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柳小凤被黄占山玩弄了整整一个夜晚。
　　天亮后，柳小凤因掂念着比武一事，就悄悄地揭开被子要穿衣下炕。黄占山猛地发现怀里不见了柳小凤，就一骨碌爬起来，又拉住了她，并且紧紧地搂在怀里不松开。
　　柳小凤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爬起来，说：“让开，让开，我要起床了。”
　　黄占山嬉笑着搂住她的光身子不放，说：“起这么早干啥？”
　　“你不是说要跟赵先生比试枪法吗，我去通知他一声，也好作个准备。”
　　“不忙，到该比的时候，我会亲自去请他的。”
　　黄占山说着又把柳小凤搂进了怀里，并且上身下身齐齐地摩挲着。
　　柳小凤无奈，就长长地嘘一口气说：“玩了一夜，还不满足？玩到啥时才是个够？”
　　黄占山嘻嘻一笑说：“狗是知够不知羞，人是知羞不知够。我永远都没个够。”
　　柳小凤在黄占山脸上拧一把说：“你不知够，也不知羞！你就不是人，还不如狗。”
　　“你怎么这样骂我？”黄占山一愣说。
　　柳小凤说：“狗虽然不知羞，但还有个够，而你既不知羞，也没个够。所以……”
　　黄占山并不犯恼，只要他高兴，柳小凤哪怕唾到他脸上，他也一擦了事，甚至还说这是一种乐趣。因而，柳小凤这阵儿骂了他，他反倒觉得亲切，觉得舒服，觉得高兴。一舒服，一高兴，黄占山的狂劲又来了，说着就又扑到柳小凤身上，干起那种永远不知羞也不知够的勾当来。
　　一直玩到吃早饭的时候，餐厅里不见山大王和娘娘的面，独眼老五才瘸呀跛呀地跑到中院，敲响了西厢房的门。
　　“谁？娘那个×，老子正忙着哩，敲门干啥！”黄占山躺在柳小凤的肚子上说。
　　“叔，大王，开饭了，弟兄们都围在饭桌上了，就只等你一个人。”独眼老五站在门外边说。
　　黄占山猛地抬头，只见暖融融的阳光早就从糊着纸的窗棂缝隙里撒满了一屋子。他忙从柳小凤肚子上滚下来，光着身子在满炕上找衣服。找了一阵，终于从被窝里边拉出了贴身的衬衣，胡乱地套在长满黑毛的身上。
　　柳小凤被黄占山折腾得受不了，这会儿疲倦得闭起眼睛再也起不来了。
　　黄占山一边摇着沉睡不醒的柳小凤，一边把嘴巴噘向房门，对着站在门外的独眼老五说：“赵先生去餐厅了没有？你过去把他也请到餐厅桌上，我今日要好好地招待他一顿……”
　　独眼老五走后，黄占山又推柳小凤：“起来，快起来，咱俩一块陪赵先生喝几杯酒。”
　　柳小凤只是摆摆手，像喝醉了酒的汉子，软蔫蔫地躺在土炕上没有动弹。
　　“听见了没有，我让你陪赵先生喝酒……”黄占山跳下炕，边提裤子边说。
　　“我困得不行，起不来了……”柳小凤说着，两只眼皮又合在一起，呼呼噜噜地进入酣睡中。
　　黄占山知道娘娘被他整得一夜没合眼，这会儿肯定困倦了，睡就睡吧，他一个人去招呼赵先生。
　　走进餐厅，众喽啰都已围着菜盆圪蹴在那里等候着。有的贪婪地瞪眼瞅着面前的野猪肉，鼻孔里深深地呼吸着肉的香气，口里流出涎水；有的不耐烦地捞起筷子，在碗沿儿“砰砰”地敲着，餐厅里发出“叮叮当当”杂乱无章的嗡鸣。
　　赵云龙已经被独眼老五请到餐厅，坐在靠上首的一张黑油漆方桌上，恭恭敬敬地等候着山大王。黄占山由于一夜的癫狂，身子也软蔫蔫地。当他打着趔趄走进餐厅时，全体喽啰都站起来了，一齐把眼光瞅向他。他两手往下一压，连看也不看一眼，就说：“弟兄们，吃吧，吃吧，今日有客人，就不必客气了。”
　　听了这话，除赵云龙这一桌因为要请黄占山入席，没有开始外，其余的喽啰都捞起筷子大嚼大咽起来。
　　赵云龙望着还没有来得及洗脸的黄占山，双手做出恭请的动作，说：“大王，您没有入席，我却早早地坐到这里，实在有点不恭。”
　　黄占山说：“哪里哪里，都是熟人了，还讲这些客套干什么！”
　　说着，黄占山就坐在赵云龙身边。他双手抓着膝盖，睁着圆圆的虎眼，在餐桌上扫了一遍，把所有的碟碟碗碗审视一番，忽然盯着独眼老五问：“怎么没给赵先生上蛇肉啊？我们昨天不是还捕了一条黑‘蟒’吗？”
　　独眼老五忙站起来，一欠身子畏怯地说：“恐怕蛇肉有毒，没敢给赵先生上……”
　　“娘那个×，怕什么？”黄占山粗鲁地骂一句，说，“以毒攻毒嘛！娘那个×，众弟兄死不了，赵先生也就死不了……”
　　独眼老五还想说什么，黄占山手一摆说：“算了算了，没有上蛇肉，就把黄酒供赵先生喝个够……”
　　黄占山说着就瞅一眼独眼老五，并把眼皮一眨，暗示了一下，要他好好劝赵云龙饮酒。独眼老五会意，忙从座位里站起来，给赵云龙斟了满满一大碗，双手递在赵云龙手里。满桌子的陪客“哗”地一下全站起来，举起大碗：“来，赵先生，为了我们的友谊，干！”
　　赵云龙也站起来，举起酒碗说：“为了我们的友谊，干！”
　　山寨里的人一饮而尽，赵云龙却只抿了一小口，又把酒碗放在餐桌上。独眼老五看到了，立即从座位里站起来，睁着一对狼眼，龇着两个发了黄的门牙，嘻嘻一笑，嘲弄似地说：“赵先生是怎么啦，一滴也没喝？这、这……是瞧不起山寨里众弟兄吗？嘿嘿，瞧不起我黄狼没关系，可山大王就坐在你的身边，瞧不起山大王，那怎么行？难道……”
　　黄占山也站起来，说：“怎么，赵先生瞧不起老哥？老哥正思谋着跟你合作哩，难道连这一点面子也不给？”
　　赵云龙正在尴尬，黄占山端起酒坛子，给赵云龙面前的酒碗里又续了一些，而且把一个本来就满满荡荡的酒碗倒得溢了出来，然后说：“喝！一口气喝完，否则，就不够朋友！”
　　赵云龙作为红军游击队的领导来山寨执行收编任务，当然就代表着红军，代表着游击队。听了土匪们奚落和过激的话语，一时心里好不是滋味。为了不给红军和游击队丢脸，为了抬高红军和游击队在土匪们眼目中的形象，他不顾个人安危，忽地一下站起来，二话没说，捞起酒碗，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那碗酒，然后又把碗底向众人亮了亮。
　　“好，够朋友！”
　　“赵先生果算真正的男子汉！”
　　“……”
　　土匪们一边高兴得大喊大叫，一边狠劲地鼓起掌来。
　　赵云龙红着脸坐下来，挟一口凉拌野蘑菇塞进嘴里。
　　黄占山接着又提出要打“通关”，众匪徒欢呼着响应。由黄占山开始，又是划拳，又是喝酒，直闹腾得不亦乐乎。轮到赵云龙打“通关”的时候，赵云龙头脑早已晕晕乎乎地天旋地转，但为了不失礼节，他还是一欠身子站起来，双手抱拳，对着众人说：“诸位，诸位，本人很少喝酒；即使能陪大家饮两杯，但却从来不会打‘通关’。还是请大家原谅，请大家原谅。”
　　“不行！”独眼老五说，“要真的打不了通关，就罚你喝闷酒。”
　　所谓喝闷酒，就是由该打“通关”的人站起来，接过酒友们送来的大碗酒，一饮而尽。一张餐桌上假若坐十个人，除打“通关”的本人外，其余九个人，每人给你倒一碗，你得无条件地给人家喝下去。这样算来，只喝九碗，比打“通关”连连输给人家要少。如果输给每一个人三次，九个人就是二十七次。这怎么受得了？赵云龙想，喝九碗总比喝二十七碗要少得多，于是就甘心情愿接受独眼老五提出的“喝闷酒”。
　　当赵云龙闭着眼睛，仰着脖子喝完第二碗，刚刚端起第三个人递来的酒碗时，柳小凤从门外走进来了。她一看这个阵势，知道这伙人又在整治赵先生，就忙夺过赵云龙手中的酒碗，“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并攥着拳头气哄哄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这，这不是有意整人吗？”
　　黄占山一把把柳小凤拉进怀里，说：“娘娘何必生气！我们敬赵先生的酒，怎么能说是整人？”
　　“你知道他能喝酒吗？”柳小凤不满地说，“你知道他有酒量吗？”
　　黄占山说：“我们喝得，他也应该喝得，都一样是人嘛！”
　　“不跟你说了，你太蛮横。”柳小凤瞪一眼独眼老五说，“赵先生已经醉了，再也不能陪你们打‘通关’了，请你将他送回客厅，送进他的卧室。”
　　独眼老五询问似地望一眼黄占山，想看看他的意思，黄占山手一摆说：“送去吧，送他到卧室躺一会儿。”
　　独眼老五跟一名小喽啰架着赵云龙向后面的客厅走后，柳小凤问黄占山：“你还说要跟他比试枪法，这一下他醉了，怎么个比法？”
　　黄占山两只眼睛一眨，诡谲地说：“比试枪法？那不急，那还在天傍黑的时候。”
　　黄占山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好舒坦——因为他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把红军游击队派来收编他的赵先生灌醉了！
　　按黄占山的想法，用酒把赵云龙灌醉，让他昏昏沉沉睡一个白天，天黑后再把他扶起，突然提出要跟他比武。赵云龙由于酒精的麻醉作用，必然在酒醒之后情绪不够稳定，心里发慌，腿脚发软，手臂打颤，枪法肯定不够准确，瞄准的程度必然下降。那时，你赵云龙终有天大的本领，也不会显示出来，只输不得赢。哼哼，只要你赵云龙输到我的手里，我有话说，你就没得话说了。哼哼，还想收编我，凭你那臭水平，竟然想当我的上司，想统治我，没那回事，回去吧！
　　想到这里，黄占山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柳小凤从黄占山洋洋自得的表情中，已经看出了黄占山正在使阴谋、耍奸滑，知道他将用一个不可告人的诡计要战胜赵先生。于是，就放下饭碗，迅速地向客厅里跑去。
　　赵先生颜面发黄，紧锁双眉，双手搂着肚子斜卧在床上，正难过得辗转反侧。柳小凤走过去，指示那名架送赵先生的小喽啰说：“快去端一瓢凉水来。”
　　不一会儿，小喽啰用葫芦瓢盛了满满一瓢凉水从外面进来，柳小凤急忙用身子把赵云龙扛起来，抱在怀中，将凉水灌进赵云龙的肚里。
　　满满一瓢凉水刚刚灌完，赵云龙“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带着饭渣，带着酒腥，满满吐了一地。
　　一阵呕吐，把赵云龙从迷糊中拉了过来，他意识到他喝得太多了。一看，他躺在柳小凤怀里，当即不好意思地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爬到客厅门口，望一眼门外没人，就把右手食指伸进喉咙眼里，狠狠地旋了两圈。只觉一阵恶心，肚皮一抽搐，胃里反上来一股黄水，“哇”地又是一阵呕吐……
　　照这样，一连做了多次，肚子里灌进去的黄酒终于吐完了，但他的脸面却干黄干黄，人也虚弱得只是张着大嘴喘气。忽然眼前一黑，两腿发软，接着就倒在了吐出来的黄水中。
　　柳小凤急忙和那名小喽啰将赵云龙扶到床上，并用床单拭擦了粘着在衣服上的饭渣和酒气，然后拉开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柳小凤指着赵云龙向那小喽啰叮咛：“好生看守，待会儿给他弄一碗开水喝。”
　　那小喽啰点着头，去打扫吐在地上的污物。柳小凤遂向西厢房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