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贾纯谈情脚踏双船 七月转学奔波四处

　　龙峰的案件毫无进展。
　　章秋生忽然想到贾纯。龙峰的资产需要经纪人打理，而且，根据龙峰的个性，他一定会选择年轻、漂亮、能干的经纪人！他想通过贾纯知道龙峰购买保险的动机。
　　贾纯情绪很好，说：“你想了解龙峰，除非你陪我出去旅游？”
　　“旅游？”章秋生有些不解。
　　“我们银行根据上个年度的业绩，奖励职工旅游的机会，而且可以带一个人。我正愁呢。嘻嘻。”章秋生迟疑片刻，就答应了。
　　这天是双休日。他们坐游轮去的，这相对于高铁来说是慢些，但是，这样也是，慢生活，可以一路品味人情风俗。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年代，游轮反而成为新贵族的独享。
　　早晨，游轮鸣笛出发。在甲板上，章秋生正在看风景，贾纯过来了。章秋生穿着夹克衫，拉链没有拉起来。贾纯却穿得像局部真理——因为钱钟书先生在书中说过，真理是赤裸裸的。贾纯上身着绛紫色的低胸衣服，下身着短褐色的布裙，布裙刚好抱住略肥的臀部，美丽的大腿都被长袜包裹住了，脚蹬高跟鞋。
　　“喂，呆子，发什么楞？”贾纯从身后叫住了章秋生。
　　章秋生回过头，抱歉地说：“我正在张望，看你来了没有？果然，仙女从天而降！”
　　“嗤嗤，你怎会想到我，一定在看别的美女吧。”贾纯撅起涂了口红的嘴唇，样子十分性感。
　　“哎呀，你今天的打扮是完全的休闲，与平日里工作的严谨的样子判若两人！”
　　“当然，出来玩呗就得放飞自我。人有两面性，一个是包在壳子里的我，一个是真实的我。嘻嘻。”贾纯笑了。
　　白天看景，晚上谈情，也许是游轮上客人的一大怪癖。白天看景时，贾纯依着依着栏杆看远山近水，看水鸟扑鱼，激动地在甲板上跳跃着。这时，章秋生递上一瓶矿泉水。
　　“谢谢。”贾纯顾不得看章秋生，一边接过矿泉水，边看风景，“看，山上的猴子从林子里窜过，多有趣！”
　　章秋生心想，自己还不如猴子，猴子多新鲜刺激！他有一种失败感。
　　太阳一收，夜幕降下来。游客们开始吃30元一盒的盒饭。身着白色厨师服的服务员推着手推车叫唤：“开饭啰，开饭啰！还有谁没有吃饭，过了这个点，只能吃宵夜了。”手推车上挂着风铃，在微风中叮当作响。
　　“喂，服务员，这边！”贾纯叫来服务员，“来两份。”服务员闻声过来。
　　“请问，您是要情侣套餐吗？”
　　“情侣套餐？”
　　“是的，我们为每位顾客量身定制了晚餐，有情侣套餐，有单身贵族餐，还有小孩的营养餐。当然，请你自便。”服务员胖嘟嘟的下巴，很年轻的脸。
　　当风铃响起时，勾起了章秋生的回忆。他好奇地望着风铃，风铃紫色的带子飘动着。那是在临水村，天下着雪，家家户户挂着风铃，风铃唱响，寂寞的小村不再寂寞。柳七月家的屋檐下挂着风铃。
　　“那好，来份情侣餐！”贾纯爽快地答道。
　　俩人在甲板上蹲下来吃饭。
　　“这幕天席地的感觉真是别有风味！”章秋生感叹道。
　　贾纯打开餐盒，急了，喊：“慢些，你吃这个，你吃这个！你手里拿得才是女士的晚餐。”
　　“怎么？不都一样吗？”章秋生愣了。
　　“才不呢，这是情侣套餐！男士喜欢油腻的，大快朵颐，女士要吃着绿色、养颜、健康的！”
　　“哦。”章秋生耳根微微红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谈恋爱，不过，他不想恋爱，因为心里驻着一个人。
　　晚饭过后，看漫天星斗。俩人促膝而坐，贾纯倚靠在章秋生的肩头。化学洗发水的香味透过来。俩人开始谈论天上的星星。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章秋生吟诵起诗句来。
　　“好诗，好景！”贾纯陶醉了。
　　这时，船舱里有人上来。那人上来先干咳一声。贾纯闪开了头。
　　“嘿嘿，谈情说爱哩。”那人奸笑一笑。
　　“别嚼舌头！有么事直说。”
　　“里面正要打牌呢，三缺一。叫我来找人。请问，你们俩谁出战？”
　　章秋生对打牌不感兴趣，迟疑着。。
　　贾纯一推章秋生：“你去打牌吧。否则，又有人说我们谈情说爱了。”
　　章秋生逃也似的去打牌。一进房间，章秋生就后悔了。屋里开着强光灯，牌桌上三个女士，十指纤纤，钻戒却硕大无比，光芒四射。在光与影的衬托下，个个暴发户似的，眼光酷冷，胸前丘壑起伏，脸上或浓或淡，两片嘴唇涂得亮汪汪的，娇红欲滴。更有一位女士，身穿红色旗袍，小圆角衣领半寸高，领口一枚别针，上面镶嵌着蓝宝石，光彩熠熠。章秋生在打牌时心不在焉，老是出错牌，引得一位女士不高兴。
　　那女士将牌一扔：“不玩了，不玩了，牌技太潮了。”
　　大家不欢而散。
　　这正合章秋生的心意，既躲避了贾纯，又躲避了那班世俗的女人！不巧，路上被贾纯截住。去找贾纯谈天。贾纯一看章秋生来了，心里暗自高兴。
　　看到章秋生，贾纯特意补了一下妆。
　　“不必了。大晚上的，补妆给谁看呢？”章秋生揶揄地说。
　　“给你看呀。嘻嘻。”贾纯笑道，“我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章秋生应酬道。
　　
　　船在一座城市靠岸，做了短暂的停留。一些人开始上去扫货。
　　贾纯进来了，看着章秋生呆坐着。
　　“你不上去买点纪念品什么的，等回去了，人家问你到某地旅游了，没有纪念品，谁信呢？”
　　“我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我出来时，周围压根没有人知道！”
　　“嘬嘬，真可怜。不过，今天，我们才是真正朋友。不是吗？”贾纯加重了语气。
　　在贾纯的劝说下，俩人弃船登岸。不上岸不知道，一上岸吓一跳。这是一座真正的二线城市，大型的购物广场，超前的消费观念，让章秋生囊中羞涩。
　　俩人逛了一会儿民族街，又看了一场电影。随后，去老庙黄金店。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现在黄金保值增值，不要错过每一次投资理财的机会！”
　　“哇塞，现在国际黄金涨到每盎司1400美元！”一位老太太看着金店的大屏幕惊呼起来。
　　贾纯劝章秋生趁机买点黄金。见章秋生不感兴趣，有点失望。最后，她看中一枚柳叶金饰品。
　　“这个很好看，别在身上，气质大好！”贾纯将柳叶金饰品戴在胸前。
　　售货小姐大赞：“戴着气质高贵了许多！”
　　“你能给我买吗？”贾纯盯着章秋生看。
　　章秋生没有表态。售货员说：“这位先生，你的女朋友戴着这个挺合适。”
　　“女朋友？哦。是。”章秋生表情复杂。在他犹豫之际，售货员已经开好了发票！
　　章秋生只得做冤大头，微信付款1200元。
　　付了款，贾纯将柳叶金别在身上，亲吻了章秋生一口。
　　“你真是好人！是一位真正的帅哥！我男朋友也和你一样，帅呆了，是男人中的极品！”
　　听说贾纯有男朋友了，章秋生脑袋轰隆一声一个炸雷，他感觉被骗了！走在身后，章秋生使劲擦刚才贾纯吻过的脸颊。
　　
　　回到游轮，章秋生全没有了先前的兴致。他独自回床铺，睡了一觉。
　　砰砰，外面敲门。
　　是贾纯灿烂的笑脸。
　　“我可以进来坐一下吗？”
　　“随便。”章秋生不冷不热地说。
　　贾纯幽怨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有一个与你一样帅气的男朋友。我们下周就要结婚了。你送给我的柳叶金就当是我们新婚贺礼吧。谢谢你的贺礼！”
　　章秋生下意识地避让一下，他唯恐贾纯又要过来吻他，这个女人的吻太不值钱了。
　　贾纯向章秋生要手机。章秋生递过手机。
　　“这样吧，难得相识一场，照个相留作纪念吧。”说罢，贾纯摁下手机键。然后，将手机还给章秋生。
　　等贾纯走了，章秋生删去了手机里的照片。
　　
　　两天不愉快的旅行终于结束了。在码头上，章秋生看到一个秃顶的五十岁的矮个子男子过来接贾纯。
　　“哦，亲，你终于回来了！”秃顶男子惊呼。
　　贾纯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飞到了秃顶男子的怀抱。
　　“贾纯真有福气，当银行行长的准老公来接她了！”有人羡慕地说。
　　“什么福气，攀高枝呗，鲜花插在牛粪上！”有人嫉妒地说。
　　“这就是她那位帅呆了的男朋友，和我一样帅呆的银行行长！”章秋生很愤然，忽然感受到了侮辱！
　　
　　龙小峰除了体育锻炼外，学习很不上心。那些熊孩子的家长往往将孩子不上进情况归结为外因！
　　柳七月为了儿子龙小峰转学的事开始谋划了。她在网上查找哪个城市宜居。突然，一行文字黏住了她的目光，小火苗点燃了。中国杭州房价大涨，国人争相购房！杭州，杭州！有句古话，生在杭州，吃在广州，死在柳州，人生三幸。杭州景美，广州货多，柳州盛产金丝楠木，人死就地取材，可以做为棺椁。
　　杭州的房价不便宜，一向精打细算的柳七月开始盘算自己店面的估值、证券的估值，还有外面的欠款。柳七月想到王大美还欠着一笔钱呢，于是，走上讨要之路。
　　第二天一早，柳七月穿了外套，戴上口罩，出门了。早晨，空气中流动着薄雾。走在路上，人们被这个略有艺术气质的女人吸引住了。也许是惊异于戴着口罩的奇怪举动，回头率很高。
　　
　　王大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生人。那个年代，正赶上中国的计划生育。王大美的父母是山村老实巴交的农民，农民骨子里有一种朴素的观念，“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有儿子是养老送终也算含笑九泉了。命里不济，自己的女人偏不生儿子。王老大急了，一年一个，非得老婆生个儿子不可！那时候，镇里有计划生育委员会，村里有计划生育小分队。计划生育小分队盯上了王老大，王老大带着老婆与计划生育小分队打起了游击，东躲西藏的。计划生育小分队白天扑个空晚上来，晴天扑个空雨天来！开始，王老大的老婆躲到山里亲戚家。亲戚家条件苦，三间土坯房，房顶破了，太阳、月亮可以照进来。亲戚愁苦着脸说：“他老舅，不是我不肯留人，家里穷得是在是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看看，我们只能出野菜糊糊了。”看着说话的人端着黑乎乎的一碗粥，王老大喉管里直冒酸水。“喊什么穷，等我有了儿子，什么都有了。”王老大一甩衣袖，带着老婆回家。王老大将老婆安置在旱井里，那口旱井是村民寒冬腊月洗澡避风港。没有不透风的墙。夜里，计划生育小分队摸进王老大家。他们将王老大从稻草铺上揪起来。
　　“人呢？”
　　“哪个？”
　　“装什么蒜？你老婆呢？”
　　“犯么法了？”
　　“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就是犯法！”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她是妇联主任姜珍珠，目光犀利。
　　几个队员上来捆人。有人四下搜查。一时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巨大的黑幕下，唯有一团火。深更半夜，犬吠鸡鸣。有些村民过来看稀奇。
　　王老大脸上的汗淌下来了，心里嘀咕：老婆就要生了，熬过这几天，一切阿弥陀佛了！
　　“王老大，还是老实交代了吧。”姜珍珠冷笑道，“我知道，这几天就是你老婆的预产期！”
　　王老大一惊，这个姜珍珠真是“剃头刀”，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好，老婆万一这时候生呢？他暗自跺脚。突然，王老大挣脱了，窜进树林。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姜珍珠急了，“同志们，上房揭瓦！捣了老巢，看他何处安生！”
　　几个小青年立功心切，急急忙忙上房，没想到忙中出错，一个小青年从房顶掉下来，摔伤了腿。
　　姜珍珠一咬牙，喊：“拆房！”
　　有人弄来铁丝，将房子围住。
　　大家拉着铁丝，喊：“一二三，拉！一二三，拉！”
　　姜珍珠喊：“王老大，再不出来，你家房子没了！”
　　王老大跑到旱井里，看见老婆脸色蜡黄，痛苦地呻吟，经验告诉他，这回真的要生了!他听着外面“一二三，拉！”，又看看老婆的痛苦的表情，急得团团转。
　　这边，轰隆一声，墙坍塌了。那边，旱井里一声婴儿的啼哭。尖而细的声音划破夜空！姜珍珠一屁股跌在地面上：“完了，完了，又超生了！”
　　这个婴儿一直没有正式的名字，全村人都喊做“井井”。后来，入了小学，老师一看是个女生，就取名“王大美”。
　　
　　薄雾渐淡，菜市场人越来越多。王大美围着围裙，在肉铺上麻利地操刀，俨然男人。她卷起袖子，黑黝黝的胳膊露出来，似乎不是胳膊，而是从筒子里喷泻出来的两股巧克力液体，柔滑的，细腻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过来，问：“猪排骨么价？”
　　“仔排36！”
　　“这么贵？”
　　“非洲猪瘟给闹的。”
　　“还是吃牛肉吧。”中年眼镜男子径自走到牛肉铺子。
　　“牛排么价？”
　　“牛排36！”买牛肉的大声喊，一边用眼睛瞅瞅王大美。这一喊，果然吸引了几个本来打算买猪肉的客户。
　　王大美黯然神伤，低头摆弄猪排骨。忽然，一道影子飘过来。她心头一喜，忙抬头：“仔排36！来点吗？”可是，当她抬头的一刹那，目光立刻短了。怕什么来什么，债主上门了！
　　柳七月说：“王姐，生意可好？”
　　王大美讪讪地笑了：“刚糊口。不过，你放心，我差你的钱很快给你的。”
　　柳七月说自己打算搬到杭州去住，以后，咱们见面就少了。
　　“哟，那恭喜了。”
　　“没啥好炫耀的。没办法，一切为了孩子。我要为小峰找个好的教育环境。”
　　“那咱们见面就少了。”
　　“缘深缘浅，随缘呗。”柳七月说。
　　“妹子，你家大业大，拔根毫毛比我腰还粗。有钱就是任性，想挪窝就挪窝。”王大美给一位顾客切肉，过秤。
　　柳七月有些无奈地说：“我没有工夫与你拉家常了。我还要到别家讨要欠款。现在，欠钱的都是大爷，要钱的都是孙子！”
　　
　　柳七月走后，王大美的哥哥王松来了。王松有些疲惫。
　　王大美说：“哥，你气色不好，要注意身体。”
　　“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分忧。工作太忙。”
　　“哥，柳七月要当移民，到杭州去，你知道吗？怎不早说？今天好尴尬，柳七月来讨要我买手镯的余款了。”
　　“是吗？我没有听说。”王松吃惊不小，脊背发凉。
　　“柳七月说，她要带龙小峰到杭州去读书，打算将玉器店盘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玉器店生意不错啊。”
　　“你呀，不要想当然。你要阻止柳七月的想法，否则，我又要猴急马慌地还债了，你也失去了工作！”
　　王松没有说话，看着王大美，浓眉动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