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九期生的到来,一场战争的开始
作品名称:烂漫樱花,悠悠路 作者:喜上眉梢 发布时间:2020-07-27 15:45:43 字数:3917
六期生走了,孤单了两周后,我们又迎来了新人——九期生。
在六期生刚走后,就听周姐说接下来会有九期生过来接替六期生的位置,然后再要回家的就是七期生。这就是三水中国人的规律。老的走了,新的再来。
我心里孤单久了,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对周姐说的要来新人也无所谓。在这个厂里,我已经将人性看得很清楚,只有少说话多做事,做好自己的事,不给日本人有批评的余地,顺顺利利的在这里做完一年。
转眼,六期生已经回国半个月了,自从她们走后,将我原有的自信和快乐全带走了。跟七期生和八期生在一起工作,仿如每天我的头顶着大块雾霾。
不知道为什么,七期中只许红花和戴大琴两个人性格比较温和,我跟她们一起工作的时候,不懂的地方,她们也都愿意教我。其他几个人,就没那么好相处了。特别是凤姐和肖云,而后就是那个矮矮胖胖的女人叫魏小艳的。她们擅长在日本人面前说好听的话,在中国人面前互相排挤,而且一个劲地讨好日本人。看着她们那副嘴脸,就让人恶心。
这天下班后,打开门,却发现宿舍里多了一个人。我想起了,白天周姐跟我们几个说过的,因为我们宿舍还空着一张床的位置。正好九期生多一个人,楼下宿舍全满了,就会有一个人安排到我们宿舍。
“你好,我是九期生,刚到的。”我刚准备脱鞋的时候,一位短头发、大眼睛、圆脸的女人跟我打招呼。
“你好。今天刚到的,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我笑笑,进了房间。一屁股躺在了床上。第二天的饭也不想做了。
今天在“高息台”(就是一台超大型的机器,专门生产有麻辣鱿鱼丝和酱拌起来的萝卜干),我们研修生必须从楼梯上到机器顶端,然后,调好机器的撒酱速度;然后,我们从大约十个左右的漏斗里,分别散些适量的麻辣鱿鱼丝和酱拌起来的萝卜干。漏斗里撒的量要均匀,少了不往漏斗下面的袋子里散,多了漏斗会报警。这就要求操作者眼疾手快,偷不得半点闲。
所以我每次只要在“高息台”工作个半天,肯定是饿得前胸贴后背。那时候,六期生还在的时候,她们曾告诉我,当自己很饿的时候,可以将鱿鱼丝多留点放旁边。等积累多了,不要让日本人看到,偷偷塞到嘴里,虽然不能抵制饥饿,但至少可以抵一会,有力气干活了。我胆子小,动作也没那么麻利,所以这样的事情,一次也没干过。
只有一次,仅有的一次。那时候第一次上“高息台”,是和六期生童青去的。我刚去什么也不懂,童青只安排我照看两个漏斗,她自己却忙了其他八个,一上午也没得闲。开始,我看她总是将鱿鱼放一边,也没好意思问。等积累多了,她看了看台子下面。然后,抓了点给我说:“饿了,快吃吧。”
我笑笑摇摇头,她见我不拿,硬是塞在了我手里。然后,自己将其余的塞进嘴巴里。看她那样子,一定很饿了,狼吞虎咽的。
她吃完了,两个漏斗却报警了。她来不急擦留在嘴边的红色酱,赶紧去散两个报警的漏斗,连扒连扒的将多余的没法进漏斗的酱菜,分散均匀了。
我看着她那模样,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面纸,递给她:“给。”
童青看了看我,接过纸巾对我笑了笑。
“好累啊,浑身散了架般。”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着今天的工作。这是六期生走后,我第一次一个人在“高息台”工作。这岗位虽然很脏,很累,但是离日本人远了,不用受中国人的白眼;而且事情也没那么复杂,所以我很是喜欢在这里做事。
我曾想过,以后,跟我学的中国人,我一定好好教人家,不给别人任何不开心的表情,我们要自己人帮助自己人才对。这么想着,不知不觉我已经进入梦乡。曾秀丽和孔兰,张伶俐还没回来。下班的时候,看她们三人在一起,鬼鬼祟祟的,我也没跟她们说话,骑了自行车就独自回宿舍了。
“你怎么睡我们宿舍?”我隐约听到张伶俐的尖叫。
“你往那边靠靠,你看你的被子都铺到哪里了?都像你这样,我们还怎么睡啊?”是孔兰的声音。
我揉揉发酸的手臂,支撑着做起来。“哎呀,我还没洗脸,洗澡呢。”
靠着墙,我又眯了会眼睛,实在不想动了,感觉我也动不了一般。
“你醒了。”这时曾秀丽拉开门,进来了,听到隔壁的说话声,顺势拉开了中间的移门。日本的房屋就是这么简单的结构,墙都是移门代替。
“你们怎么了?”她看着孔兰和张伶俐的房间问。可能是看到了新来的九期生,又加了一句,“我们家来新人了啊。”
我恍惚着出了房间,进了卫生间。再就是继续去了浴室,水龙头的水声“哗哗”响,掩盖了外面的说话声。我也不想多话,心烦。她们有必要这么针对人家新来的吗?处处针对我就拉倒了,我惹不起你们,我躲得起吧。
“可以关灯睡觉了吗?已经很晚了。”当我洗完澡,走进房间时,听到九期生的声音。而张伶俐和孔兰却没有减点聊天音量的意思,更别提关灯睡觉了。她们自顾自地聊着,对九期生的话是一阵风。
曾秀丽已经将我们房间的灯关了,睡觉了。我透着隔壁房间从移门的缝隙,遛进来的光,摸索着坐到床上。躺下,继续睡觉。
隔壁的两个人,依然说着、笑着。其实,她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以自我为中心,不顾别人感受。为这事我跟她们说过多少次,聊天可以,不要影响她人休息,但是却遭到两个女人的围攻。现在我算是服输了,她们爱怎么就怎么吧,我可以练就蒙头睡觉的本领。怎么办?只能这样了。
“你们关不关灯啊?”新人有点愤怒了,嗓音分明比刚才大了些。倒是吓住了两个人,消停了片刻。很快,聊天、说笑继续。
“啪嗒”我听到关灯的开关声,然后整个屋子漆黑一片。
“你什么意思啊?没见我们还没睡觉啊。你要睡,你睡,关什么灯啊?”我听到张伶俐的声音,随即一声“啪嗒”,灯又亮了。我们房间里又有了些许灯光溜了进来。
“啪嗒”灯灭了。
“啪嗒”灯亮了。
……
这么几个来回,我知道这应该是九期生关,八期生开的结果吧。然后我却又听到了孔兰的声音:“你个新来的,还跟我们犟起来了。小心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这不是明摆着以老买老,欺负人嘛。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很想起身去说一句。但是心里有个弱弱的声音喊着我:“恬恬,你不能去,本来她们跟你关系就不好,你这么一去,以后你自己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是啊。现在她们就老是针对我,厨房一直霸占不放算了,还联手霸占浴室,只要我晚回来一步,肯定是最后一个睡觉。她们三个轮流着不是浴室就是厨房。
在厂里也是,记得那天下班后。轮到我倒垃圾,我将满满一筐烂菜叶拖着倒进垃圾区。回来时,车间的灯已经熄了。透过路灯的余光,我看到筐边还沾了些许烂菜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将筐放好,也准备下班。
谁知道,她们三个人站在门口拦住了我,让我回去将筐里的烂菜重新倒一遍。我没听,因为我看到那些菜筐基本都是沾满烂菜的。何况现在下班了,明天再清理也行啊,而且我的垃圾筐是最干净的了。
我推着自行车回家了,她们却在我耳边一直唠叨,非要我重新回去倒。我没说话,回到宿舍,她们还在继续唠叨。还说我事情没做好,丢了她们的脸。当时我就火了,我让她们去看看,垃圾筐是不是我倒的最不干净?她们说,不管,反正看到我的垃圾筐不干净,就不行。孔兰竟然用手指着我说:“你给我们八期生丢脸了,倒个垃圾也倒不干净。”听得我火冒三丈。
我对她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做八期生啊。”没有和她继续争辩。
一天的工作已经让人散架了,我洗洗准备睡觉。谁知,又来张伶俐又加入批评我的队伍,和孔兰一说一唱地说着我的不是,仿佛我不回厂里她们就会誓不罢休地说一夜。
我讨厌别人用命令的口气跟我说话,也讨厌别人说话指着我。我看着那两个女人越说越有劲,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不满,但是怎么也无法表达出来。我彻底被她们激怒了,冲着她们大吼:“你们别说了。要倒你们自己去倒,我是不会再回去的。”说完,我就夺门而出。我不晓得此刻,我怎么了,脑海中一直闪现两张扭曲的脸。
从小到大,没有被人这么指责过。我的心也打成结,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此时,日本的街道冷清、黑暗。我从马路的尽头拐着弯走进一大片荒田,泪已经流满面颊。远在海那边的亲人啊,我好想你们。
路边的一个小草棚在风里呜呜歌唱,我蜷缩着身子,依着草棚而坐。漆黑的夜,远处传来声声犬吠。我惊恐地缩紧身体,痛苦和无助已经将恐惧挤到天边。我抱头放声痛苦,在这异国他乡,我是一只被抛弃的流浪小猫,有家却不能回,有泪躲起来哭。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一位日本妇人从田间经过,关心地问我:“怎么了?需要帮助吗?”我摇着头,谢谢她,心里的痛已经缓解了许多。
想起曾发生的一幕,我的心微微颤抖着。我该不该去说一句呢?我再次问着自己。隔壁的争吵声却更加激烈。
“明天我去找周姐,我要换宿舍。”最后我听到九期生很不开心地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听到了她的轻微抽泣声。
“她哭了?”我的心又是一颤。因为刚才的思绪飘离,所以没听到她们争吵的内容,直到听到九期生的那句无奈的话语,我才从遥远的回忆中,走了回来。我决定拉开门。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可以睡觉了吧?这样吵下去工作了一天,你们不累,人家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吧。”我说完,不等张和孔又回答,就拉上了移门。
其实我倒不是害怕她们两个人,她们要说我什么完全可以,我拉上移门,只是做了个掩耳盗铃的事情罢了。
“我们吵到你了啊?不好意思。”只听到张伶俐阴阳怪气的回了我一句,却没见着关灯的动静。
我钻进被窝里,准备我的梦乡。工作累,和这帮女人相处也累。
第二天,九期生真的找了周姐,要求换房间。但是周姐说,房间就这么多,没办法给她调,只能让我们内部调整。
“怎么办?内部怎么调?我是不可能跟她们一个房间的。”听着周姐的话,我没说话。曾秀丽却主动提出愿意换房间。
于是,九期生跟我一个房间了,我们从此作了伴。她叫唐爱梅,是我们邻镇的人。她嫂子是第一批来三水的中国工人,回国后,也就介绍她来了三水,我们就这么成了一起上、下班的伙伴。我终于有了说话的人。她后来曾几次,向我表示感谢,感谢我那天晚上帮她说话了。她真的很高兴,在异国他乡能够得到帮助。我没好意思告诉她,其实我的内心是经过一番挣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