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上）

　　1 日，外，孙家小院。
　　杨翠娥：你们这些骗子，害得我直到现在身上还刺痒的不得了。出去！出去！啷个叫你们进来的嘛！
　　村会计：你说啥？我们是骗子？
　　杨翠娥：不是骗子，干啥子进来？
　　【跟在村会计后边走进来的村长和村支书，一时都愣在了那里。
　　【杨翠娥不由分说，把三名村干部推出了门外，又“咣啷”一声关上门，并上了门栓。
　　
　　2 日，外，孙家小院门口。
　　【三名村干部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闹不清是怎么回子事。
　　村长：她怎么骂咱们是骗子呢？
　　村支书：认错人啦？
　　村长：不会呀？上次来见乔奶奶，还是她一个劲给咱们斟茶水、送西瓜，怎么会不认识咱们呢？
　　村支书：这就奇怪啦！
　　村会计：我觉得这里边有文章。
　　村支书：啥文章？
　　村会计：你们想啊，乔奶奶为咱们找到了日本人，又把他带到了红山寨。如今生意做成了，咱们赚了钱，却没有跟乔奶奶表示表示，人家心里会怎么想？
　　村长：这不是背着山货来看她啦！
　　村会计：这一口袋山货能值几个钱？再说啦，那个小保姆没得到实惠，心里能舒服吗？
　　村支书：你分析的也有点道理。可她不该骂咱们是骗子呀！
　　村长：人家帮咱们赚了钱，咱们却装傻充愣没给回扣，跟骗子有什么区别？这年头，交情归交情，交易归交易，谁也是无利不早起。
　　村支书：照你这么说，咱们回村拿钱去？
　　村会计：支书，这么沉的一个口袋，再叫我背回去呀？
　　村长：咱们轮着背！
　　村支书：都已经背来了，再扛回去，有病啊！咱们就坐在门口等，她横是不能老不开门吧？只要开了门，咱们就往里面闯。见到老太太，咱们把话说明白不就结啦！
　　村长：就这么着！
　　【三名村干部往门口的台阶上一坐，傻等着开门。
　　【村长靠在门板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并打起了鼾声。
　　村会计：村长……村长……
　　村支书：这两天他太累了，叫他睡一会儿吧！
　　
　　3 日，外，孙家小院。
　　【杨翠娥还在凉衣服，忽听门口传来鼾声，便奇怪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缝处偷听。
　　
　　4 日，外，孙家小院门口。
　　【村长靠在门板上依然打着鼾声。
　　村会计：支书，咱们就这么傻等着啊！
　　村支书：学学刘备三顾茅庐，你就没脾气啦。
　　村会计：唉，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啊！
　　
　　5 日，外，孙家小院。
　　【杨翠娥“哗啦”一下打开门，把个靠着门板睡觉的村长摔进了门里。
　　杨翠娥：说谁呐！
　　村支书：我们……是来找乔奶奶的！
　　【杨翠娥这才认出来人，由不得笑了起来。
　　杨翠娥：原来是你们讪！
　　村支书：你以为我们是谁呀？
　　杨翠娥：我还以为又是假推销员呢！
　　村长：乔奶奶在吗？
　　杨翠娥：在！请堂屋里坐吧！
　　【村支书、村长和扛着那个大口袋的村会计，随着杨翠娥向堂屋走去。
　　
　　6 日，内，堂屋。
　　【村长和村支书走进堂屋，跟乔仙芝寒暄着。
　　【村会计把那个大口袋往地上一放，止不住大把大把地擦着脸上的汗。
　　乔仙芝：你们怎么又往这儿扛东西？
　　村支书：乡亲们非让我们送来，您老人家就好歹收下吧！
　　乔仙芝：会开完啦？
　　村长：开完啦！
　　村支书：更准确点说，咱们红山寨跟日商的谈判，总算是结束了。而且我们跟浦田株式会社在红山寨共同开发柿子的合同，也已经签订完了。
　　村长：眼下，日本人领着一大帮蹭吃蹭喝的，正在那家什么绵绵的夜总会，唱歌跳舞瞎折腾呢！
　　【村会计俯在村长耳边悄声地更正。
　　村会计：那叫娱乐活动。
　　村长：我还不知道那叫娱……娱乐活动？
　　村支书：乔奶奶，您老人家为咱们家乡红山寨，立了头等大功。乡亲们非常感激，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老人家！
　　乔仙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帮助家乡致富奔小康，有什么好谢的？只要乡亲们能过上好日子，我死也瞑目啦！
　　村长：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毕竟是您老人家帮我们赚了钱。您看我们把利润的百分之五做为报酬送给您，您没意见吧？
　　乔仙芝：（生气地）你们这是在骂我呀！我为家乡做贡献，图的是钱？你们再说这些，从此不要登我的门！
　　村长：可您总得叫我们表示表示吧？
　　村支书：您看这样好不好，咱们红山寨是个穷地方，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往后一年到头，您一家子的土特产，全由我们包啦！
　　【村长拍拍那个大口袋。
　　村长：乔奶奶，这一口袋山货，是咱们全村的青年人，孝敬您老人家的！
　　乔仙芝：我的天，你们上次送来的还没吃完呐！
　　【杨翠娥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进堂屋。
　　乔仙芝：大家都尝尝这无籽西瓜，水大皮薄透心甜。
　　【村长拿起两块西瓜递给村支书和村会计。
　　村长：吃！吃！都别客气！吃完了咱们赶紧上路！
　　【村支书和村会计接过西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村支书：乔奶奶，我们该上路啦！
　　乔仙芝：回去替我问乡亲们好！
　　
　　7 日，外，狗尾巴胡同。
　　【一辆豪华轿车，驶进了狗尾巴胡同。
　　
　　8 日，内，堂屋。
　　【杨翠娥将桌子上的西瓜皮收拾干净。
　　佐藤OS：乔老太太在家吗？
　　【杨翠娥赶忙跑到堂屋门口向外张望，只见台阶下毕恭毕敬地站着佐藤仁次郎。她也不说话，连忙又跑回乔仙芝的身边。
　　杨翠娥：（俯在乔仙芝耳边）奶奶，那个日本人又来啦！
　　乔仙芝：佐藤什么郎？
　　杨翠娥：就是他！
　　乔仙芝：还不快请人家进屋！
　　【杨翠娥连忙又回到堂屋门口。
　　杨翠娥：日本哥哥，奶奶请你进屋噻！
　　【佐藤仁次郎提着一个精制的小皮箱，走进了堂屋。
　　乔仙芝：佐藤，快请坐吧！
　　【佐藤仁次郎应声坐下来。
　　佐藤：乔老太太，浦田株式会社与红山寨的合作项目，已经签订了正式合同。我奉总裁的指示，给您和孙小姐带来了中介费二十万元人民币。
　　【佐藤仁次郎说完，便打开了小皮箱，里面果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二十万元人民币。
　　乔仙芝：佐藤，这二十万元人民币，你拿回去。我和小梅帮助家乡致富是应当应分的，怎么能接受你们日本人的礼金呢？
　　佐藤：乔老太太，这中介费您不能不收。
　　乔仙芝：你这不是强加于人吗？
　　佐藤：我不明白，这怎么是强加于人呢？由于您为我们的浦田株式会社提供了倍受信赖的合作伙伴，从而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根据商业上的惯例，我们按照一定的比例向您和孙小姐支付中介费，这完全是正当的商业行为。
　　乔仙芝：佐藤先生，你听清楚了。想当年中日恢复邦交时，中国政府主动放弃了巨额的战争赔偿费，说明我们中国人重义而不重利。我把你们介绍给红山寨，是为了让我的家乡早日富起来，而不是为了你们日本人能在中国多赚钱，更不是我个人想要贪图你们的什么报酬。所以这二十万元人民币，我们是坚决分文不取。
　　佐藤：孙小梅会同意这个作法吗？
　　乔仙芝：这是毫无疑问的！
　　佐藤：乔老太太，这实在太叫我为难啦！我如何向总裁交待？
　　乔仙芝：给你们省下了一笔钱，你们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倒发起愁来啦？
　　【佐藤仁次郎苦笑着站了起来。
　　佐藤：乔老太太，我告辞啦！
　　乔仙芝：翠娥，替我送送客人！
　　【杨翠娥应了一声，陪着佐藤仁次郎走出了堂屋。
　　
　　9 日，外，孙家小院。
　　【杨翠娥将佐藤仁次郎送到院门口，便收住了脚步。
　　杨翠娥：日本哥哥走好！
　　佐藤：小妹妹，请你回答我，孙小梅真的会同意乔老太太的作法吗？
　　杨翠娥：这你得问她本人。
　　【佐藤仁次郎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杨翠娥：日本哥哥再见！
　　佐藤：塞尤那拉！
　　【佐藤仁次郎走到自己的轿车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豪华轿车沿着胡同驶去。
　　
　　10 日，内，浦田株式会社办事处。
　　【孙小梅背着身子站在窗前，默默地望着窗外的街道。
　　【佐藤仁次郎坐在办公桌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孙小梅。
　　【孙小梅慢慢地转过身来。
　　孙小梅：佐藤先生，你把我请到你的办公室，就是为了中介费的事？
　　佐藤：是的，孙小姐。你也同意乔老太太的作法吗？
　　孙小梅：奶奶拒绝接受中介费，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作为一名日本商人，可能有些难以理解，甚至会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因为你不懂得中国人的思想感情，尤其不懂得那一代中国人的思想感情。长期以来，他们只讲奉献，不求索取。只要是对中国人民有好处的事情，他们就会坚决去做，决不计较报酬。
　　佐藤：你难道也拒绝接受中介费？
　　孙小梅：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佐藤：谢天谢地，事情总算有了转机。你知道吗？当我将乔老太太拒绝接受中介费的事告诉我的父亲，他感到十分吃惊，而且责备我办事不力。
　　【佐藤仁次郎说着，高兴地走到办公桌旁，从下面的柜门里取出那个小皮箱，放在桌子上并打开箱盖。
　　佐藤：小梅，这是二十万元人民币，请你如数收下吧！
　　孙小梅：对不起，我只能收下属于我的那一份。至于奶奶的那一部分，你应该怎么处理，我就爱莫能助啦！
　　佐藤：你是乔老太太的孙女，完全有权力代她收下嘛！
　　孙小梅：法律可没有赋予我这个权力。
　　佐藤：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
　　【佐藤仁次郎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把汽车钥匙。
　　佐藤：小梅，与此同时，我还以个人的名义，送给你一辆皇冠轿车。这是汽车钥匙，请收下吧！
　　孙小梅：佐藤君，谢谢你的慷慨！对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佐藤：小梅，你为什么拒绝？我是真心诚意的！
　　孙小梅：为浦田株式会社与红山寨的合作，我出了力，理所当然地应该获取适当的报酬。而接受你的私人馈赠，出于什么名目呢？
　　佐藤：小梅，这辆车算是我借给你的，总可以了吧？
　　孙小梅：可我并没有跟你张口，你为什么要借给我？
　　佐藤：这……
　　孙小梅：佐藤君，我只能对你说一声谢谢。再见！
　　【孙小梅向门口走去。
　　
　　11 夜，内，孙家小院堂屋。
　　【杨翠娥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听到电话铃声，赶忙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抓起了话筒。
　　杨翠娥：喂，我是孙家小院，你找谁？……请稍候。
　　【杨翠娥捂住话筒冲西耳房大喊。
　　杨翠娥：奶奶，电话！
　　【乔仙芝应声走出西耳房，不慌不忙地来到电话机前，从杨翠娥的手里接过了电话筒。
　　乔仙芝：喂，我是乔仙芝，你是哪一位？……佐藤？
　　
　　12 夜，内，浦田株式会社办事处。
　　【佐藤仁次郎坐在办公桌前，正在专心打电话。
　　佐藤：……乔奶奶，我实在不好意思，又打电话麻烦你啦。关于中介费的事，我向总裁做了汇报，总裁对我的失职非常恼火。他严厉地质问我，为什么孙小姐都能按照商业的规则收下中介费，而乔老太太却拒不接收呢？
　　
　　13 夜，内，孙家小院堂屋。
　　【乔仙芝举着电话筒吃了一惊。
　　乔仙芝：你说什么？她……她收下啦？你们这是想拉我孙女下水呀！
　　【乔仙芝气呼呼地“叭”地挂断了电话。
　　
　　14 夜，内，浦田株式会社办事处。
　　【佐藤仁次郎听见对方挂断了电话，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放下了电话筒。
　　
　　15 日，外，孙家小院。
　　【乔仙芝严肃地站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上，亲自摇着铃铛。
　　
　　16 日，内，孙家小院东厢房。
　　【贾美珍隔着窗户玻璃向外探望，然后回过身来往窗台边一靠，面无表情地瞅着还半躺在床边打瞌睡的孙长发。
　　贾美珍：哎，你们家又出什么事啦？
　　孙长发：（睡眼惺松地）你怎么老盼着我们家出事？
　　贾美珍：既然没出事，你妈为什么亲自摇开了铃铛？
　　【孙长发也不答话，身子一侧，又想躺下睡觉。
　　【贾美珍几步走过去，一把拽起了孙长发。
　　贾美珍：你想把早点省给谁？
　　孙长发：我昨天回来的那么晚，你就不能叫我多睡一会儿？
　　贾美珍：午饭不在家里吃，就已经便宜了他们。早点再不吃，咱们不是亏大发啦！
　　孙长发：唉，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财迷的毛病！
　　【孙长发翻身下床，径自走出了房间。
　　
　　17 日，内，孙家小院堂屋。
　　【孙家小院的老老少少几乎都到齐了，唯独少了孙小梅。
　　乔仙芝：翠娥，去把小梅叫来！
　　杨翠娥：小梅姐还睡着呢！
　　乔仙芝：把她给我叫起来！
　　【杨翠娥见乔仙芝的脸色不对，赶忙答应一声，匆匆走出了堂屋。
　　
　　18 日，内，西厢房南屋。
　　【孙小梅躺在小床上，仍然在蒙头大睡。
　　【杨翠娥走进来直奔小床，轻轻摇着孙小梅。
　　杨翠娥：小梅姐，奶奶叫你噻！
　　【孙小梅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
　　孙小梅：叫我有什么事？
　　杨翠娥：不晓得。
　　孙小梅：你去告诉她，我还没睡醒呢。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杨翠娥：奶奶的脸色可难看哪，你还是去吧！
　　【孙小梅无可奈何地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孙小梅：这个老太太是不是又闲着没事儿啦！
　　杨翠娥：谁晓得呢？有好多天没开家庭紧急会议啦！
　　
　　19 日，内，孙家小院堂屋。
　　【乔仙芝坐在那里，板着面孔看着大家吃早饭。
　　【一大家子人也觉察到乔仙芝的情绪不对头，一个个只顾低头吃饭，谁也不敢吭声。
　　乔仙芝：老大媳妇，你去看看，小梅怎么还没来？
　　【蔡梅忙放下碗筷，匆匆而去。
　　
　　20 日，内，西厢房南屋。
　　【孙小梅坐在梳妆台前，不紧不慢地化着妆。
　　【杨翠娥站在一边想催她快一点儿，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蔡梅推门走了进来。
　　蔡梅：小梅，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孙小梅也不说话，仍然慢条斯理地化着妆。
　　蔡梅：你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奶奶那么不高兴？
　　孙小梅：这可是没影儿的事，我招惹谁也不敢招惹奶奶呀？
　　蔡梅：奶奶每次开家庭紧急会议，从来没有跟你较过真儿，今天为什么非要你到场呢？
　　孙小梅：我怎么会知道？
　　蔡梅：像你这么聪明的鬼精灵，真的会不知道？
　　孙小梅：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反正肚里没病死不了人，您干吗那么紧张？
　　蔡梅：我是你妈妈，能不着急吗？你肚里有病没病我不管，待会儿见了奶奶，无论她说你什么，你都不许顶嘴，听见了没有？
　　孙小梅：奶奶说得不对，我也不许解释？
　　蔡梅：可以解释，但不允许犯态度。不过，如果奶奶不叫你解释，你就装一次哑巴，没人把你卖了。
　　孙小梅：唉，中国人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家长作风啊！
　　蔡梅：别跟我耍贫嘴！我先走了，你快点过去！
　　【蔡梅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孙小梅却依然不慌不忙，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杨翠娥：（有些着急地）小梅姐，你快一点噻。不然奶奶一着急，说不定亲自过来叫你呢！
　　【孙小梅慢腾腾地站起来。
　　孙小梅：走吧！
　　【杨翠娥跟在孙小梅的身后，向房间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