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秋生逛街脚步姗姗 小区出事疑云连连（1）

　　长江上有一座世界上跨度最大斜拉桥。晨曦中，桥上忙忙碌碌行驶的车流；夕阳的余晖里，依然是忙忙碌碌行驶的车流。桥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数不清的楼群。随着经济的发展，房地产开发业务每天都在刷新新的速度、新的高度。恒大、碧桂园等全国著名的房企落户该城市已经好多年了。据说，万达广场快要来了。
　　文都位于中国版图的南部，人口不足百万，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是中国改革发展的一个缩影。城市化使人们的生活充满新鲜、刺激。
　　这个城市每天都发生故事。
　　
　　章秋生是秋季开学应聘到一所私立学校当老师的。刚进入城市，章秋生有些举目无亲的疲惫，情绪低落到了尘埃。
　　上了师范学校之后，章秋生父母指望他好好学习，早点毕业，为家庭减轻经济负担。然而，师范四年，章秋生迷恋上了刑侦学。从此，他把当侦探作为自己的业余爱好。白天忙着学习、考证，晚上沉迷“各种破案”，是个典型的“斜杠青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毕业那年，他回到沙镇当上了老师！当老师没有什么不好，好歹也是公众人物，因为教育关系每一个家庭。当然，教师、警察、医生是当时最遭人们诟病的行业。大概是因为爱之切，才是责之切吧！
　　这个周末，章秋生在城市的街道瞎逛。其实，章秋生此行的目的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寻找柳七月、李仁君！
　　秋风改变了城市的颜色，深黄色、火红色，像梵高的油画。
　　但见：
　　车水马龙，绿化葱茏。小区门前悬金字，店铺匾额显商机。右边进入门卫询，左边出口栏杆升。喷泉坛边，垂柳名花；人家窗边，四季常青。金童玉女雀跃芳草地，垂暮老者促膝花坛边。台阶无苔静悄悄，院墙生烟暖洋洋。白鹤印泥爪，绿龟卧池溪。橘树梢头挂灯笼，柳树荫下生小草。赤日摇动红玛瑙，祥云笼罩幸福区。
　　章秋生站在楼群中间，抬头仰望高楼大厦，大厦背后是辽远的、蔚蓝的天空。
　　一群大雁飞过。又一群大雁飞过。划过天空，无痕。忽然，一只大雁落单了。吱吱，凄惨地飞过来。楼顶，几个顽皮的孩子，也来看热闹，嘴里发出哨声。
　　忽然，章秋生的眼光铺捉到楼顶的一个墨点，然后，一团黑影从天而降。
　　呼呼，黑影带着风声，裹着黑色的闪电。
　　接着，没等章秋生反应过来，一声沉闷的声音。不远处，啪，一个人落下来。
　　一个中年男人侧着头趴在水泥地面上，黑色的夹克衫，高档的西裤，名牌的皮带。皮鞋掉了一只，另一只还在脚上。血腥味弥散开来，殷红的血，从里面的白衬衫里蔓延开来。
　　随后，大楼的各扇窗户开了。人们涌向那具尸体。警车呼啸而来。
　　章秋生没有兴趣去围观，城市生活压力太大，世界上每天有自杀的新闻！
　　不久，当地警方很快发布新闻，这是一起抑郁自杀的个例，群众勿须惊慌。
　　
　　十月的天气干燥得连女人的皮肤都起了豆豆。环卫车每天定时给街道洒水。舒缓的音乐没有给人带来快感，环卫车一来，骑电瓶车的女人吓得躲闪，四下逃窜，花花绿绿的衣服、裙子，就像开了红的、黄的、紫的、橙的花瓣。环卫车给街道洒水，有工作性质。女人定时给脸模子、纤手补水，有人文呵护的性质，但是，这些补上去的“水”很快被空气风化了。不久，皮肤上就会露出褶子，山水其秃了。
　　
　　又一日。早晨。章秋生去上班。公寓离学校不远。沿途的绿化、人工休闲区搞得不错，时不时看见道旁的秋千、滑滑梯。一些银发老人、些许“有闲一族”在吊臂、伸胳膊、扭腰。
　　在休闲区域左边有一个大湖，湖面微波荡漾，几只水鸟在逡巡，岸边系着几只船。章秋生脑海里忽然蹦出“不系之舟”几个字来。其实，做人做到“不系之舟”的境界很难的。在湖岸边，有一处派出所。白色的建筑，蓝色的条纹，旁边植几棵松树，最为显眼的是正中央的国徽，威严，正气凛然。
　　这勾起了章秋生的兴致。他时常望着派出所的房子，发呆半天。
　　
　　章秋生走进早点铺子。早点铺子里的老板娘，真有点豆腐西施的美貌，肤白，水嫩，三十好几。一大早，老板娘眉毛带着笑意，口腔里喷着香涎，招呼客人。
　　清一色的竹屉，带着自然的竹子香，整体地码在沸腾的锅上。老板娘最大的本事就是从沸腾的锅里将十几个比人还高的屉子端下来，又将十几个比人还高的屉子码上去。
　　章秋生点了四个蟹黄包、一碗稀粥。吃完，打着饱嗝，付了7元钱。
　　他刚转身，感觉后面有动静，扭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怯怯的目光。啪啪，老板娘用抹布打了几下小女孩的肩头，每打一下，小女孩的肩头剧烈地收缩。一张稚嫩、忧郁的脸。
　　“叫你不用心，叫你不用心！”老板娘咬牙切齿地说。
　　几个客人抬头看着。老板娘知道失态，脸上堆出一朵菊花：“让大家看笑话了。这个阿子，父母离婚，爹娘不疼，父母不爱。我从老家带来做帮手，哪知道这么笨手笨脚，这么好吃懒做！这年头，好人做不得！”回过头，喊一嗓子，“还不去收拾碗筷！”随后，软下语气说声，“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
　　章秋生有过片刻的同情，随后，被一位急匆匆赶来的客人给冲淡了。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你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老板娘生气了。
　　“你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这么大的事也不问一下。”来人是个中年妇女，粗脖子，冷笑道。
　　“我刚才估摸着有警车鸣笛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一心听锅里的水烧得几分了，包子熟了没有。好几个客人等蟹黄包呢。”
　　章秋生没等二人说完话，就走了。
　　
　　不远处，聚了几层人，成了厚厚的人墙。旁边，停了两辆警车，一辆120。
　　穿制服、戴大檐帽的警察在大楼前拉起了警戒线。章秋生往前凑，一个警察示意止步。
　　“几个孩子发现一具尸体！在这栋烂尾楼里。”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
　　
　　里面，一些警察拍照，查验尸体。死者四十不到，一米七几的个儿。体形微胖，系着领带，身着高级名牌西装，显然是个有钱人。死者脸庞通红，旁边有呕吐物，从表象上看属于醉酒死亡。
　　“也许，死者生前经历过某种场景。”一位警察推断道。
　　“是的，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醉酒？为什么死在没有完工的烂尾楼？情况有些蹊跷！”另一个警察附和道。
　　“死者全身僵直，角膜浑浊，死亡时间可能在十个小时以上，从皮肤僵硬程度上看，不到二十个小时。不过，一切有待医学鉴定！”一个法医走过来，合上手里的现场勘验报告。
　　一个老警察说：“大家仔细勘察，提取物证，采集指纹、DNA，还有，将附近的监控调出来，送到我办公室！”
　　“是。”
　　
　　章秋生上班必须穿过这栋楼。他无心逗留。此时，与他擦肩而过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此人是龙小峰！
　　龙小峰和他白发苍苍的奶奶急匆匆赶来，与警察说了一番话。不久，警察让二人进入现场。
　　龙小峰一眼认出来自己的父亲，一个醉死在地的中年人！满头银发的奶奶当场昏厥过去。
　　
　　人们都在谈论这个离奇的案子。这引起了章秋生的好奇。
　　“你们也对这件案子感兴趣吗？”
　　“怎么不关心，那个死者的孩子就是我们学校的龙小峰！”
　　“龙小峰，哪个龙小峰？”
　　“就是你班上的龙小峰呀！”
　　果然，一连好几天，龙小峰都没有来上课！
　　
　　多少天以后，当章秋生一个人进入现场的时候，他还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一个烂尾楼的第十八层。里面幽暗，空气里浮荡着粉尘的气息。四周堆放着一些待用的水泥、铁锹，凌乱的蛇皮袋，一些木棍、半截的钢筋。还有一个生了锈的搅拌机。地上的污秽物被风干了，但是，还能隐隐想象出死者待过的位置。
　　章秋生很是心细，他将地上呕吐物的痕迹装进了一个白色的带子，回到学校实验室。将这些白色的物体溶进水里，然后拿出一个羊皮制成的皮囊，——看着四周磨损的毛边，就知道皮囊有些年头了。他将卷曲的皮囊一节节打开，皮夹里一格格的插袋，可以看见里面银光闪闪的银针，一共有几十枚。章秋生祖上是学中医的，尤其是擅长针灸术。所以，这套家伙什一直带在身边，用以应急。
　　此时，他从中抽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当针尖触到溶液的时候，眼光拉直了看。银针没有变色，这说明死者不是中毒死亡！章秋生轻吁了一口气。随后，他借助显微镜做了采样分析。
　　
　　因为章秋生是龙小峰的班主任，警察例行公事地打电话给他，问龙小峰的家庭情况，叫他安抚年幼的龙小峰。
　　在派出所，章秋生见到龙小峰。一个星期没见，俩人似乎很陌生。
　　龙小峰长得很清秀，一头乌黑的头发，眼睛像一湾深潭。是什么将一个初一年级的孩子变得如此深不可测？说实话，要不是出这档子事，章秋生对龙小峰印象并不深刻！
　　章秋生安慰了龙小峰几句。
　　
　　这时，死者的妻子到了。在走廊里，章秋生看到死者的妻子时，整个人都傻掉了。这不是柳七月吗？原来，那晚醉酒的真的是柳七月！
　　柳七月看看章秋生，她脸上有些哀愁，眼皮抬了一下，算是礼节性地打招呼。
　　柳七月，三十七八岁。她长发飘飘，穿着橘色的连衣裙，脚穿一双高跟鞋。她整个给人感觉香艳，粉嫩，在走路的时候，裙琚发出沙沙的摩擦声。章秋生闻到柳七月身上洗发水的味道。但见：
　　蓬松秀发，挽一条青丝带儿；袅娜纤腰，着长款橘红罗裙。素衣短衫笼雪体，淡黄丝袜衬高跟。娥眉紧蹙，眼泪扑簌落珍珠；粉面低垂，香肌耀光消金玉。若非不是十分愁，定是人丛一枝花。天生丽质难捐弃，不搽脂粉也俊俏。
　　“七月，真的是你吗？”章秋生急切地问。
　　柳七月看了看章秋生，愁怨地说：“多年不见，让你看笑话了。”
　　“哪里？我完全不了解事情原委！”
　　
　　在咨询室里，柳七月用手几次掩口，避免哭出声来。不经意间，手掌茵上了胭脂色。
　　“你就是柳七月？死者的妻子？”年轻的警官开口道。
　　“是的。”柳七月努力镇静，然后回答。
　　“你一直在忙什么呢？怎么不关心家庭，关心自己的丈夫？”警官追问道。
　　“我一直忙着事业。出事这段时间，我正到新疆进一批上好的玉石！”女人声音略高一些。
　　“你先生平时好酒吗？”
　　“这个不清楚，有时好几杯。你知道，做生意讲究人缘，在一些场合，多喝几杯是避免不了的。可是，没想到，酒会要了他的命！”女人嘤嘤而泣。
　　“我们已经固定了一部分证据。有些情况，需要做进一步的论证，希望你积极配合，早日让死者安息。”
　　“好的。谢谢！”柳七月回答。
　　“好了，今天的问话到此为止。你请回吧。”
　　“嗯。谢谢警官！”
　　柳七月走出来。看到走廊一个长椅，她慢慢坐下来。章秋生与龙小峰走过来。章秋生看到柳七月很痛苦的模样，因为看到她微微颤抖的下巴。
　　“别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章秋生安慰道。
　　柳七月双手掩住脸面，身子颤抖，体力不支，忽然从椅子上滑落下来，一下子蹲到地上。
　　呜呜。嘤嘤。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