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我家的男人》(10)
作品名称:我家的男人 作者:不语 发布时间:2012-08-12 14:41:25 字数:3163
(10)
菏泽的安振义和王达的故事异曲同工,自己长得马马虎虎不说,五短身材,老娘砸锅卖铁才为他娶上了一个媳妇。媳妇五官搭配的还算没有出入,每天喜欢站在街头上嗑瓜子聊天,家务活什么也不想干。对公婆骂骂咧咧,自己还好吃懒做。一次,安振义的母亲病了,想吃饺子,媳妇不闻不问,公婆颤悠悠地做好饺子馅时,不知道那条筋被扭坏了的媳妇从公婆手中夺回饺子馅,扔到猪下栏里去了。安振义回到家时听老娘哭诉了这件事,忍无可忍,猛踹了媳妇三脚,要求她立即滚蛋。安振义说:“娘,只有一个,媳妇可以不要。和媳妇离婚后,村里人都笑话他这辈子是光棍一条了。安振义不服气,离开家乡来到天津打工,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就不信娶不到媳妇,娶不到一个好媳妇。他在建筑工地做瓦工,又脏又累,收入还行。他说不出两年,他的钱就可以从云南买一个媳妇,村里很多人找人贩子买云南媳妇的。自己娶不上媳妇,他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他还说,鸟为食亡,人为气生。
纯男人的世界,一股脚丫子味道。王达早上四点多就去批发市场上菜,运到附近的小区卖。安振义八点开始上工,他睡得比猪还死,闹铃响了四遍后,他打着呵欠从屋里走出来,拿起那件已经看不清模样的衣服,一边走一边说:“老屋,出门时锁好门,我们所有的家当都在这里,丢失不得。我上工去了。”
“安振义,你不洗脸也不吃饭了?”
“我去外边的饭摊吃,脸去工地上洗,那里有的是水,洗了脸又给谁看呢?”
没人看,就不洗脸了?没人看,就不要脸了?就我仨这点家当,白送小偷恐怕他们也懒得来拿,臭烘烘的,一堆破烂东西。我躺在床上,早没有了睡意。我从王达的身上发现了一个商机,我可以去小区收破烂。我观察过附近的小区,有好几所大学公寓楼。我可以一边收破烂,一边把收到的旧书挑出来,晚上拿到夜市上去卖。王达、安振义没事的时候,看的书都是夜市上买回的,五元钱一本。根据我在凯和纸业公司的经验,旧书收购价是两元钱一斤,如果每月收到旧书五百斤,收入就是个客观的数字。规划好了,我决定立即就干。第二天,我去旧货市场花三百元钱买回一辆旧电动三轮,围着附近转了一圈,我看到一个比较大的小区,就来到小区门口。
“爷们儿,你应该门儿清,这里多晚儿也不准收破烂。”这个学着说天津话的外地保安,没等我走近大门,就厉声喊住了我。他不伦不类的天津话传到我耳朵里,怎么听都是一股煎饼果子味。
我开始贫气。“大哥,我打听点事,丘教授住几号楼?”今天,我还就和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保安拧上了。我边说边把三轮车停在门口不碍眼的地方,顺便掏出自己准备好的将军烟,塞给了看门保安。张教授还是李教授,一个看大门的保安他也记不清,我信口开河只是为了糊弄他。看大门的,多数喜欢抽烟,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夸奖自己能个儿,一盒将军烟,我就把保安搞定了。
听说我认识丘教授,保安立即对我换了一副嘴脸。他告诉我,可以进去收破烂,不过三轮车得放在门外,业主的东西不能动。我说这些我都懂,然后我偷偷地告诉他,每月给他五十元钱买烟抽,他满意地笑了。看着这爷们瞬间即变的一张臭脸,我真想把他弄旮旯里修理修理,我也知道我这是给自己的嘴过年,在我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不管怎么歪心,我都会忍着。
此后几天,我每天蹲在大门口,和保安磨叽,无非女人、物价、街头巷尾等不上流的话题,有时还给他们讲几个荤段子,他们听得津津有味,好像还直吧嗒嘴,也想吃女人呢。我在三轮车上象征性地放点旧报纸旧纸盒子之类,保安也会在一些退休教授买菜回家路过大门时,适时地提醒他们,我是个收破烂的。想卖破烂的人家就喊我一声。第一次和知识分子们打交道,需谨慎、懂礼仪、知廉耻。他们叫我进去收破烂时,我慢腾腾地走进去,仔细地帮他们整理、打捆,还帮他们把垃圾远到垃圾桶,说话时装成温文舒雅的样子,很多人对我印象很好。
一连几天,我在那个小区收到很多废旧报纸、废旧书籍、空酒瓶、费纸箱,还收到一台旧电脑,送到废品收购站,除去了本钱,净挣一百五十元。我还从旧书籍中挑出10本《读者》和《当代小说》。这十本旧书我算算也会挣一些钱,我想积攒得多些,去夜市上卖掉。
那天晚上,为了庆贺我的第一次收入,我买回一捆青岛啤酒,请王达和安振义喝酒。不过喝了半瓶后,我就知道这青岛啤酒是假的。快立秋了,俗话说,秋老虎,还真是闷热。三个男人裸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短裤,几瓶酒下肚,就吆五喝六起来。酒后的男人,喜欢说水话,我说,每个人说一件自己最想实现的事吧。
“我希望儿子毕业后找个好工作。”王达的眼睛眯着,像一只没有睡醒的老鼠。“我还想找个女人,没有女人的日子他*的难受。”
“只说一件事。”我声贝高了一度。
“我想攒足钱买个媳妇。”安振义听到我强调只说一件事,说完这句话,他的嘴巴子歪成一个瓢型,不敢说什么了。
“我要回山东。”这句话是我从嗓子眼里吼出来的。
他们两人害怕地看着我,没说什么,每个人拿起一瓶啤酒咕嘟咕嘟地倒入胃里。
我像注射了鸡血,举起一瓶酒说:“相遇就是哥们,以后我们三个人要努力地活,好好地活,痛快地活。你、安振义,搞好你的卫生。王达,没有女人怎么了,没有女人的日子我们更要活得顶天立地。来,干一杯!”
三个人中,数我最小。那天晚上醉酒后,我成了三个人中的老大。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晚,我也很想女人。我想醉酒后的他俩肯定会在被窝里自慰。
我用几盒子将军烟,买通了很多小区的保安,不长时间,我收破烂的收入日渐增长。很多教授喜欢把旧书、旧报纸卖给我,我不掐斤少两,还主动帮他们搬运东西,看到下楼的老人,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有时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书籍,我会提醒他们是否要保留下来。他们逐渐喜欢上我这个山东人。
不要瞧不起收破烂,也有学问,为了取悦这些学究们,愉快地和他们打交道,收来好书,我不舍得卖掉,每天晚上读到很晚才去睡觉。,
王达、安振义他俩喜欢读那些带颜色的小说,看到人体素描,安振义不懂,边看边流着口水说,什么时候咱也娶上这么个美娇娘,让咱过过瘾。我说,就你这副德性,做你的黄粱大梦去吧。他就说,老屋也想吧。我说,我比你们俩还想,他俩就哈哈大笑。
在夜市上卖旧书生意很好,我动员王达去帮着我卖,晚上他不出摊,他做过这行,比我卖得还好,每天晚上我给他提成卖书所得的百分之十。他干劲很足,我收来的旧书几乎没有库存。我俩分在不同的地方,慢慢地有了一小部分回头客,我们所卖的旧书都是正版,保存还完好,很受一些逛夜市的大学生青睐。我还让安振义捎一些《读者》卖给工地上的民工,也很受欢迎。他们晚上没有电视看,一些年轻人喜欢用手机上网,年老一点的就喜欢看书。我收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写男女关系的书,统统被安振义的工友包圆了,安振义说他们是望书止渴。
我从小喜欢看书,逮到什么看什么,不管什么颜色,照单全收。一次,在一个大学教师公寓收到一本《悲惨世界》,封面残缺不全,书页发出一股年代久远的霉味。不是这样,我想主人也不会舍得卖掉它。这本书我读过一遍,很喜欢。《悲惨世界》是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于1862年所发表的一部长篇小说。是十九世纪最著名的小说之一。小说贯穿了拿破仑战争之后的十几年的时间。我之所以喜欢这部小说,是因为我喜欢作家在苍茫的流亡生涯中保持自己独特的人格,以全方位的目光、全方位的思想,重新审视一切,反思一切。小说才具备社会独特的社会质感。我拿起这本旧书,小心地翻动着,枯黄的书页像被时间遗忘在箱底的绸衣,猛地从衣箱里拿出来,阳光一照,脉脉络络脱开来,立时碎下来,让人徒增一种伤感。书页压的很紧,翻动起来有一种生涩感。当我把书翻到一半的时候,五百元钱从书里掉出来,都说钱会长毛,这钱还真是长青毛了。王达听到我在书里发现了人民币,跑过来说:“老屋,明晚去饭馆撮一顿,五百元,我贩菜十天的收入。”“不行,明晚去‘小香楼’吃鱼锅。”安振义随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