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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5)

作品名称:曙光初绽      作者:孙兴盛      发布时间:2020-07-23 13:59:39      字数:6185

  两个分队队长将独眼老五反手捆在草坪边缘的杀人桩上。苎麻绳子深深地勒进了他的肌肉里边,现出纵横交错的条条肉渠。
  雾散了,但风却刮起来了,初冬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刺在人的脸上,又冷又扎。独眼老五身上的血痂呈现出黑褐色,新涌出来的血珠刚一遇见冷风就凝固了,形成一颗颗血豆儿。
  独眼老五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冷风吹得他簌簌发抖,他疲惫地垂下了头颅。
  黄占山披了一件黑色斗篷,风风火火地从玉皇殿内走出山门。山寨里剩余的一百六十多名喽啰,也被他吆喝到山门外面。
  一百六十多名喽啰按编制站成五排,鸦雀无声地凑在草坪上。黄占山一甩斗篷的下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土台上,用他那犀利的眼睛扫视了一下众喽啰,说:“弟兄们,我黄虎今天要杀自己人了……”
  这苍劲有力的吼声,惊动了一群麻雀,从草窝中飞起来,绕过捆绑独眼老五的杀人桩,“扑噜噜”飞到玉皇顶背后去了。
  众喽啰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投向杀人桩,接着又不约而同地垂下了眼睑。
  “这独眼龙不是个东西,娘那个×!”黄占山口里喷出冷气,“把我的五十多名弟兄带到鬼谷口,全送在了中央军的枪口之下,他却临阵脱逃,逃离阵地,回到了玉皇殿……你说气人不气人?我苦心经营的山寨,就这样被他丧送了……”
  黄占山说着说着,声音沙哑起来,似乎眼里还滚出了两颗伤心的泪水。他从斗篷下边的衣兜里掏出小手绢,颤着手,在眼睛前边擦了擦,忽然振作地说:“午时三刻,我就要叫他的人头落地!弟兄们,这就是临阵脱逃的下场……弟兄们,以后如逢打仗,只许坚守,不许逃跑;只许胜利,不许失败;谁失败就割谁的脑袋,算谁的伙食帐……都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一百六十多名喽啰齐声喊,又惊动了草丛中的一群斑鸠,“扑噜噜”飞进岑寂的大殿屋檐下边。
  “今天,我要拿独眼龙做个娃样子!”黄占山说,“今后,谁违犯了山寨的规矩,与独眼龙同罪!”
  “我们不敢。”众喽啰低声地说。
  黄占山又向高处走了一步,故意把一只脚跷起来踩在石头上,手搭凉棚向东方望了一望,桀骜不驯地说:“今天,开饭的地点放在山门外的草坪上,每十个人围一摊,蹲在草坪上吃饭。冷是冷了点,但我要弟兄接受一场教训——这就是——不抵抗的下场!”
  说完,黄占山从土台上走下来,背着手回玉皇殿后的西厢房去了。他不想受这冷冻,他要回厢房里围着炭火盆吃饭。
  一名小喽啰用一块方盘给黄占山端去一碟狼肉,一碟山羊肉,一碟炒山雀蛋,外加一碟烧野蘑菇;另一名小喽啰用方盘给黄占山端去一壶白酒,两个雪白的麦面蒸馍。黄占山手一指,让他们放在黑油漆方桌上,手再一摆,让他俩出去。
  “让弟兄们也开饭……”黄占山朝走去的两个小喽啰补充了一句。
  两名小喽啰传达了开饭的命令,厨房里几名小喽啰立即用木桶提了炒好的野猪肉和玉米面糊汤,向山门外走去。山门外早已围成了十五六个圆圈,厨房里的小喽啰给每个圆圈里边撒一个瓦盆,然后从木桶里舀了野猪肉盛在瓦盆里面。
  两个分队队长没有发布开饭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动手,只是望着香喷喷的野猪肉流涎水。
  “先喝糊汤,再吃肉。”两个分队队长同时说。于是,小喽啰们一拥而上,忙从竹筐里抢盛饭的土碗,霎时,发出碗筷“叮叮当当”的响声。须臾,喝稀糊汤“稀溜稀溜”的响声,此起彼伏……
  每人喝了一碗稀糊汤之后,分队队长才发布了吃肉的命令。于是,抢着吃肉的场面铺展开来。
  “好香啊!”
  “好香啊!”
  喽啰们一边贪婪地吃着,一边高声地喊着。
  除了喽啰们呐喊“好香啊”之外,真正诱惑人的还是那飘浮在空气中的香味。加了大料、花椒的野猪肉,煮得“痛烂痛烂”,香味四散飘浮,弥漫在清晨的空气中。自然,独眼老五嗅到了……
  可以说,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的独眼老五,又在山间林莽中爬行了一整夜,已经精疲力竭,这会儿实在饥肠辘辘。喽啰们开饭时你争我抢的吆喝声,空气中弥漫着野猪肉香,使他又重新抬起头来。
  独眼老五睁开疲惫的眼皮,朝开饭的喽啰们望了一眼,肚子里立即发出“咕咕”的叫声。
  “给一碗饭吃。”独眼老五低声嘟囔了一句。
  也许因为他的声音太低,正在开饭的喽啰们忙着抢肉吃,没有听到他的喊声;也许分队队长们没有得到山大王的允许,不敢给他一碗饭吃,所以,他虽然喊了一声,谁也没有理睬他。
  “给一碗饭吃!”
  独眼老五又扯大声喊了一句,喊声过后,干裂的嘴唇马上沁出鲜血来。鲜血像弯弯曲曲的蚯蚓,顺着下巴颏滚了下来。
  其中一名分队队长停住吃饭,向独眼老五甩过一句话:“死到临头,还吃饭干啥子!”
  独眼老五斜瞪着那只没有瞎的眼睛,瞅了这个分队队长一眼,眼里射出凶狠的光芒。那分队队长分明看到了这吓人的光芒,心里一震,就低头不再言语了。
  “给一碗饭吃!!”
  独眼老五又重重地喊了一声,众喽啰一齐把眼光投到杀人桩上。只见独眼老五在杀人桩上蠕动了一下,浑身又索索地抖起来。
  “妈的,给一碗饭吃!”独眼老五说,“上杀场的人也给一壶酒喝哩!阴司路上送行哩……”
  两个分队队长这才把头颅凑在一起,互相商量一阵;接着,两人撂下正吃的饭碗,厮跟着来到玉皇殿的西厢房里。两人跪了,齐声说:“大王,五爷要一碗饭吃……”
  黄占山喝了几盅酒,红脸更红了,连两颗白眼珠也变得血红血红。他没有理睬两位分队队长的话,只是把他的喝了酒更加发胖的老脸揉搓了两下,接着,就用竹签戳弄钻在牙缝里的狼肉。
  “大王,五爷说,上法场的人也得给一壶酒喝……”两个分队队长又说了一句。
  黄占山这才一愣,接着眯起了眼睛。过一刻,忽然把黑油漆方桌上的酒壶端起来,递在一名分队队长手里;又端起吃剩的狼肉,递在另一名分队队长的手里,然后,手一摆,闭起眼睛,让他们去了。
  黄占山心里涌上一股酸楚,当即淌下几滴无名的泪水,泪水滚在盛有酒菜的方盘内。
  两位队长端来了酒和肉,捧在独眼老五面前,哀兮兮地说:“五爷,这是大王赐给你的……”
  两人说着,一个拿起筷子替独眼老五喂狼肉,一个端起酒壶替独眼老五在口里灌白酒。独眼老五战兢兢地吃着酒和肉,嘴唇已经冻得麻木,盛不住东西,酒和肉都从嘴边抛撒下来,经过赤裸的胸膛,滚到地上。独眼老五精神困顿,吃饭时也显得很吃力,吃一会,就歪着头颅歇一阵儿。
  两名分队队长不耐烦地说:“快见阎王的人了,还吃这么多干啥?”
  独眼老五只瞪了他俩一眼,不再说什么。
  吃完喝完,独眼老五瞅见盘净壶空,就恶狠狠地蹬了两名分队队长一脚:“妈的,滚远!”
  阴风呼呼地从身边刮过,像锥子在身上扎一样难受。几只山雀绕着独眼老五飞了两圈,又钻进草坪东边的青钢树林子里了。两只带着白项圈的黑乌鸦绕着独眼老五转了一圈,又落在捆绑独眼老五的杀人桩上,“啊——啊——”叫了两声。这叫声凄惨悲哀,独眼老五立时打了一个寒噤。远处白桦树林中的猫头鹰也在那里笑了两声,不像是笑,而像是哭,听得草坪上的百多名喽啰都毛骨悚然。
  独眼老五猛抬头,向着众喽啰,也向着两名分队队长,大声吼:“要杀要剐快一点动手,冻得老子受不了啦!”
  两名分队队长一齐拥上前来,低声讨好似地说:“五爷,你就再忍耐一会儿,午时三刻还没到哩……”
  两名分队队长又把头颅凑在一起,耳语一阵,然后又都走进玉皇殿的西厢房。黄占山大腿压小腿正躺在土炕上歇息,两位分队队长从门外进来了。
  两人跪在吐了一地骨头渣儿的脚地,问:“大王,五爷催着送他上路……”
  “再等一会儿。”黄占山吐出一口浓痰,说,“午时三刻马上就到,时辰一到,你就给我把狗日的头颅提到西厢房来。”
  两名分队队长互相瞅了一眼,又问:“谁来行刑?”
  “就你两个吧!”黄占山说。
  两名分队队长当即软瘫在炕脚地。但略一静神,又问:“大王,你不到山门外边监斩吗?”
  “去去去,别啰嗦!”黄占山一摆手,“割了他的头颅提来见我!”
  两名分队队长脖子一缩,悄悄地溜出西厢房,向山门外走来。一百六十多名喽啰吃完早饭,忽见分队队长们从大王那儿领来了旨意,都畏畏缩缩地站在草坪旁边观看。其中一名分队队长说:“以后打仗时,谁不冲锋陷阵,五爷就是谁的样子……”
  薄雾也已散尽,四郎坝鲜鲜亮亮地裸露出来。山下绿铮铮的麦田,高矮错落的村庄,落完叶子呈现出光秃秃树枝的山林,都一览无余。独眼老五看了这些,触景生情,长叹一声,又垂下了头颅。
  分队队长让众喽啰排起队伍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捆绑独眼老五的杀人桩。行刑马上就要开始了!
  充当刽子手的分队队长给头上缠了一条黑帕子,吆喝一声;脱掉上衣,赤膊夹了虎头刀,走到独眼老五跟前,抱拳一揖:“五爷,小的是奉大王之命行刑的,这怪不了我。咱弟兄一向相处不错,从来没有犯过任何口角。这次由我行刑,也是出于无其奈间。你死后,在阴间的道路上,不要埋怨兄弟我,我,我,我对你不住……”
  要是杀别人,这刽子手也许牙关一咬,眼睛一闭,凶狠狠地就下了毒手。然而,这是杀自己人,而且是山寨的一名小头目,这刽子手心跳口颤就一时下不了硬手。只见这分队队长眼泪汪汪,手臂颤抖,连双腿也站不稳,在草地上只是踏着步子;须臾,裤裆里竟有湿漉漉的东西涌了出来。
  另一名分队队长朝中天的半明不亮的太阳望了一眼,觉得午时三刻已到,不能再拖延了,就急慌慌地从那个分队队长手里夺过了虎头刀,牙关一咬,向独眼老五扑去……
  “住手!”
  圈儿外场塄坎处飞来了一声尖锐清脆的女人声。
  众喽啰一齐回过头向场塄坎望去,只见一阵“踏踏踏”的马蹄声过后,娘娘柳小凤一撂斗篷,从马背上翻下身像水上漂一样走过来。众喽啰扭回身齐刷刷地在原地跪倒了,那个拿虎头刀行刑的分队队长也痴呆呆地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当柳小凤认清杀人桩上绑着的是独眼老五时,当即惊呆了:两天两夜没见面,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颓唐?
  柳小凤向那名尿湿了裤子的分队队长说:“我把棉衣棉被子已经从县城买回来了,脚夫已经送到山下,你带二十名弟兄去山下挑回来吧。这里的事,由我来处理。”
  尿湿裤子的分队队长领了二十名喽啰下山后,柳小凤把白马交给一名小喽啰在歪脖榆树上拴了,如一股旋风似地走进跪着的人群中间。那手执虎头刀的分队队长当即丢了刀,抱拳一揖给柳小凤跪了:“娘娘……”
  柳小凤插在独眼老五与分队队长中间:“怎么回事?”
  分队队长头一抬:“大王要斩五爷。”
  “为什么?”
  还不等分队队长开口,被捆在杀人桩上的独眼老五从昏昏噩噩中苏醒过来,微微睁开疲惫的独眼,见面前站着体态袅袅婀娜的娘娘柳小凤,忽地闪上一丝生的欲望,眼目中透出希冀的光芒。他口张了两张,龇龇牙伸出嘴唇外边,想向她求救,但忽然发现柳小凤穿着一身阔太太的绿色旗袍,面容打扮得十分艳丽,心里立即笼上一层云翳;再想起他曾在攻破玉皇顶那天,将娘娘捆在柱子上拷打……顿时,他心中升起的生的欲望又泯灭了。
  柳小凤见独眼老五又垂下了头,急忙走到杀人桩前:“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独眼老五垂着头说:“遵照大王的命令,我,我带了五十多名弟兄去……去守鬼谷口……没,没碰上红军,反而挨……挨了中央军的枪子儿……五十多名弟,弟兄……全,全牺牲了……只跑回来我一个人……大王发怒,要,要按山寨的规矩办事,要,要斩我……”
  断断续续几句哀凄凄的话语。柳小凤终于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她插着一支绸花的油头一低,长长的眼睫毛闪了两闪,上牙把下嘴唇一咬,毅然决然地说:“解下来!”
  分队队长睁起惊疑的眼神望着娘娘,柳小凤瞪他一眼,语气强硬地说:“愣在那儿干什么?把你五爷给我解下来!听见没有,从杀人桩上解下来!”
  几个小喽啰正要动手,分队队长忙伸出双手一挡,转向娘娘说:“别别别!娘娘,没有大王的命令,小的们不敢放了五爷。”
  柳小凤小手一挥:“我叫你解,你就解!”
  分队队长慌慌地给娘娘跪了说:“娘娘,大王怪罪下来,谁承担?”
  “少废话,马上给我解下来。”柳小凤坚决地说。
  “救命啊——”独眼老五呜咽了一句。
  不见分队队长动手,柳小凤柳叶眉一竖,脱了斗篷,摔给身旁的一名小喽啰,就旋风般地走到杀人桩前,亲自动手将独眼老五解了下来。
  松开绳子的独眼老五,本想给娘娘跪下叩头,却浑身麻木,双腿一软,卧在地上。
  柳小凤踢分队队长一脚:“把你五爷给我搀回议事厅。”
  分队队长不敢怠慢,忙扶起独眼老五。身旁两名小喽啰也凑上去帮着架了,一颠一跛地走回山寨,直向后殿议事厅走来。
  一群山雀跟在人群后边,唧唧啾啾地飞到议事厅大殿屋檐下,钻进雀窝里。
  柳小凤坐在议事厅供桌前面的藤椅里,着人将遍体鳞伤的独眼老五扶上竹床躺了。独眼老五那只没瞎的独眼里滚出感激的泪水。
  柳小凤走到独眼老五跟前,柔声细语地说:“别难过,别伤心。大王这样对待你,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忍心将他的亲侄子送上断头台?谁眼睁睁地愿意看见自己的部下被捆在杀人桩上?山寨有山寨的规矩,不能杀一,如何儆百?也许,也许大王是杀鸡给猴看的……”
  独眼老五用冻麻木了的手臂擦了一下苦涩的泪水,说:“娘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侄儿我永远也……也忘不了娘娘你的好处……”
  柳小凤叫人取来一身新衣服,替独眼老五换了。眼看着他浑身温热起来,不再抖索,就又温和地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放在心里。从现在起,你要振作起来,好好带兵,好好打仗。”
  独眼老五从竹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望着柳小凤说:“恐怕大王不会放过我吧。”
  柳小凤说:“这个,我可以劝说他,让他饶恕你。不过,你在以后的打仗中,必须立功赎罪……”
  独眼老五点点头说:“娘娘胜似再生父母!娘娘的话,侄儿记下了。”
  话刚落点,黄占山在大殿外边放声浪吼:“谁把独眼龙放了?娘那个×,胆大包天!”
  这苍劲的吼声,震得议事厅的殿角也在抖颤,惊得钻在窝里的山雀“扑噜噜”飞到庙宇外边;惊得一对儿斑鸠给玉皇大帝的泥塑神像拉了一绺白中带绿的稀粪,然后一展翅膀飞出议事厅。
  独眼老五吓得闭了双眼,蜷缩在竹床上不敢动弹,像一只死僵了的春蚕。
  柳小凤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大殿门口迎去。
  只见黄占山手提盒子枪风风火火地扑过来,向大殿里边呐喊:“谁个胆大包天,敢将罪犯释放?”
  柳小凤忙一弯腰柔情地说:“大王,发那么大的火干啥?”
  “是你将独眼龙放了?”黄占山虎视眈眈地问。
  “是的,是我。”柳小凤媚眼一闪,说,“我亲自将他从杀人桩上解下来了。”
  黄占山怒气不消,柳小凤虽然对他施展温情,他却睬也不睬,甚至瞪一眼柳小凤,向独眼老五扑来。柳小凤再拦他的时候,他推开她,恶狠狠地盯她一眼,说:“这独眼龙犯了死罪,你知道不知道?”
  黄占山说着,就把盒子枪提在手里,枪子推上膛,瞄准了蜷缩在竹床上的独眼老五。柳小凤眼看事色不妙,一下子扑过来,撑开了他提枪的那条臂膀。也就在这时,枪声响了,不过,子弹打到了玉皇殿的大梁上,琉璃瓦底下“刷”地掉下一层尘土来。
  一群斑鸠,从人们的头顶冲出来,“叭啦啦”一阵轰鸣,展开翅膀飞出了大殿。
  柳小凤扑上去,夺下了黄占山的手枪,气愤愤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他好歹是你的侄子……”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黄占山说。
  柳小凤向黄占山跟前走了一步,说:“两军交战,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他遭了中央军的暗算……”
  不见黄占山说话,柳小凤又说:“大王,这笔血债,我们要记在中央军的名下。中央军出尔反尔,不够朋友。既然叫咱山寨替他帮忙,就不该折回头来又打帮忙的人……”
  黄占山不再言语了。
  柳小凤顿了一下又说:“大王上山聚义,众弟兄簇拥相随,鞍前马后伺候于你,这也是前世里的缘分……大王应该恋念这点情谊,待兵如待子,不能动辄就杀自己人。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今天杀一个自己人,明天杀一个自己人,谁还敢跟在你身前马后同你共事?”
  黄占山把南瓜样的头颅垂下了。
  柳小凤一甩袖子,瞅黄占山一眼,向大殿门外走去:“有种,你找中央军算账去!”
  柳小凤回到西厢房后,黄占山也蔫溜溜地从议事厅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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