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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秋生辞乡入城市 夜行路遇醉酒女(1)

作品名称:人生方程式      作者:有风来兮      发布时间:2020-07-20 10:47:11      字数:4066

  章秋生、李仁君、柳七月之间的关系断断续续,不温不热,这样就过去了二十多年。这期间,柳七月结婚了,李仁君结婚了。章秋生毕业之后,回到沙镇做了一名小学教师,由于秉性耿直,一直过着不太如意的单身生活。
  他们都是接近四十岁的人了。也许,他们最喜欢哼唱的是罗大佑的《童年》《光阴的故事》,或者其他什么回望的歌曲。
  一天,章秋生独自走在沙镇的石板路上,听到有人在唱——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和我一样没烦恼?
  ……
  章秋生猛然一击,觉得应该去城市,他要一个完整的人生经历!他打算辞职,开始新的生活。
  
  临水村小学坐落在稻田中央。四周庄稼掩映,倒也清净。小学几间瓦房,教学楼却是一栋二层的楼房,八间教室。近年来,人们都去城里买房,学校里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十个留守儿童。一个瘸腿的老校长,领着十几位刚来的师范生或“三支一扶”的大学生。
  一次,一胖一瘦俩个学生吵架,抱在一起,滚作一团。旁边几个孩子喝彩,俩人打得更欢。瘦子灵活,胖子被压在下面,喘不过气来。情急之下,胖子摸到一块石头,照着压在上面的瘦子同学后脑勺就是一下子。瘦子同学感觉脑袋嗡地一声,然后,感觉一股热辣辣的东西流下来,软绵绵地松了手。事后,老师请家长,家长说都在外地,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让爷爷奶奶代为处理。最后是胖子奶奶出来“灭火”。胖子奶奶到了学校,老师已经给受伤的同学绑上了白布。胖子站在一旁,像一只认怂的鸡仔。胖子奶奶又气又心疼孙子。她关心地问候了受伤的小男孩。老师说:“他受伤不轻,流了不少血,做家长的得好好教育孩子,不能胡闹了!”
  正值放学,胖子奶奶送受伤的男孩子回家。胖子奶奶问:“你爸妈在家吗?”瘦子男孩摇摇头,说父母外出打工了。胖子奶奶心里一软,更加责备孙子,“你瞧瞧,人家爸妈不在家,你就欺负人!”看到旁边一个馒头店,买了3个馒头送给受伤的瘦子男孩。男孩缠着洇了血色的纱布,吃着白馒头,兀自笑了。胖子男孩也要馒头,她没好声气,骂道,“人家受伤了,你起什么哄!吃吃吃,只知道吃!”
  
  章秋生爱到江边走走。沙镇这个地方位于长江中下游,是鱼米之乡。沿着长江,是蜿蜒的大堤,堤上修建了不少的排灌站。汛期,排灌站往长江里排水,枯水期,闸门高悬,长江里的水汩汩往内河流。在江边,有行人的足迹,那是渡口。
  每当有渡船停靠,船上便下来一群人,有骑着电瓶车、摩托车,也有肩挑手拎的。这些人都是赶着上班的、走亲戚的、外地上学的、做小买卖的。做小买卖的,笼子里鸡鸭伸出脑袋,一阵乱叫。篮子里摆满新鲜的江鱼,嫩绿的白菜、莴笋,红彤彤的辣椒……有人低头走路,有人互相说笑,猛地窜出个挑担子,口里喊道:“借过,借过,别碰着我的鸡蛋篓子了。”渡口处,热闹极了。
  渡口处,水流较缓,沙滩较宽。每当春季,沙滩上一片油菜花黄,无边无际。一阵风过,花海荡漾。风过花香,飞鱼跃滩。堤岸绿柳绕坡,莺歌燕舞。这正是最佳的观景处。
  刚吃过了桃子、李子、杨梅,唇齿还留有水果的余韵,眼看端午将至。沙镇临水村历来重视传统节日的。端午这一天,放假,远在城市打拼的儿子、孙子、女儿、女婿、外甥都要回乡过节,是团圆的日子。那几天,乡村的楼房檐下、绿柳丛下都停着各色的私家车,临水村成了4S店的展销会!
  眼看端午到了,临水村的龙舟提前半个月开始演练了。村民组长忙得跑掉了一双鞋,落实划龙舟的中青年人,落实经费问题。有人给组长出主意,说李仁君做了城市白领、柳七月也是城里人、章秋生好歹是端铁饭碗的教师,混出了出息,让他们俩家出份子钱,为家乡做贡献!村民组长小心翼翼地走到家,摘下草帽问章大力想法。章大力笑呵呵地应承下来,答应当天中午摆上两桌酒席。村民组长扣上草帽,开心地走了。组长又小心翼翼地走到柳大个家,摘下草帽问柳大个的想法。柳大个接过组长的香烟,没有立即点火,拿到鼻子嗅了嗅,问:“他们都表示了吗?”组长一哈腰,说:“他们都愿意出钱。尤其是章大力最干脆,连中餐都答应了!”柳大个嘴角扬起了不屑,说:“这点钱我柳大个还是出得起的。晚餐,你们到我家吃吧。”村民组长长吁一口气,戴上草帽,神色愉快地走了。
  端午节前几日,临水村的商户们备足了节日货物,尤其是香烛、缎面、鞭炮备得更多。凡是求子、祈福,许愿、还愿的人家,都要在这上面破费一些的。虽然科技发达了,人们不再迷信了,但是,老习俗还传承了。这时节,渡口更繁忙了,每天天不亮,开出第一次轮渡,天黑才收渡。
  端午节到了。这一日,天气响晴,起着微风,风中带着夏日的青草香。孩子们唱着童谣——
  五月五,是端阳,
  门插艾,香满堂。
  吃粽子,撒白糖,
  龙舟下水喜洋洋。
  ……
  江水如练。江面一条条龙舟,船首系了红缎,船身置一面鼓,鼓点很散漫,时快时慢,这是在试水。练了两遍,鼓手熟练了。小伙子们的斗志激发起来了。鼓点密集了一些,强劲了一些。槌起槌落,音音成韵;桨起桨落,每每准点。几条船在江面游弋。岸上站满了红男绿女,有的戴着各色的帽子,有的撑着花伞。
  练了一会儿,又开始散划阶段,有许愿、还愿的人家迎龙舟,龙首高昂,划将过去,随即岸边一阵鞭炮炸响。龙舟到岸,迎龙舟的人家照例奉上绸缎、红包、香烟,空气里充满快活的气息。
  比赛开始了。几条龙舟在江面上排开阵势。每条龙舟上几十个汉子,他们穿着或红或黄的汗衫,个个赛老虎!一声令下,龙舟向江心射去!有时,龙舟开展“阻击战”,故意截住即将超越的另一只龙舟,眼看两只龙舟近了,即将撞上了,双方一触即发。人们手心捏了一把汗,一场水战无可避免。正当人们揉眼睛的功夫,另一艘龙舟上的掌舵者,巧妙地避开对手的“攻击”,化险为夷,急速地射向江心。阻击战失败的龙舟上,号子更加响亮,鼓点更急促,木桨起落更频繁了。你追我赶的场面出现了!
  岸上爆发出喝彩声、助威声!
  中午,龙舟选手都到章大力家吃饭。章大力热情地拿出中华烟招待大家。村民组长揭下草帽,恭恭敬敬地说:“麻烦你们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章秋生爽朗地说:“大伯,应该的。何况,这派饭大家每年轮流来。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好事,喜事!”
  酒席设在院子里,摆上四五张八仙桌。饭菜上来了。咸鸭蛋、红烧肉、大蒸鹅、还有粽子。农家的饭菜就是香!汉子们敞开肚皮,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席间,有人领唱:“喝了端午酒哇,致富路上大胆走哇。吃了端午肉哇,小孩子考大学哇,老人长命百岁哇。吃了端午饭哇,小伙姑娘恩恩爱爱哇!”一人唱来众人喝,歌声此起彼伏,场面十分热闹。
  酒席上觥筹交错,十分热闹。有人喝得酒酣耳热,脱下衬衫接着喝。一时间,酒桌全是肉棒子。大家嘻嘻哈哈。姑娘们则红着脸躲到一旁去吃。一些小孩子异常顽皮,人一疯,忘记饿了,几个小孩子在席间穿梭,玩捉迷藏。一会儿带翻了啤酒瓶,一会儿撞翻了一碗汤。章大力喝红了脸,举着拳头吓唬他:“伢子们,你再胡闹,揍你!”
  大家匆匆喝完酒,下午接着划龙舟去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宴席散去,章大力忽然伤感来。
  那晚,章秋生跟父亲谈了自己辞职的想法。章大力愣了半天,说了一些丧气的话:“你第一次中考时,做好事误了时间,要不是第一次落榜,你与七月可能结婚了。如今孤家寡人的,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我更舍不得晚年看到儿子独自一人漂泊在外!”
  父子俩不欢而散。
  晚上,天上一轮明月。章大力看着冷清的院子,有些怃然。想当年,自己是划龙舟的好手,他掌舵,柳大个司鼓,俩人配合十分默契。可是,好汉不提当年勇了。唉,章大力摇摇头。
  半夜,章大力睡不着,提着酒瓶找柳大个聊天。柳大个死活不开门。
  章大力说:“柳大个,你跟我生什么闲气?都半百的人了,犯的着吗?”
  柳大个说:“我不跟谁生气,人老了,好睡觉,瞌睡虫上来了!”
  章大力提着酒瓶往回走。树上,两只鸟在叽里咕噜说话。章大力心里不快,说:“来,我们来喝酒!”兀自一人将一瓶酒喝干了。
  月过柳梢,一片明净的天空。
  
  那晚,章秋生也没有睡着,他在小镇独自徘徊。
  眼前一座亭子——翼然亭。据老辈讲,民国期间,翼然亭是金璧如私宅的一部分。据说,此处的风水在沙镇是最好的。站在高处,看到村子中央一块地——小桃源,这是肥沃之地,是历代村民必争之地。解放前,这块地的主人归当地有名的乡绅金璧如,后来有些反复,曾被土匪头子秦彪暗中买断,送给了小妾,作为陪嫁的嫁妆。当然,土匪头子秦彪是不方便明夺的,只得让中间人出面,拿了一百元大洋买断。据说,对于这块地的产权,金璧如是断然不会拱手相送的。秦彪星夜带着一帮人,杀进金璧如的家里,将金璧如从热被窝里揪出来。
  秦彪全副武装,一脸的杀气。金璧如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从容地整理一下丝绸的睡袍,神情坦然。
  秦彪一拱手,说:“这块小桃源,我看上了。想给小妾做嫁妆,不知金甲长您意下如何?”
  金璧如依旧整理自己的睡袍,从容地说:“这方小桃源,不仅土质肥沃,而且风水又好。前一阵子,县长大人想找我讨要,我一口回绝了。没想到,你秦司令又看上这方风水宝地!你说,我给又怎样?不给又怎样?”
  秦彪一挥手,让人押上一个家丁,用马鞭指着年迈的家丁,威胁道:“你一日不让,我每日剁去他的一只手指,直到你让步为止!”
  老家丁须发皆白,抢白说:“老爷,断然不可!我已经老了,死不足惜。”
  金璧如顿了顿,半晌才说:“金某人也是上过省城的新学堂,懂得做人的道理。但是,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看着办!”
  秦彪得意地说:“给你这个数,加个数,200大洋,怎么样?”
  “好,果然痛快!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今后,不要在这桃花源见一滴人血!”
  “好,一言为定!”秦彪豪气地说。
  从此,桃花源被秦彪私下买断,但是,家丁还是原来的人。过了几年,桃花源里修建一座翼然亭。
  解放后,这块地皮几易起手。先是做为村公所,后来,成了沙镇小学。那地极其肥沃,章秋生读小学时,曾见到花坛里开着鲜艳的喇叭花,怒放的芭蕉,果真比别处娇艳。
  今夜,月白风清。章秋生不知不觉走进院落。朦胧的月光下,隐隐有女子的哭泣。章秋生壮着胆子往前走,月光虚浮,有一股胭脂的气味。月光下飘过一阵雾,隐隐中有人拉扯一个女子。走近了,月光忽然朗照下来,什么也没有。都是人吓唬人,章秋生想,干咳了一声,一只野猫扑过来。章秋生一闪,那只猫撞在柱子上,一声惨叫,一瘸一拐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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