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火山口上

　　既然做了决定，就要付诸行动，不然她有可能后悔，他也有可能后悔。
　　他不想给自己留退路。
　　“跟我走。”他揽起她向车子走去，心里盘算着去哪里好，震泽湖边上地方很多，但熟人太多，不太方便，上次从云间回来，路过的一家民宿应该够隐蔽，开过去最多半小时。
　　他将她半抱上车，系好安全带，大概是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她竟心安地睡着了。
　　他将车绕到云巢山后，沿着山路蜿蜒而去，车子开得稳妥，内心却已奔流。
　　大概是山路转弯太多，好不容易看到了民宿的灯光，她突然醒了过来喊：“停车。”
　　他以为她反悔了，汽车吱地一声停在了路边。她打开车门，跑到路边的草丛里又吐了起来。
　　江沅湘只得熄了火，带着毛巾和矿泉水绕到她身边：“到底喝了多少，吐成这样？”
　　等他过来，她已经吐完了，就是感觉喉咙里还有些恶心：“我也不记得了。”
　　她捂着胃部缓缓站了起来，接过他递来的毛巾和水说：“谢谢。”然后挪开一点侧过身收拾自己。
　　“好点没有？”自从接受了“报复”任务后，江沅湘有点不敢看她。
　　“好多了。”温尔雅喝了口水，整个人似乎醒过了神来：“这是哪里？我们怎么在这儿？”
　　
　　这回轮到江沅湘暗暗咬牙了，听她这意思，是忘了“报复”这回事了？那他还好意思提醒她？会不会把他当作乘人之危的好色之徒？只得说：“你喝多了，又不肯回家，我只能——带你到处兜兜风再说。”
　　“谢谢您，江老师，我好多了，要不回去吧。”温尔雅向车子走去，临上车又问：“没把您车弄脏吧？”
　　他说：“没有。”心里却恨恨地想，没把我的车弄脏，倒把我的心弄乱了。本来他只是一座休眠火山，不知道哪一刻醒来、哪一天爆发，结果她突然闯了进来，不光闯了进来，还扔下了火星子，等他快要被烧着的时候，她又一桶水浇下来直接灭了。
　　她闭眼半躺在副驾驶位上，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他连多问一个字都不敢。
　　既然取消了这项特殊任务，那说明她并没有做好离婚的打算，甚而有可能不会离婚。那他就不得不为她想一想，他这样送她回去是否妥当，不如让蓝青来接她吧，也许有蓝青的安慰，她会好一些。
　　他将想法说了出来，她只微微点了点头，连眼都没睁一下。
　　江沅湘的车子拐进震泽路，林生泉和蓝青已经在那等着了。他其实并没有在微信里说清楚，所以两夫妻焦躁地等在路边，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
　　江沅湘的车缓缓停了下来，两人迎上来，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却见温尔雅从另一边下了车，见到蓝青，直接扑到了她怀里。
　　蓝青抱着明显高于她的温尔雅有些吃力，两个男人却干看着没法上前帮她。
　　“宝贝，怎么了，是不是钟继东欺侮你了？”蓝青拍着她的背，估计是东窗事发了。
　　“蓝青，他有别的人呢，我要跟他离婚。”温尔雅的泪点又被击中，眼泪喷薄而出。
　　“我知道，我帮你。”蓝青无意中说出了实话，没想到却引起了温尔雅更大的反应。
　　“你知道？你知道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你还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明明说定了的，万一发现他有不轨行为你会第一个告诉我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你这个可恶的女人，真的让我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让我成为别人眼里的笑话。”温尔雅泣不成声地控诉着，显然把蓝青当了出气筒。
　　“钟继东那女人只是暗示我，你知道我是吃什么饭的，没证据跟你说什么，万一是那个女人看上了钟继东，但钟继东稳住了呢？我一告诉你，你闹起来不是正中了人家的计嘛。所以我找人调查去了，本来拿到证据想来找你了，调查的人说又发现了新线索，我这不就又多等了几天，哪晓得你已经知道了。”蓝青的气愤显然不亚于温尔雅。
　　“谢谢你。”温尔雅哭得实在不好看，江沅湘从车里抽了几张纸给她，就听她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地，收拾也收拾不完。
　　“小妹，要不你带她回家吧。”路上人少车多，但在这里进出的大多是熟人，师大人爱八卦，林生泉怕被有心人看见了不好。
　　温尔雅毕竟还没离婚，之所以让蓝青夫妇到路口来接，江沅湘就怕被有心人看见，传出对她不利的流言来。
　　刚进家门，见父母都在客厅，像是在等他回来，江沅湘的心不由一紧，今天真要是帮她“报复”去了，还真不知道跟父母怎么解释了。
　　“不是去跑步嘛，怎么这么晚回来？”江长征随口问。
　　“没跑成，路上遇到个朋友聊天去了。”江沅湘也没说错，不过，要是让江长征知道，他差点当了男小三，说不定会把他赶出家门去。
　　差点做了坏事的江沅湘回答完毕想溜回房，却被母亲拦住了。
　　“这是另一套房子的钥匙，哪天你要想跟朋友聚一聚聊一聊也有个去处。”应列也是听了同事说的，儿子跟他们老夫妻住一起怎么谈恋爱，难道一开始谈就把人往家带吗？她想想也是，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江沅湘看着母亲递过来的钥匙如同烫手山芋一下避开了，怎么都像猜出什么似的，心中哀叹，幸好没干成坏事：“不用。”说完就匆匆回了房。
　　谁知道第二天回家，发现钥匙已经放在了他书桌上。
　　
　　温尔雅很累，她让蓝青送回家，跟她约了第二天细谈，因为父母还在家等着她，还不知道他们呵护了十多年的钟继东早就背叛了她。
　　听到消息，温兆瑞的反应还算镇定，但汪立方却不淡定了，拿起电话就打：“钟继东，我现在不是以你岳母而是以你中学老师的身份给你打这个电话，你给我听好了，你是我这辈子教书育人工作的最大败笔，是我这么多学生中的一大败类。你妈偷人偷生出个孩子来，你偷人也准备偷生出个孩子来？我没听说对婚姻不忠还有基因遗传的，但你们家如果不是家族遗传，怎么当娘的偷，当儿子的也偷，啊？古人诚不欺我啊，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不就是你们家吗？想当年我们念在与你早逝的父亲是战友的份上多少照顾你，你竟是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尔雅再有不是，也是个忠于国家忠于党、忠于学校忠于家的女人，就让你这么欺侮？我明天就告到吴大去，告到一院去，你这样的人配当老师？配当医生？呸——你给我听好了，是尔雅要跟你离婚，要跟你这种人一刀两断，要跟你钟家划清界限。”
　　汪立方发泄完了怒火，啪地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气死我了，这不是农夫和蛇的现代版吗？尔雅，我跟你爸不走了，明天就陪你去跟他办离婚手续。”
　　“说好了周五。”温尔雅平静地说。
　　初秋半夜，暑气撤离，多数人家已不用开空调，所以汪立方这通电话，让半梦半醒的师大人来了精神。有的掀起一角窗帘，想看看后面是否还有戏，有的侧耳倾听，想听听还没有没更劲爆的内容。更多的人来了精神头，不淡定地谈论着故事中的男女主角。有认识温尔雅的女人想，连她这样的女人都被抛弃了，那另一个女人该有多好呢？有认识她的男人想，我老婆要是有她一半的容貌，我就满足了，钟继东真是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还有些嫉妒的，自然要猜测是不是温尔雅事业心太强啦、只是个木头美人啦、夫妻生活不和谐啦、平时太清高啦等等。也有离了婚的男人心思活泛起来，对照对照自身条件不错，不找个黄花闺女，找温尔雅倒也可以，年纪不大，颜值不低，学历又高，职称也很快能上去，比那些娶了学历一般只能到边缘部门做点重复性劳动女人的男人强多了。
　　一个老太太提着几只螃蟹，不顾螃蟹的死命挣扎，拦住汪立方问：“汪老师，你今天真的要到吴大和一院去反映啊，你有证据啦，没证据没用的呀。”
　　一位刚退休的教授说：“汪老师，你家女婿是不是趁尔雅去读博出的事啦，哎呀，师大对老师要求太高啦，一定要博士才能评教授，你看这不害人家小家庭出问题了嘛！”
　　另一位退休干部说：“那么多去读博士的，难道家家都出这种事情，我看关键在人品。”
　　一位同来带孙女的中学退休老师同情地看着汪立方说：“汪老师，温煦上学去了哇，你们要多上点心思，别因为大人的矛盾伤了孩子。”
　　另一位来带孙子的老人说：“汪老师，这出轨还真会遗传啊？那会不会传给——下一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