞蛤蟆比天鹅。”
  公子面对美女,刚才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一笑道:“看来瑶卿姑娘对这柳七还挺痴情,好吧,等你见到这个柳七,你告诉他说,有个人还真想会会他,我倒要看看他是何许人也。”说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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