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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作品名称:天堂里的炼狱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20-07-27 08:31:37      字数:3339

  晨起,很早,五点多我就洗漱完毕,趴在床上吸烟苦等了。
  这一宿我都没有睡个安稳觉,不是被噩梦惊醒,而是被自卑扰乱。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半辈子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七点左右,房主老哥给我打来电话,说是让我拿着行李到社区门口等着他,他好送我去中介公司指定的聚集地。
  我应了声,瞧了一眼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回了他一句:“老哥,这一次不会还是摩托吧。”
  “当然不是,你以为我骑摩托带着你和行李我不担心啊。放心,这一次是汽车。”
  房主老哥很快就挂断了电话,这声通知给我感觉可真他妈的不情愿,给我感觉挣六十块钱他都觉得很赔。
  光你赔啊?我他妈也很赔!人活着,谁还没有点儿怨气呢。早知道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压根就不来苏州了。哪个千古高人讲出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鬼话,我真想去他的墓前好好拜上一拜,并质问他究竟是他那个时代苏州风光秀色绝美,风土人情朴实,可历经了千百年的各样洗礼,到现在风光犹在,只是容颜改,还是他纯粹作为一个鼓吹手思前想后搞出来的这么一个宣传标语。
  谁曾想到此天堂已非彼天堂,在天堂里面晃悠的尽是些鬼魅呢。尤其是周聪那样的,没那个金刚钻,你揽哪门子瓷器活儿呀,张嘴闭嘴安排,闭嘴张嘴放心,我倒是放心了,可你的安排又安排到哪里去了呢,别是安排来安排去纯粹是为了骗我住宿费呢吧。也难怪这房主老哥生气,六十块钱一宿,摩托车接的,又赶上个大雨天,再抛去水电费用,保不齐还得给中介公司点儿好处,自己也剩不下几毛钱利润了。
  他们之间的事我没兴趣,我也管不了,我只想看看今天周聪给我安排到哪里去。如果还是跟前两天一样,我就x他妈了,这由怨气燃起的怒火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这口干舌燥,难得咳出的吐沫星子给灭了去,高低得弄出点儿动静来,起码得把这几天的花销弄回来呀。
  跟穷人谈钱,岂不等同于跟病人讲死,骂你都是轻的,这帮王八蛋!
  我穿上衣裤,带好行李,坐电梯下了楼,来到小区门口。看门的早已经换人了,不是昨夜见过的那个大爷,还好出门不需要扫健康码、登记,这一点全国各地都一样,出门容易进门难呐。
  我点根烟,静静地等待着房主老哥开车来接我。淅淅沥沥的小雨捶打在脑袋上,捶打在肩膀上,除了给我带来了些许凉意,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上的帮助。
  我已经饿得不行了,那一个记忆犹新的毛毛虫面包只存在于我的脑海,在我胃里却一丁点残留都没,都随着马桶冲了出去。咕咕直叫唤的肚子恨不得怂恿我仰望苍天,然后贪婪地张开大嘴,喝点儿甘霖雨露,以求水饱。
  我没那么做,我还不至于穷苦到靠直饮雨水活命。我到快餐小车那儿买了一屉包子,还行,不贵,才八块钱,只是包子的个头有点儿小,我一口一个都感觉小,拿在手里看了看,比大拇指头大不了两圈。
  囫囵吞枣吃完了这屉小包子,又拿出水杯喝了一大口特意在昨天晚上晾好的凉白开,只等着房主老哥过来接我。
  可我等了又等,这家伙还是没有来,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雾蒙蒙、阴森森的雨幕下一个接着一个用手机打车或去或回的人,却始终也望不见那一辆房主老哥跟我说的属于他的黑色轿车。
  短暂的二十分钟里,我跟房主老哥之间有了不下五次通话记录,我的声音传达给他的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叫他尽快过来。而他的声音传达给我的却不仅仅“马上就到”这么一个意思,还有“我这边忙着呢”的第二种声音。
  我不晓得他在忙什么,我也懒得问。我还不笨,我想过了,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一个是他真的在忙着一件比接我更要紧的事;另一个则极有可能他跟周聪已经商量好了,我就是个累赘,而且还是一个嘴巴极臭、长得极恶、内心极狠的累赘,他们不想因为我再耽误任何时间。周聪不差我这一个人头钱,房主老哥听得此话,自然也省下了送我去聚集点的油钱和时间。
  我冷笑一声,这仿佛只存在于胡编乱造之宫心剧里,又只存在于当今世界政治权利斗争中的戏码竟然被我给碰上了,而且我还是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碰上的。
  我长舒一口气,掏出手机,按出110三个数,但又逐一删除了。我转而联系上了那个昨天夜里跟我互加微信的女人事经理,给她打去电话,询问了她我这个时候去找她是否合适。她笑了笑,说了句“热烈欢迎”。
  我花了不到二十块钱打了个滴滴网约车。在车上我一直在想,想周聪,想房主老哥,我该怎么对付他们。当然了,在对付他们之前,我得先找份工作。
  难怪都说中国的法院不好进,中国的官司不好打,其实倒不是因为官司真的不好打,主要还是太过耗费时间,太耗费精力了。为了小小不言的事打官司,一边操心劳力,一边耽误工作的,家该如何操持啊。
  我想通了,如果这份工作可以的话,我就当没有周聪那档子事。倘若这份工作还是不行的话,我在承认自己因身材体重而不受待见的同时,也不得不采取鱼死网破的气魄,捅捅劳务派遣行业这个横亘在中国大地上的巨型马蜂窝。
  一路上司机师傅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可能也看出了我面色上的难看。我从透视镜里看自己,也觉得自己跟个阎王爷似的,只是我却唯独少了阎王爷的实权,将人变为鬼的实权。但我却有一双慧眼,看人就是鬼的慧眼。
  很快,我就到地方了。苏州出租车起价费已经涨到十三块钱了,这令我好不吃惊。到底是天堂别苑呐,这价钱都已经跟作为首都的北京一样了,不到二十块钱的滴滴缴费,即使能便宜些,估摸着也便宜不了几毛钱。
  几栋写字楼映入眼帘,外面设有门岗。保安见到烟不离嘴的我,便问了句:“你也是来面试的?”
  我憨憨一笑,回了句:“是。”
  说起来,苏州的雨水可是真多,从早上一直到现在,仍未停歇,淋得我除了裤子以外,上衣就跟掉进河里了似的。
  “最近面试的很多呀。”保安大哥说。
  “啊,这不复工潮嘛。”我说。
  “你是到哪家中介公司面试的呀?”保安大哥问。
  “啊?这里面有很多家中介公司吗?”我问。
  “多着呢。你以为这好几栋楼都是一家的呀,想多了不是,好多家中介公司在楼里面租屋子办公呢。”保安大哥笑说。
  “包括你们公司不?”我问。
  “我们公司?啊,不,我们不归中介公司管。”保安大哥说。
  “那你们归谁管?”我问。
  “我们归物业管。”保安大哥说。
  我曾在北京听北京当地的朋友聊过,北方的保安大多归保安公司管,而南方的保安大多归物业管,而且工资待遇方面比在北方强多了。
  我懒得再跟健谈的保安大哥闲聊,我得赶紧给那个女人事经理打电话,我得问问她他们公司在哪栋楼里的哪一层。
  B栋三层,她告诉我的。我在保安大哥的指引下得知B栋三层的具体位置,但进去之前还得完成一系列流程,测温、登记、点开苏城码,看看苏城码上的我的头像周围是不是绿色的光亮,不是绿色的还进不去嘞。
  乘坐电梯到了B栋三层,我发现大厅之上不止我一个应聘者,还有很多比我还要年轻的年轻人或只是背了个行李包,或大包小裹连扛带背带拎,一副把家都搬来的既视感。
  我见到了那个女人事经理,黑黑的,而且还是个矮粗胖。面无表情的我心想着这微信也好,这QQ也好,这直播间也好,所谓美女不是P图P出来的,就是滤镜、美颜改出来的,再看本人——简直晃瞎了我的眼睛。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李文良那个朋友之所说,很多化妆化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就更别说身份识别系统了。
  最有趣的还属健康码上的照片,很多人(多指女人,当然了,男人也不少,我说过,现在这个社会是一个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还有一部分不男不女的人共同享有的)的面容看上去既白皙又艳丽,可是当看了一眼他们的健康码上的照片,你就会得知普通工人、普通农民究竟有多么伟大,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的底色是农民黑,工人灰。
  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排斥、鄙视、瞧不起农民和工人呢?他们的祖上,他们的父母,他们的衣食住行,哪一个不是农民和工人给予的呢?对此,我想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忘了本,忘了父母,忘了祖宗十八代!
  不过有一说一,还好我是来找工作的,不是来找对象的,否则我一定得跟对方好好说道说道,这无异于欺骗!
  她也没有自报家门,在向我问声好之后,便带我进了一间小小的面试间。在面试间里,她问我:“文职可不可以?”
  “文职?什么文职?”我奇怪地问。
  “当然是我问你能不能干文职啦。”她说。
  “实不相瞒,我从来没干过文职工作。当然啦,我读过很多书,也写过一些不入流的东西,可文职我还真就没干过。”我淡淡地说。
  “那还是算了吧。”她说。
  “请问,我应聘的保安,难道没有保安岗位了吗?”我问。
  “你听我说,保安我们公司暂时不缺人,我们现在只缺文职工作者,以及电子元件厂的普通工人。当然,我们更缺掌握各项技能的技术工种。您看您……”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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