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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5)

作品名称:曙光初绽      作者:孙兴盛      发布时间:2020-07-27 09:27:56      字数:4595

  黄占山比武输给赵云龙后,一直闷闷不乐,晚间睡在火炕上,再也不见跟娘娘做那种让他彻夜不眠的乐事了。相反地,他长夜咳嘘,辗转反侧,像烙烧饼一样,翻来覆去总是不能入梦。
  为了讨好黄占山,让他很快地跟随赵先生下山,柳小凤甚至施展出百般媚态,要跟黄占山亲热,但都被他拒绝了。他甚至火爆爆地说:“去去去,太烦人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心里有事吗?”
  第二天一早,黄占山就穿衣下床,在屋子里焦急地踱着步子。
  柳小凤坐在火炕上,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大王,你不是要跟赵先生详细地谈谈有关收编的一些具体细节吗?还是今天早上就开始吧。”
  黄占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柳小凤跳下火炕,说:“让我去通知老五和几个分队队长,也告诉赵先生一声,咱们一块儿到议事厅好好谈一谈……”
  黄占山伸手一挡,说:“不忙,让我想好了以后,你再通知他们。今天中午,你还是陪着赵先生到后山游一游,顺便打几只黄羊回来。”
  柳小凤很高兴和赵先生在一起,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听了黄占山的话,她高兴地说:“是呀,要被游击队收编,咱们得跟他讲一讲条件。我陪赵先生出去游玩,你就召集咱们的几个分队队长商量一下,看看咱们都有些什么要求。譬如,如何编制,给咱们的几个头目封个什么官儿;还有诸如吃粮呀,薪金呀,这一系列具体事项,也得提前跟赵先生讲好。”
  “好,就这么办。”黄占山一摆手说,“你去吧。给你个任务——在跟赵先生闲谈的时候,你给咱顺便打听打听游击队那边对山寨的弟兄们究竟如何安置。”
  柳小凤点点头,向赵云龙的卧室走去。
  柳小凤走后,黄占山仍然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其实,他根本就不准备和小头目谈论这事,同意收编或者不同意收编,只要他一句话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和手下人商量。这会儿,他脑子里考虑的不是有关收编的事,而一个包括娘娘柳小凤及侄子独眼老五在内,谁也不可能告诉的一件秘密,而且这个秘密是从昨天晚上射击场赵云龙一枪击中正在晃动的香火头那一刻就产生了的念头!
  柳小凤不明真相,反而兴高采烈地邀请赵云龙跟她一块儿出去游玩。她说:“赵先生,山大王同意游击队收编,这个已成定局。昨晚我跟大王也谈过了,就是还有些具体问题,山寨里的几个小头目想聚在一起商量商量。早晨没事,太阳又从山头升上来了,外面暖融融的,咱俩还是去后山玩一玩,你觉得怎么样?”
  对于收编一事,赵云龙心急如焚,但黄占山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而且又有许多条件和要求,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人家既然要具体地商量一番,也应该给人家一个机会。想到这里,赵云龙说:“好,我跟你出去游一游吧,让大王他们好好商量商量。”
  赵云龙随着柳小凤,穿过玉皇殿后门,转了个弯,顺着庙宇院墙外面的小路一直向后山坡走来。
  太阳升起一竿子高了,一束束金色的霞光从东山头射过来撒满了山坡。山雀在树丛中鸣唱,野兔从脚下溜走,背阴处终日见不到阳光的坑凹里,还有零星的积雪堆在那里。除了长年不落叶的松树外,其他的杂木树早就落尽叶子,光秃秃地篬在那里。
  沿着通往左边山洞的茅路,他俩来到一座小山头上。这儿阳光明媚,温暖如春,小鸟在枝头唱着婉转流丽的歌儿,苍鹰在不远的蓝天上自由自在地翱翔。柳小凤牵着赵云龙的手,拉她走上一块巨大的花岗岩石头上。这石头四周虽然龇牙裂嘴,但表面却十分光滑。俩人面向太阳,挨着身子坐下来。
  赵云龙年轻、英俊、漂亮,这对于柳小凤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更重要的吸引力则是赵云龙经常谈起的“主义”,这一切,都使她入了迷。自从与赵云龙第一次见面,“共产党”、“红军”、“游击队”这些新鲜的名词就在她的心田里播下了种子,扎下了根,令她向往,令她追求。赵云龙见她很喜欢听这些,就抓紧时机向她灌注有关这方面的知识,只要是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他就替她讲解什么叫共产主义,讲解共产党是个什么党,讲解红军怎样为穷人谋利益。他还用具体事例为她描述了红军二十五军在鄂豫皖边区及其长征路上如何打击土豪劣绅,如何打富济贫,如何实行耕者有其田。她每次听这些话的时候,都像走火入魔似地十分专注,还常常提出许多不懂得的道理反问赵云龙。
  她很佩服赵先生,一个年龄比自己仅大五六岁的青年人,怎么脑子里就装了那么多别人根本不知道的东西。她羡幕他,觉得他亲切、可信。她和他很能谈得来,两人往往一接触主题,就谈得很投机。她觉得他是她心目中的偶像,是她非常崇拜的人物。
  在这种精神支配下,柳小凤常常想到了她自己。她觉得她很可怜,自小就失去了亲生父母,而且在十几岁以后就跟随义父流离颠沛,不幸又落入土匪之手,年仅十七岁的她,就被逼做了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她常常为自己的命运和前途悲哀。她觉得她不能长期跟着这个能给自己做父亲的杀人魔王鬼混在一起,她应该有自己的幸福,应该有一个年龄相当的、志同道合的漂亮后生做自己的终身伴侣。想到这里,当她和红军营长赵云龙认识后,就常常把她跟他联在一起,甚至不知害羞地在心里思谋。如果赵云龙赵先生是自己的男人,那该有多好;如果她嫁的男人不是那个土匪头子,而是赵先生,那该多好……
  基于这种念头,她很喜欢永远跟赵云龙相处在一起,所以,赵先生推行的这样“主义”,那样“主义”,她就从心底里给予崇拜。她同意被红军游击队收编,就是一个具体的例证。
  长期以来,她讨厌了土匪生活,虽然她也参与了土匪的各种活动,但那都不是发自内心的意愿,其中很大一部分活动还是被逼出来的,是出于无奈的。
  柳小凤跟赵云龙那种频繁的交往,黄占山早已看出来了,他觉得他俩的关系有点暧昧,来往有点不大光明,似乎两人中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在没有抓到真凭实据以前,他只是在口头上说说而已,故意开开玩笑罢了。黄占山曾在多次与柳小凤干那种被窝里的勾当时,抚摸着柳小凤嘻嘻笑着含沙射影地说:“我觉得你这个东西好像还给了另外一个人……”有时就大着胆子逗趣说,“听说你跟红军营长赵云龙有过那事……”但是,当柳小凤正儿八经要他拿出真凭实据来的时候,他又改变了口气,用柔和的音调说,“说说笑笑,逗逗热闹,你别在心里去……”
  对于黄占山这种逗趣的话,柳小凤每次表面上装作十分生气,但内心却是十分甜蜜的。她觉得,黄占山说的那些话假若是真的,那才好哩!她多么希望黄占山说的那些话能成为事实啊!
  今天,当他们两人相依相偎坐在这块大石头上的时候,心中储存已久的甜蜜又涌了上来。她很想拉着赵云龙的手,摸摸自己“砰砰”跳动着的心房;她很想乖乖顺顺地投进他的怀抱,让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她很想……
  望着树枝上一对山雀儿跳上跳下,互相追逐嬉戏,然后又依偎在一起卿卿我我地唧唧啾啾;接着又一拍翅膀,双双冲出树冠,并排儿向阳光射来的地方飞去……她,心里忐忑一下,一股莫名的害羞从脸膛上一扫而过。
  望望赵云龙,她仍然安详坚毅地坐在那里,把炯炯有神的目光瞅向远方;望望四周梢林,山野仍然是安谧地,恬静地。她,她就大着胆子,红着脸儿,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赵云龙猛地一惊,以为梢林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猛虎或者是一只恶狼,吓得娘娘钻进了他的怀里藏身,赵云龙忙将她的头搂了。向四周望去,只见梢林里静静悄悄,并没有什么野物向他们袭来。这时,赵云龙才觉得有点不妥,忙将娘娘推开。
  忽然,只听身后的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发响,独眼老五两手插腰,歪着脑袋,眯着眼睛,龇着黄板牙,乜斜地站在那儿,朝他俩望来;并用讥讽的语气说:“咳呀,我说红军营长赵先生呀,这就是你来我们山寨的目的吗!这就是你这个当游击队队长来山寨向我们说的所谓‘收编’吗?嘿嘿……你却让我抓住了!”
  赵云龙一阵脸红。
  柳小凤一阵心慌。
  独眼老五朝身后的草丛中一招手,立即走出十几个喽啰来。独眼老五一挥手说:“把这位红军游击队的队长给我绑了!”
  “慢!”娘娘柳小凤挡住了正要扑上来的十几名喽啰,质问道,“赵先生究竟有什么错?你们这不是有意找赵先生的碴子吗?”
  独眼老五不听娘娘辩说,只将右臂一摆,十几名喽啰一拥而上,将赵云龙从大石头上拉下来,不容分说就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娘娘也被两名喽啰架着送回玉皇殿。
  喽啰们押着赵云龙走回玉皇殿的时候,黄占山正气势汹汹地坐在议事厅的龙椅上。独眼老五走上去趴在他的耳朵上嘀咕了几句,黄占山从龙椅里走下来,向着柳小凤一躬身说:“这事,我不怪娘娘……娘娘,您请去西厢房休息吧。”
  “不!”柳小凤说,“赵先生是无辜的,你们不能责怪他。”
  黄占山牙齿一咬只一挥手,早有去后山的那几名亲信扑上来,不顾柳小凤的辩解,忽地一下将娘娘架出去,锁进了西厢房。
  黄占山又风风火火地走向供桌背后,坐进龙椅里,静视了一阵,突然一拍供桌,吼道:“赵云龙,你给我跪下!”
  赵云龙双腿岔开,稳稳地站在那里,昂起头,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
  “跪下!”黄占山又吼一声。
  “我为什么要给你跪下?我犯了什么罪?你调查清楚了没有?”赵云龙昂然地站在那里,用洪钟般的声音一连问了三句。
  黄占山又一拍供桌,说:“你为什么要将娘娘搂在你的怀里?她是我的压寨夫人,你知道不知道?”
  “你错了!事实完全不是你说的那样!”赵云龙辩驳道。
  “有证人现在当面,你还狡辩什么?”黄占山说,“老五,你说说事实的经过吧。”
  独眼老五向前走了一步,单腿一跪,一揖,说:“侄儿奉命去后山请娘娘和赵先生回议事厅,商谈收编的条件,谁知我见到他俩的时候,赵先生正把娘娘搂在他的怀里,一边亲嘴,一边摸奶……”
  “住嘴!”赵云龙朝独眼老五大声吼道,“你这是血口喷人!”
  黄占山装出一副气愤的样子,从龙椅里站起来说:“我刚刚答应归顺你们,你就将我的压寨夫人搂在你的怀里;要是我接受了你们的收编,你们岂不搂着我的夫人睡觉?外边人都说共产共妻,我看此话不假!”
  赵云龙还要申辩,黄占山朝两边一招手,并下令:“将红军营长给我重打四十!”
  围在赵云龙身旁的十几名喽啰一拥而上,将赵云龙扳倒在地,顺手捞起早已准备好的柳木棍,“乒里乓啦”一阵乱打。霎时,赵云龙屁股上沁出了斑斑血迹。
  被关押在西厢房的柳小凤,听到议事厅殴打赵云龙的响声,就趴在门缝儿大声嘶喊:“你们不要冤枉好人!这纯粹是诬陷!”
  可是,谁也没有理她,任她在西厢房发狂发疯般地呐喊着,议事厅里殴打赵云龙的罪恶活动还在继续进行着。
  赵云龙在黄占山亲信的柳木棍下,被打得昏昏沉沉,终于失去知觉,像一具僵尸长长地躺在议事厅里。
  黄占山从龙椅里走下来,在赵云龙周围转了一圈,见赵云龙已奄奄一息,就趴在独眼老五的耳朵上说了几句。独眼老五会意,立即和那几名喽啰一起,将赵云龙抬出议事厅,穿过竹园,送进了阎罗殿,扔在墙角的荻菅茅草窝里。
  阎罗殿门口立即站上了两名叶子阎王(叶子阎王——土匪黑话,即看管囚犯的岗哨。),那个伤疤喽啰也是其中之一。
  独眼老五在锁了阎罗殿的大铁门以后,对守在门口的两名叶子阎王说:“好生看守,任何人也不得接近这里。包括娘娘在内,不经大王批准,谁也不许打开铁门!”
  “是。”两名叶子阎王向独眼老五一鞠躬说。
  独眼老五如释重负般完成了黄占山交给他的使命后,长长地出了口气,摇摇晃晃地来到议事厅。只见议事厅里除大王黄占山外,别无他人,就单腿一跪,一揖,说:“大王!遵照您的命令,红军营长已被我关在了阎罗殿里。”
  “嘘!声音小一点。”黄占山一招手说,“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独眼老五走到黄占山跟前,很神秘地把一只耳朵凑上去,只听黄占山说,“对于娘娘,从今天起,限制她的人身自由;玉皇殿里,其他任何地方,不准她走动,只许她在西厢房活动。有关赵先生的情况,必须封死消息。赵先生究竟关在什么地方,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请记住!”
  独眼老五两只眼睛一眨,说:“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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