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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6)

作品名称:曙光初绽      作者:孙兴盛      发布时间:2020-07-27 09:49:02      字数:5993

  黄占山从议事厅出来,直接回到了西厢房。
  当他打开铁锁,推开双扇房门,柳小凤像被长期囚禁在笼子里的猴子,急火火地从门缝儿要往外扑。黄占山将她一把死死地抱在怀里,不让她出去。柳小凤挣扎着说:“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黄占山拉住她始终不放,她就用嘴咬他,用头碰他,口里还不住地骂道:“强盗!你们是一窝失了人性的强盗!”
  黄占山一把将柳小凤摔在火炕上,然后从里面上闩关了房门。
  柳小凤还要扑上去开门,黄占山使劲地将她按在炕头上说:“娘娘,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你别说,我什么也不听……”柳小凤气喘吁吁地说,“你把赵先生放开……你把他还给我……”
  黄占山把柳小凤又按在太师椅里边,说:“这事,我不会责怪你的,你跟我在山寨里这么长时间,我是了解你的。你待我很好,恩恩爱爱……娘那个×,都是那个游击队队长欺侮了你……”
  “不,他没有欺侮我,我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柳小凤咬着牙,瞪着眼睛说,“这完全是在诬陷人……这是你们设计编造的一个骗局,我……我上你们的当了。”
  黄占山也气喘吁吁地说:“红军游击队共产共妻,你知道吗?赵先生来山寨的目的不是收编我们,而是打你的主意!”
  “叭”的一声,柳小凤给了黄占山一个耳光,并破口大骂:“你简直是在放屁!这是对红军游击队的污蔑,我不许你烂嘴烂舌地说红军游击队的坏话!”
  柳小凤虽然气势汹汹地咒骂黄占山,虽然一怒之下扇了黄占山一个耳光,但黄占山此时此刻都不在意,反而温言软语地说:“骂吧,打吧,你打我骂我,我都不上气,因为你同样在气头子上。但我要提醒你,你上了红军营长的当了,你受了游击队队长的骗了;我更要提醒你,你受的赤化太深了!共产党不可靠,红军游击队不可信。我老实告诉你,像我们这类人,第一天走进红军队伍,第二天就会遭到杀头之罪,你不要听他们说得天花乱坠……”
  “滚开!我不想听你这一套。”柳小凤说,“我相信共产党,我相信游击队,共产党和游击队里边都是好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黄占山气哄哄地抱住水烟袋,呼噜噜呼噜噜一个劲地吸,一锅赶一锅,鼻孔里不断地有白烟喷出来。气恨之后,他只说了一句:“你中红军的毒太深了!”
  “红军是个好军队,我要跟着红军走。”柳小凤说,“当土匪终究没有好下场。”
  黄占山把虎眼一瞪,怒冲冲地将水烟袋在黑油漆方桌上一蹾说:“娘娘,你……你简直不像话!这,这成何体统?”
  柳小凤并没有被黄占山的凶相所吓倒,反而大胆地说:“我同意被红军收编。收编是一百六十多名弟兄的唯一出路;如果要拒绝了收编,这支土匪队伍只有死路一条。”
  黄占山本来还要给柳小凤施加更大的压力,但看她始终没有屈服的征象;再加上柳小凤平时娇宠惯了,养成了倔强顽皮的性格,所以,无论黄占山怎样恐吓她,她始终我行我素。在柳小凤来说,只要她认为是正确的,她就会抱着一个杆子上,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在这两种意见绝对分歧而又难以统一的情况下,黄占山终于服软了。
  黄占山当然不是真的服软,他也绝对不会服软。在他的意识里,跟红军是势不两立的,永远也走不到一条辙上。之所以服软,那仅仅是暂时的,是为了应付柳小凤,是为了迷惑柳小凤。
  黄占山一把将柳小凤拉过来搂在自己的怀里,并且虚情假意地亲她一口说:“乖乖,我亲爱的娘娘,我已经同意按你的意见办事了!收编就收编,我明天就带着众位弟兄下山……怎么样?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不管黄占山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柳小凤觉得舒心,刚才的暴躁、任性,一下子就减弱了许多。她决定不再跟黄占山舌辩了,辩是辩不出一个好结果的。要想达到被收编的目的,得考虑别的途径。只有另外打开一个突破口,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
  当然,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甩开顽固不化的黄占山,包括黄占山的死党,即独眼老五及其他十几名亲信。她相信,山寨里绝大多数喽啰是听她话的,是愿意跟着她去接受改编的。她把形势作了分析,觉得几个分队队长以往和她关系很不错,只要她给他们讲明利弊,他们是会明辨是非的。跟着红军走有出路,还是跟着黄占山永远占山为寇有出路,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盏灯,只要你指点一下,用革命的道理去点亮这盏灯,他们会作出正确判断的。
  想到这里,柳小凤决定暂时不跟黄占山争执,甚至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沮丧地倒在火炕上,闭起眼睛不再说话了。
  她希望黄占山走开,给她留下一个机会,让她和几个分队队长谈一谈,顺便征求一下他们对收编的看法。
  黄占山见她安静地倒在火炕上沉沉入睡,就蹑手蹑脚地走出西厢房。为了不让关门、锁门弄出响声,为了不惊动娘娘,他只让两名小喽啰站在厢房门口,将门守住,不让娘娘出去。
  黄占山走后,柳小凤睁开眼睛,并且抬起头细细地谛听着门外的动静。当她确认那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不是黄占山,而是跟随她去县城买棉花的那名喽啰小亮子的时候,她高兴了,立即从火炕上爬起来,向厢房门口走去。
  小亮子见娘娘走到厢房门口,就迎了上去:“娘娘,你……”
  “我要出去会见红军营长赵云龙。”柳小凤说。
  小亮子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地说:“大王说……不让你出去……”
  柳小凤退回厢房门里边,站在火炉旁,急切地问小亮子:“你知道赵先生的情况吗?是不是被大王关起来了?”
  小亮子摇摇头说:“这个……不清楚。但刚才我们在草坪上练习刺杀的时候,有人说……好像……大王派人把赵先生押送下山了……”
  “你知道押到什么地方去了?”柳小凤又问。
  小亮子说:“有人说,送回游击队去了,大王不同意收编,将赵先生……但这消息不一定准确。”
  小亮子的话,使她暂时放下心来。至少,在很短一段时间里,黄占山不会加害于他,他的人身安全会得到保障的。
  小亮子不会说假话,这一点她敢肯定。以往他们之间关系很融洽,再加上去县城买棉衣的那几天,他们经历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日日夜夜,两人已从感情上交了朋友,小亮子在紧要关头,会把一颗虔诚的心交给她的。所以,她觉得小亮子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按照小亮子的说法,赵先生已经作为不受欢迎的人,被大王送回了游击队。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收编的事又该怎么办?难道就白白罢了不成!曾经在柳小凤心田中升腾起的一股热潮,顿时又像破灭了的泡影,使她失望,使她沮丧。
  想赵先生苦口婆心地教导她,给她讲述革命阵营里的许多新鲜事,她的脑海里又升起了一团熊熊大火——她决定亲自下山去找赵先生,商量收编的事——她想采取里应外合的办法,让红军游击队派人攻打山寨,然后由她率领弟兄们投奔游击队……
  当这一系列的情思在她的脑海里涌动之后,她向小亮子招招手说:“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小亮子瞅了瞅另外那一名喽啰,那名喽啰很理解地向他点点头,他就大胆地走进厢房门里边。柳小凤趴在小亮子的耳朵上低声说:“小亮子,你快去找三个分队队长,让他们到我这里来一下,我有事要和他们商量。
  “是。”
  小亮子一只脚刚刚跷过门槛,柳小凤又叮咛他说:“秘密一点,不要山大王和他的侄子老五知道。”
  “我晓得。”小亮子点着头走了。
  另一名小喽啰又在门外边转悠起来。
  
  关押赵云龙的阎罗殿,阴暗而潮湿,到了夜晚,山墙上裂开的缝隙里穿进了冬日的寒风,冷凄凄的,刺得他浑身上下像用刀割一般疼痛。
  赵云龙从荻菅茅草窝里爬出来,抓着土墙爬到大铁门边,将脸面伸向门缝儿,朝着大门外边的叶子阎王喊道:“告诉你们的山大王,给我这儿拿一床被子来,冷得人实在受不了!”
  那伤疤喽啰披着一件老羊皮破大衣,将头缩在衣服领子里边,在阎罗殿外面不停地踱着步子。当赵云龙向他提出要被子的时候,他连头也没回,只是冷冷地说;“我在屋子外边,你在屋子里边,难道我比你好受?”
  赵云龙又说:“你去告诉你们的头目,就说我要一床被子。”
  伤疤喽啰走到大铁门边,把一句冷冰冰的话扔进了门缝儿:“死到临头的人,还怕冷吗?”
  赵云龙当即打了一个冷颤。
  “安安地躺在那儿吧,一会儿……”那伤疤喽啰还没有说完,却见远处有人擎着火把朝这儿走来,当即恭恭敬敬地把钢枪搂在怀里,靠大铁门边站了站。
  火把走近了,伤疤喽啰才认出是独眼老五领着两名小喽啰前来查号子(号子——关押犯人的囚室。),就凑上去说:“他在里面睡着。五爷,里面太冷,能不能给他弄一条棉被子,让他暖和暖和……”
  “给他个屁!不给!”独眼老五怒冲冲地说,“妈的,已经成了阶下囚,你还以为他在红军里边当营长哩!”
  “是,不给。”伤疤喽啰作了个立正的姿势说。
  “把门打开,我有话要跟他说。”独眼老五说。
  伤疤喽啰打开铁锁,双手推开两扇沉重的铁门,独眼老五和两支火把一齐走进阎罗殿。阎罗殿里霎时被一股股盘旋不散的黑色浓烟弥漫了。
  见是独眼老五走了进来,赵云龙从荻菅茅草中爬出来,说:“放我出去!”
  “说得那么容易!”独眼老五说,“你是罪人,知道吗?你违犯了山寨的规矩,知道吗?”
  “我没有罪,我是堂堂正正的红军战士,我是光明磊落的游击队员!”赵云龙说,“我是遵照天下劳苦大众的意愿,奉红军游击队的命令,前来收编你们这伙土匪武装的。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光明正大的,我没有错!”
  “不,你触犯了山寨的条律。”独眼老五说,“你为什么要把山大王的压寨夫人搂在你的怀里?我看你不是前来收编,而是假收编之名,来污辱我们山寨的。”
  “你这是诬陷!”赵云龙说,“我根本没有那回事,那都是你们捏造出来的。”
  独眼老五向前冲了一步,狠狠地踢了赵云龙一脚,说:“你还嘴犟!那是我亲眼看见的,难道我说假话不成!”
  “你在血口喷人!”
  “谁血口喷人?”
  独眼老五伸出像鹰爪一样的手掌,狠狠地扇了赵云龙一个嘴巴,赵云龙鼻子口里当即流出殷红的鲜血。独眼老五恶狠狠地说:“你血口喷人还是我血口喷人?你睁眼看一看,谁口里有血?”
  赵云龙明知独眼老五在跟他有意作对,就不再理他,只是说:“叫你们的山大王来,我要见他。”
  “从现在起,他不会再见你了。”老五从袖筒里取出一张白纸,在手中晃了晃,说,“这不,他命令我来找你谈话,要你给这份‘自白书’上签个字,承认你把压寨夫人搂在你的怀里了。”
  赵云龙一怒,冲上去从独眼老五手里夺过“自由书”,撕个粉碎,然后又撒在他的脸上。纸片儿在独眼老五的脸上打个旋儿,又像漫天的雪片儿一样纷纷扬扬落到污浊的地面上。
  独眼老五生了气,伸手打了赵云龙一个耳光。这一下打得太重,赵云龙闪了一个趔趄,几乎跌倒在茅草窝里。
  “承认也得写,不承认也得写……”独眼老五在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说,“承认了,大王就留你一条活命,要是不承认的话,哼哼!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那个掌火把的小喽啰从潮湿的墙角里扶起赵云龙,用劝慰的口气说:“赵先生,还是承认了吧,只要能留下一条活命,以后再慢慢周旋。”
  独眼老五恶狠狠地瞪了那小喽啰一眼,说:“闭嘴!谁要你在这儿啰嗦?”
  那小喽啰不再说话了。
  独眼老五指着赵云龙的鼻尖说:“给你一个钟头的时间,好好考虑考虑。何去何从,任你选择。一个钟头以后,我再过来给你送笔和纸……”
  两支火把一前一后走出阎罗殿,独眼老五那还有点跛腿的身影在火把的映照下,一晃一晃跟着走了出去。赵云龙看着那黑魆魆的暗影,不由得想起小鬼和判官,也想起了传说中吃人的怪物——魑魅魍魉。
  在这阴暗潮湿的阎罗殿里,此刻,赵云龙想得最多,但其中与个人安危休戚相关的只有一条,就是承认与不承认匪徒们强加在他头上的那句不实之词。承认了,他就有可能生还;不承认,他有可能死在土匪们的屠刀之下。
  他明显地知道,这是土匪们玩出来的别有用心的花招,他早就看出来了,土匪们不仅仅是想陷害他一个小小的红军战士,而更重要的是要通过这一事件恶意中伤红军,中伤游击队。在土匪们的心目中、也在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中,造成误解,从而达到攻击红军,攻击游击队的目的。最终还是要通过这一事件破坏收编的。
  想到这里,赵云龙牙关一咬,在心里说:“黄占山呀黄占山,你的算盘打错了!共产党员岂能是你玩弄的工具?共产党员岂能在你的淫威之下干出有损于党、有损于红军的事情来?共产党的声望,红军的威信,是不容任何狂妄之徒随意践踏的!”
  为了维护共产党的声誉,为了维护红军的声誉,赵云龙决定以死去捍卫,绝不让匪徒们的野心得逞。
  想起许多在革命的战火中殉难的烈士,想起他们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赵云龙将死置之度外。他想,只要是为了民众的解放事业,为了天下劳苦大众得解放,即使抛头颅、洒热血,又有何妨!
  赵云龙蹒跚着走到阎罗殿门口,对看守他的叶子阎王说:“取笔去,我要写自白书!”
  不一会儿,叶子阎王拿着笔墨纸砚,还有点灯的火柴,从门缝里递给了赵云龙。
  赵云龙划了根火柴,点燃阎罗王供桌上的一支蜡烛,放在屋子中央;然后,提起毛笔,在石砚里饱蘸墨汁,环望阎罗殿四面墙壁。只见南边山墙上有笸篮大一块地方尚且完整,白灰刷过的痕迹也还明显,于是,他将阎罗王泥塑神像前边的破旧供桌,搬到山墙底下;他提笔站了上去,在白灰墙上奋笔疾书,写下了一位先烈临就义之前的《绝命诗》:
  
  为圆寂,将门儿掩,谁也不见,学秃陀参禅,像睡佛咒天,将孔孟抛在一边;劳什子吓破几许英雄胆,咱从来不说奈何天!这头颅任你割断,这肉体任你踏践,一切听自然!
  写完这首《绝命诗》,赵云龙跳下供桌,站在山墙下,手握毛笔,昂着头颅,反复地审读了两遍,觉得没有掉字后,就牙关一咬,一脚蹬翻了破旧不堪的供桌。
  门外的两名叶子阎王听到阎罗殿里一阵“踢里倒腾”的响声,一齐凑上来趴在门缝儿朝里边呐喊:“干什么哩干什么哩?”
  赵云龙怒冲冲地将毛笔摔在阎罗王那狰狞可怖的绿色脸面上,扭回头朝着门口说:“告诉你们的头目,就说红军游击队队长赵云龙的‘自白书’已经写好,叫他们来看。”
  一名叶子阎王急忙忙跑到东厢房,告诉了独眼老五,说,赵云龙的“自白书”已经写好,让他赶快去取。
  独眼老五从厢房门口捞起正在熊熊燃烧的火把,自己擎了,直奔阎罗殿而来。当他推开两扇大铁门,发现阎罗殿里乱糟糟地,香炉和烛台乱七八糟地扔在阎罗王的脚下;用来供奉阎罗王的供桌也仰面朝天倒在山墙边;阎罗王的脸上被一块黑墨污染了好大一片……再看,赵云龙怒气冲冲地站在山墙底下,攥着两只拳头,像铁塔般稳在那里。独眼老五“嘿嘿”一笑,弯着腰,毕恭毕敬地向前走了一步,说:“赵先生,请将你写好的‘自白书’拿出来吧,我好给山大王有一个交代。”
  赵云龙将一张白纸扔在独眼老五的脸上,然后又右臂一挥,指向山墙上那首《绝命诗》说:“我的‘自白书’就在那上边,你看去吧!”
  独眼老五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家伙,虽然睁着眼睛朝山墙上望了一阵,却是一个字也认不出来,于是就招手叫伤疤喽啰进来,替他念念。
  伤疤喽啰从阎罗殿外面进来,接过独眼老五手中的火把,高高地举在空中,火把的光焰照到《绝命诗》上,他先默默地念了一遍,遂吐了吐舌头,说:“五爷,这不是‘自白书’,这是一首《绝命诗》。”
  “什么什么,什么绝命诗?”独眼老五说,“你快念给我听听。”
  伤疤喽啰望了望山墙上的绝命诗,又望望赵云龙,这才起大声念了一遍。
  独眼老五听罢绝命诗,虽然觉得文绉绉的有点难懂,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自白书”,而是无声的反抗。他料想赵云龙不会痛痛快快地向他们低头认罪,就一甩袖子走出阎罗殿,找他的叔父山大王商量对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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