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柔情铁汉（5）

　　三个月的新兵集训终于结束了，这不但是新战士适应部队生活的三个月，更是三位新军官适应新的指挥岗位的一次检验。同学兼战友，可是各有收获。训新兵这块试金石，第一次让三位小试了一把牛刀，也让他们的命运开始出现了转折。
　　德宝如愿以偿地带着二十三名“种子”级新兵回到了一连。甭管其他连队干部如何斜眼怒视、内心嚎吼一声“好兵被一连挑了去”，徐连长只是哈哈大笑，自豪地回吼了一嗓子“老子是主力，就得要好兵”。这引起了其他连队主官的一致歪嘴：“孬兵训出强将，才算你小子有本事。别看你嘚瑟，等着媳妇收拾吧。”徐连长可不计较这些不中听的话，看着一溜挺着胸脯、牛气哄哄的兵，个个虎虎生威，他一个劲地“嘿嘿”傻笑。
　　李晓彬可是意外走了狗屎运。新兵训练结束前，政治机关组织了一次歌咏比赛，这小子整了几个花样，两只胳膊使劲抡着指挥，下面的战士脸憋通红可嗓子地嚎。“整齐划一，声音嘹亮，还有点艺术性。”这几句话可是宣传股长给予的评价。结果不但比赛拿了第一名，这家伙还摇身一“跳”，跳到了政治机关，成了一名宣传干事；可这宣传的活还没接手，组织口缺人，他就又顺理成章地“跳”到了组织部门，干起了秘书的活。所以，德宝撇着嘴说：“你小子忽悠来忽悠去，还真把自己忽悠到机关了，牛哇！”从基层到机关，那可是人人羡慕的位置。不但住上了楼，成了领导机关；而且自管一摊，活动自由，可不是一般人能去上的。李晓彬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就算是被战友比喻为“狗屎运”，那这堆屎也不臭。
　　李晓彬是意外之喜，心里偷着乐，脸上不动色，只是谦虚地“嘿嘿”着：“瞎猫逮住死耗子，纯属误会。”
　　或许最惨的算是吴为了。这回他腰真的出了问题，趴在床上他是恨自己“这是以前装腰痛的报应”。
　　原来，新兵军体考核时，一个胖墩墩的战士跳木马撑歪了，大脑袋结结实实撞在了守在木马边保护战士安全的吴为的腰上。这一轻微的“咔嚓”声，算是彻底把这位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咔嚓”到了床上。军医说，没个三两个月甭想起来床。
　　哥俩前去看望他，德宝的第一句就问：“兄弟，还能不能娶媳妇了？”
　　吴为“呸”了他一口：“你小子落井下石，老子能娶俩儿。”猛地伸手要打德宝。结果“哎哟哟”把手扶在了腰上，又乖乖地躺回到床上。
　　李晓彬可真是替老同学担忧，玩笑归玩笑，可别真诅咒成真。安慰着：“别急慢慢养，肯定能好。实在不行，到师医院住院，总不能一辈子站不起来吧？”这语气、态度，显示出特别关心的样子。
　　“你也是乌鸦嘴，咒老子瘫床上吧？”吴为没敢伸手，只能用眼光杀人。
　　“听不出好赖话呢？我保证不会耽误结婚。”李晓彬撇了下嘴。
　　“兄弟，还真说不上坏事变成好事呢。常言道‘官不踩病人’，或许就顺理成章地……啊……哈哈。”德宝知道吴为曾闹过转业、演过“戏”。现在不用演了，假戏成真，估计肯定能纳入干部部门的视线了。
　　“老子的思想境界就那么低？我还要为国防做贡献呢。”吴为表着决心，眼睛瞟着两个战友。
　　“吹，接着吹，孩子死了来奶了。那行呀，首长不是说给留着两麻袋高粱米吗？你就继续吃，啥时候把腰吃好了，咱啥时候接着干革命。”李晓彬损着这位还装硬的同学。
　　“滚！你俩成心呀，是来看我还是来气我？”吴为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只能是瘸子打狼——坐山喊了……
　　
　　腊月的天，虽然人们都不希望走进寒冷，但却盼着腊月底的那个春节。不是为了迎接春暖花开，而是能够和家人团团圆圆，倾诉一年的酸甜苦辣。
　　越临近年根，年味越浓，人也越少了。该探亲的干部走了，留下的干部正组织官兵为春节忙碌着。山沟的军营，有着独特的迎春仪式。扎彩门，雕冰灯，贴对联，练节目；一个月才开一次的浴池，以连为单位轮流下饺子，让官兵们“秃噜”一下。部队上上下下还真有一股子热气腾腾的年味。
　　深山沟里的人，最怕的是寂寞，最想的是热闹。虽然远离喧嚣，可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创造着气氛。一块不规则的冰块，在握枪杆子手的细细打磨下，一条活灵活现的中国龙便慢慢腾云驾雾起来。他们不是艺术家，连个艺人都称不上；但却可以把一腔的热情、满怀的思念，凝刻在十五的月亮里，借此来抒发着对亲人的思念、对国家的忠诚。
　　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机关食堂里传了出来，紧接着是一群官兵粗鲁喊叫着“亲一个！亲一个”。
　　机关食堂的王老兵结婚了。这位当了十年志愿兵的老同志，虽然长得不咋地，可却娶了村里花一样漂亮、水一样娇嫩的“一枝花”姑娘。也不知道这小子使了什么手段，趁春节姑娘来队，干脆办一个军队式的婚礼。终于把姑娘变成了女人，把女人变成了媳妇。
　　已经被酒灌得通红的脸，正使劲冲着一只拴了线的苹果咬去，结果自然是狠狠地啃在了同样娇红着脸咬苹果的媳妇额头，引来小战士们一阵阵的哄堂大笑；更引得血气方刚的光棍儿们瞪着羡慕、饥渴的眼光，欣赏着两口子的表演。
　　
　　王老兵是机关食堂的炊事班长，别看人长得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但大勺叮当一颠，还真颠出了二级厨师的水平。做出的饭菜不说是色香味俱全吧，那也是香飘四溢，机关干部，包括常来吃饭的首长都赞不绝口。就凭着颠大勺的手艺，转成了志愿兵，一干就是小十年。这还不算他的丰功伟绩，最重要的是他对首长命令绝对服从、不打折扣，不比徐连长差。
　　记得前年春节机关食堂杀猪，几个战士围着猪扑腾了半天，连个猪毛都没逮住。
　　边上坐镇指挥的吴一号一瞪眼，盯着王班长吼道：“王班长，奶奶的，看你的！”
　　“是！首长放心。”王班长往手心里“呸呸”吐了两口唾沫，围着二百多斤的大黑猪转了一圈。
　　黑猪两只惊恐的眼睛盯着他，他两只眯眯的小眼睛也看着猪，相互僵持了半分钟。
　　“哎，瞅他娘的能把猪瞅死吗？下手。”隔着一圈的战士，吴一号琢磨这小子咋还不动手，杀个猪还用得着交流感情吗？其实，王老兵哪是交流啥感情，他是在运气，准备一击制胜。
　　吴一号的话音刚落，黑猪“哼哧”一声鼻子往雪地上拱了一下。机会来了！王老兵一个饿虎扑食蹿了上去，没等猪有任何的反应，右手已经牢牢抓住了猪的后腿，黑猪“嗷”地嚎叫一声，往前一窜想挣脱。王老兵焉能放手，双腿一较劲，只听得“呼咚”一声左腿踩翻了下水井盖，脚脖子可就卡在了井盖与井壁之间。
　　猪的一声嚎叫，也唤起了王老兵的一声哀嚎：“啊！首长，腿断了！”嘴是这样喊着，可手并没有松开，依然紧紧地拽着猪后腿。
　　此时，几名膀大腰圆的战士一拥而上，算是把猪给按倒了。可怜的王班长松开了猪腿，却抱住了自己的脚脖子，五官移了位般地咬着牙。
　　“小王，咋了，真断了？”吴一号心疼自己的兵，赶紧蹲下身子去摸他的小腿。
　　“哎哟哟，疼！疼！！”王班长吸溜着，使劲往脚脖了上吹着气，屁股下的雪已经开始融化。
　　“快！抬卫生队去。”吴一号一喊，两名战士找了把椅子，抬起王班长就往卫生队蹽。
　　这次王班长腿伤得不轻，小腿骨折，打上石膏板拄拐蹦跶了两个来月。可这两个来月，他也没住卫生队几天，能蹦跶了就坐在机关食堂大灶边，指导着炊事员炒菜。他知道，机关干部吃惯了他的手艺，只要自己没“报销”，就要为机关服好务。所以，机关干部都念着他的好。也因此，吴一号授予了他一个“猪司令”的绰号，虽然不怎么好听，可绝对有纪念意义。这次在部队办婚礼，首长也是特批了点经费，让王老兵好好尝一尝娶媳妇的滋味。
　　
　　现在，王班长结婚了，徐连长能不好好祝贺一番吗？况且，首长的命令，“五一”自己也要成家，这正是学习的好机会。牛一样的体格挤在最前面，煽动着好事的几位一个劲地“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连长，连……长，别……别来了。一会脸……脸蛋啃……啃肿了。”王老兵求着饶。他已经被兄弟们折腾得满头大汗，媳妇也是被战士们忽悠得不知所措；如果再“来一个”，指不定会出啥洋相。他知道，徐连长的匪劲又上来了，不想辙掐死出幺蛾子的“头”，他是没好日子过。
　　“不行，再来一个，大家说是不是？”善于忽悠群众的徐连长，牛眼珠瞪着，一副不依不饶架势。
　　“连长，你……你……五一结婚不？”王老兵明显既威胁，又准备报复。
　　“老子……老子……”徐连长还真听进去话了。年一过，可就是三月份，再两个月自己也该结婚。这小子也不是啥省油的灯，真要是报复起来，那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眼珠一转，“老子下令了，入洞房！”带着一群光棍，把王老兵两口子送进了一间宿舍，随着房门“咣当”一关，这边又是大呼小叫、碗缸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