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下）

　　18 夜，外，孙家小院。
　　【孙长发坐在石桌旁，边吃边喝。
　　【杨翠娥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望着孙长发。
　　杨翠娥：二叔，你多吃点儿！
　　【孙长发酒足饭饱地放下碗筷。
　　孙长发：翠娥，我每天一早出车，就盼着晚上回来吃这顿饭。
　　杨翠娥：我跟你一样，从早忙到晚，就盼着你早点回来吃这顿饭。
　　孙长发：你……盼着我回来？
　　杨翠娥：就是嘛！我除了买菜那会儿出去转转，整天憋在这小院里，跟软禁也差不了多少，就盼着你晚上回来给我讲讲外面的希罕事儿。
　　孙长发：这我就要说你了，翠娥！想知道外面的事儿，看报纸啊！
　　杨翠娥：报纸？家里就订了一份北京晚报，下午四、五点钟才送来，哪儿轮得上我看噻？
　　孙长发：这好办，赶明儿我给你订一份晨报！
　　杨翠娥：给我？我可是你们家的小保姆噻！
　　孙长发：小保姆怎么啦？小保姆也是人，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乔仙芝OS：谁说小保姆不是人啦？
　　【孙长发和杨翠娥忙抬头看，只见乔仙芝冷着脸站在石桌前。
　　孙长发：妈，你吓了我们一跳！
　　【乔仙芝一把拽起杨翠娥，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喝斥着。
　　乔仙芝：我跟你说过，你二叔的晚饭由我准备，你怎么又抢我前头去啦？我昨天是怎么跟你说的？
　　杨翠娥：（故意提高嗓门）您说男女之间的事儿，不说我也清楚。二叔刚离婚，正是招人眼目的时候。我过于跟他亲近了，难免会惹出闲话。
　　【乔仙芝几次急得示意杨翠娥小点声，杨翠娥装作没看懂，仍然大声说着话。
　　杨翠娥：我是个小保姆，侍候人是我的本份。当初我一来孙家小院，您不就规定我每天负责全家人的三顿饭吗？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二叔喽！我既然拿了保姆的工钱，哪有撇下二叔不管的道理哟！
　　乔仙芝：闭嘴吧！自打跟小梅住一个屋，那张嘴也练得能说会道啦！
　　杨翠娥：奶奶，我真的不是在跟二叔讨近乎。
　　孙长发：妈，翠娥替您照顾我，您有什么不乐意的？
　　乔仙芝：我说不乐意了吗？我说不乐意了吗？
　　杨翠娥：奶奶，您没说不乐意。您是说我过于跟二叔亲近了，招人眼目、惹人闲话。
　　孙长发：招谁眼目，惹谁说闲话啦？不过就是给我弄顿饭，陪我聊聊天，怎么就叫人看着不顺眼啦？难道我离了婚，就矮人一头、低人一等怎的？
　　乔仙芝：你哪儿那么些牢骚话？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
　　孙长发：算啦！以后我在外面吃晚饭，省得在家招人眼目！
　　【孙长发赌气站起来走了。
　　
　　19 日，内，郁金香花卉公司总经理室。
　　【钱大旺忽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钱大旺：什么？网吧里的电脑都……都……
　　副手：网吧已经被查封了，营业执照也被吊销了。根据法令，可能还要对当事人刑事拘留，并处以三倍以下的罚款。
　　【钱大旺惊恐万状地陡然跌坐在椅子上。
　　副手：钱总，我们接管网吧时，都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都……
　　钱大旺：你是说，有人偷偷做……做了手脚？
　　副手：我觉得咱们应该主动去公安局和工商局说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钱大旺：唉，也只有这……这样啦！
　　
　　20 日，外，公安局门口。
　　【钱大旺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副手赶忙迎了上去。
　　副手：钱总，公安局怎么说？
　　钱大旺：唉，听……听天由命吧！
　　副手：工商局我也去过了，人家说网吧原来的法人不是冯三儿。
　　钱大旺：嗯？
　　副手：这会不会是白云峰和冯三儿做的套子？
　　钱大旺：不管冯三儿是不是法人，人家把网吧交……交给我们的时候，没有一点毛病。这么多日子过去了，网吧出……出了问题，怎么好往人家头上推呢？好在公安局挺通情达理的，没打算拘留我，这就不……不错啦！
　　副手：可是罚款怎么办，咱们拿什么给呀？
　　
　　21 日，外，郁金香花卉公司。
　　【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夹着一个黑色公文皮包，精神抖擞地走进了郁金香花卉公司。
　　
　　22 日，内，郁金香花卉公司总经理室。
　　【钱大旺坐在办公桌前揿动着电话号码。
　　画外音：对不起，您拔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钱大旺烦躁地撂下话筒，坐在那里呆呆地直发愣。
　　【画外传来敲门声。
　　【钱大旺没有听见敲门声，仍然呆呆地望着什么地方出神儿。
　　【画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响了。
　　钱大旺：（恍然醒悟地）请进！
　　【门开了，那位衣冠楚楚的男子走了进来。
　　钱大旺：请问，您……您有什么事情？
　　律师：我是宏达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叫丁志诚。受万年青花卉种植园的委托，向贵公司追讨拖欠的十余万元债款。
　　钱大旺：这件事，我跟“万年青”已经交……交涉过了，他们答应再容我半年的时间，怎么又出……出尔反尔呢？
　　律师：“万年青”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他也欠别人的钱。人家追得太紧，他有什么办法？
　　钱大旺：那么多花店欠……欠我的帐不还，我又拿什么还……还给“万年青”？
　　律师：你也可以委托律师事务所起诉他们嘛！不过，我的当事人为了表示仁至义尽，特别嘱托本律师不要轻易起诉贵公司。当然，如果贵公司赖着不还，那我也就爱莫能助啦。
　　钱大旺：请你转告“万年青”的老总，我们也是多年的老……老朋友了。眼下我的公司已经濒临倒闭，帐面上分文全无。就是告……告上法庭，我也拿不出钱来。与其抓破脸儿，不如放……放我一马，留点情分。
　　律师：这样的托词，叫我如何转告我的当事人？
　　钱大旺：跟你明说了吧，上门讨债的又不是他……他一家。眼下我唯一值钱的，就是那辆“奥……奥迪”。等我把它卖了，谁的钱也不欠，都还！要是这么着还……还不行，你们谁爱告就去告。反正我是死猪不怕开……开水烫，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律师：卖轿车抵债，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卖了轿车，就一定还给我的当事人呢？
　　钱大旺：良心！
　　律师：良心？
　　钱大旺：对，良心！
　　律师：就法律而言，良心只是一个虚词，毫无意义。
　　钱大旺：（有点恼火地）我做人做事，靠得就是实实在在的良……良心。你拿它不当作一回子事，尽管去法……法院告我！
　　律师：钱总经理请息怒，我并非说“良心”可有可无。既然钱总经理如此坦诚，我们何苦硬要对薄公堂呢？假如钱总经理信得过我，我愿意帮你寻找买主，你看怎么样？
　　钱大旺：那……那我就谢谢你啦！
　　
　　23 日，外，二手车交易市场。
　　【钱大旺无精打彩地靠在自己那辆奥迪轿车旁，眼瞅着那名律师引着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走过来，这才站直了身子。
　　【那位男子的手里，提着一个小皮箱，友好地冲钱大旺点点头。
　　律师：钱总，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想看看这辆车。
　　【钱大旺向那男子伸出手握了握，微微一笑，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位男子绕着轿车转了一圈，并很内行地打开前盖仔细检查一下机器，然后钻进车里发动引擎听听声音，又钻出了轿车。
　　男子：（很慷慨的样子）哥儿们，你卖车的原因，丁律师都跟我说了。人嘛，都有三起三落，不足为怪。你开个价吧！
　　钱大旺：五十万。
　　男子：你有难处，我若讨价还价，不够意思。不过，我手头只有三十万现金。你要信得过我，那二十万三个月以后再付，怎么样？
　　律师：钱总，你要同意，双方立个字据，我可以当你们的证人。
　　钱大旺：办……办手绩吧！
　　
　　24 日，内，西厢房南屋。
　　【孙小梅坐在电脑前上网，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手机用公司小姐惯用的电话腔调打电话。
　　孙小梅：……喂，我是花好月圆人际服务公司。对不起，由于公司的业务过于繁忙，暂不受理……（突然变回普通声音并语调冷淡地）是你？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当然很忙……好吧，你既然说得这么诚恳，咱们就见一面吧！
　　
　　25 日，内，郁金香花卉公司总经理室。
　　【钱大旺手里提着小皮箱，情绪低落地走进办公室。他走到办公桌前，将小皮箱往桌面上一撂，顺手拨通了电话。
　　钱大旺：财务室，通知赵……赵经理到我的办公室来。
　　
　　26 日，外，××咖啡厅。
　　【孙小梅来到咖啡厅的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27 日，内，郁金香花卉公司总经理室。
　　【钱大旺冲着站在办公桌前的财务赵经理，打开了小皮箱。
　　钱大旺：这是三十万元现金，你拿去入帐。这笔款子不准干……干别的用。除了交付罚款，其余的都用来还帐。所有的债主，一个都……都不能少！
　　赵经理：钱总，有的债主蛮可以拖一拖，咱们也需要周转资金啊！那些欠咱们钱的人，不也是能拖就拖，能赖就赖吗？
　　钱大旺：我最恨的就是那些欠……欠债不还的人，狗屁不如！
　　
　　28 日，内，××宾馆咖啡厅。
　　【孙小梅走进酒吧，一眼就看见陈思思坐在一张小圆桌旁，边吸女士香烟、边慢慢地喝着咖啡。此时，陈思思也瞧见了孙小梅，便礼貌地冲她摆摆手。然而，陈思思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孙小梅径直来到小圆桌旁，在陈思思的对面坐了下来。
　　陈思思：孙小姐，谢谢你如期而至。
　　孙小梅：（冰冷着脸）请言归正传吧。
　　陈思思：请你不要对我怀有敌意，因为我不但已经脱离了郁金香花卉公司，而且也远离了钱大旺。
　　孙小梅：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思思：当然，这跟你的确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做为曾经相识的朋友，即便只是一面之交，也该假装表示表示关心，问一个为什么吧？
　　孙小梅：（坏模坏样地一笑）我可不喜欢虚情假意。
　　陈思思：做人嘛，有时候还真得学会口不应心。就拿我来说吧，明明不喜欢你，却还是把你请到了这里。明明与钱大旺已经分道扬镳，却还要替他当说客。
　　孙小梅：陈小姐是一个有情有意的人嘛！
　　陈思思：这话是褒是贬，我不计较。但我要告诉你，由于钱大旺疏于公司管理，又上了坏人的当，他的“郁金香”眼看就要凋谢了。
　　孙小梅：所以你就离开了他的公司，另攀高枝。
　　陈思思：我这样做，实出无奈。我曾多次对他提出警告，他都置若罔闻。我离开他的公司，并非不肯与他同舟共济，而是因为他的心里除了一个孙小梅，什么都不顾了。与这样没有出息的人共事，累倒不说，急也急死啦！你知道不知道，如今钱大旺不但要接受罚款，而且债主逼门，他连奥迪轿车都卖啦！
　　孙小梅：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陈思思：难道我的目的还不清楚吗？
　　孙小梅：陈小姐，像钱大旺那样肤浅的人，你又何必为他操这么大的心。
　　陈思思：钱大旺确实城府不深，竟然把你爱的死去活来，以为世界上只有你这么一个女人。
　　【孙小梅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陈思思：（生气地）笑什么？这是他的原话！
　　孙小梅：（马上收住了笑）他真是这么说的？
　　陈思思：骗你是个小狗狗！
　　孙小梅：你说，咱俩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呆头傻脑的榆木疙瘩？
　　陈思思：（十分坦诚地）小梅，我虽然曾经把你视作情敌，可并没有做过对不住你的事。眼下钱大旺落难，实实在在是因为迷上了你。他该不该如此痴迷，我不便妄加评论。但是，人皆有恻隐之心，眼看他就要坠入万丈深渊，你不会坐视不救吧？
　　孙小梅：请陈小姐指教。
　　陈思思：假如你爱他，就对他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尽快使他的心趋于平静；假如你不爱他，也对他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干脆叫他死了那份心。似你这般若即若离，拖也把他拖死了。
　　孙小梅：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派你来的？
　　陈思思：不是。
　　孙小梅：真的不是？
　　陈思思：真的不是！
　　孙小梅：陈思思啊陈思思，你也够痴情的啦！
　　陈思思：（不由得叹了一口长气）是啊，世人都为情所累啊！不想换个地方吗？
　　孙小梅：说吧，去哪儿？
　　陈思思：酒吧。
　　孙小梅：走！
　　【两人说走就走。她们几乎是同时起身，旁若无人地向门口走去。
　　
　　29 日，内，××酒吧。
　　【孙小梅和陈思思来到吧台前，往高凳上一坐，一人要了一扎啤酒。
　　陈思思：干！
　　【陈思思举起酒杯跟孙小梅一碰，就“咕咚咕咚”喝了个净光。
　　孙小梅：玩真的？
　　【孙小梅也一仰脖，将啤酒喝得一干二净，然后转向吧台小姐。
　　孙小梅：再来两杯！
　　【吧台小姐应声又端来两扎啤酒。于是，两人又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陈思思：孙小梅，你说怪不怪？虽然我嫉恨你，可也羡慕你。心眼儿里既不愿意你跟钱大旺好，但又怕你跟他散。
　　孙小梅：冤家！
　　陈思思：冤家？
　　孙小梅：三个人搅在一块，又是爱又是恨，不是冤家又是什么？
　　陈思思：你别这么说呀？我爱钱大旺，那是单相思。钱大旺爱你，也是单相思？
　　孙小梅：这事儿可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楚。起先吧，他钱大旺还真的是自作多情，害上了单相思。后来经不住他死皮赖脸地生磨硬泡，把我的心也缠软了。可是这头犟驴怎么就那么没头脑，为了我孙小梅，他连公司的生意也不顾了，恨不得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你说，像他这种人，除了一个“痴”字，还有什么值得你去爱的？
　　陈思思：浑！
　　孙小梅：浑！
　　陈思思：真浑！
　　孙小梅：真浑！
　　陈思思：他怎么就……（一口将酒喝干，又冲向吧台小姐）小姐，再上两杯！
　　【吧台小姐赶忙又端来啤酒。
　　陈思思：喝！（忽然有所醒悟地）你刚才说，他“痴”？
　　孙小梅：没错儿！
　　陈思思：我的佛爷奶奶！只有痴情人，才能征服女人的心。给你弄个一肚子花花肠儿的变色龙，不把你逼得上吊才怪。如今的男人，还是像钱大旺这样的可靠。来，为我们的痴情汉干杯！
　　孙小梅：就他那个熊样儿？
　　【陈思思闻听，忍不住大笑起来。
　　【孙小梅也憋不住，跟着一块大笑。
　　【顷刻之间，两人的杯中酒又喝光了。
　　【陈思思用啤酒杯底敲着吧台。
　　陈思思：上酒！上酒！
　　【吧台小姐又将扎啤送了过来。此时此刻，两人都有些醉了。
　　陈思思：这些天，老是我一个人喝闷酒，今天总算找到伴儿啦！
　　孙小梅：陈思思，过去我真的咬牙恨过你。今日看来，你还是一个满不错的女同胞。起码为了所爱，能够不顾自我，这就难得！
　　陈思思：可直到现在，我还把你恨得牙根痒痒！
　　孙小梅：对钱大旺爱之越深，自然对我就恨之越切，这有什么新鲜的。不过我倒要请问一句，将来我要招兵买马，你肯不肯助我一臂之力？
　　陈思思：只要你召唤一声，我万死不辞！
　　【两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凑到孙小梅和陈思思身边，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某甲：小姐，陪我们玩玩儿？
　　某乙：所有开销我们包啦！
　　【孙小梅不慌不忙地取出手机。
　　孙小梅：我给110打个电话问问，看看他们同意不同意。OK？
　　【两个家伙一见对方挺老练，生怕是两个便衣警察，赶忙溜了。
　　【陈思思由不得直笑。
　　孙小梅：来，接着喝！
　　陈思思：现在我才明白，钱大旺为什么恨不得把你“金屋藏娇”！
　　孙小梅：我说，这半天咱们老扯他干什么呀？
　　陈思思：小梅，听我一句劝。世上没有真正的白马王子，别拿着理想当饭吃。一旦与终身伴侣失之交臂，黄河可不会倒流。
　　孙小梅：冲你这句话，我敬你一杯。干！
　　【两人又举杯而尽。
　　【响起手机声。
　　【孙小梅顺手打开手机。
　　孙小梅：你好！、……对不起，花好月圆人际服务公司已停止受理业务。拜拜！
　　陈思思：你要关掉“道歉”公司？
　　孙小梅：整天给人家磕头作揖，我也累啦！
　　【定格。
　　
　　（第17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