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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定计筹粮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7-13 10:14:51      字数:4745

  几日后,平叛大军已到达河间路,沿途各州各县筹措的军粮虽不多,却也能维持大军的迅速开进。按与恩师的商定,子玉从一出发,就派出德撒尔的两万骑兵先一步开往了东平路,截断叛军南下之路。并把南运河未冰封的北口夺回来,逼叛军与包围济南的一路会合。又致信益都的军队往南开,堵住叛军东边的退路,形成合围。
  三万军队一路南下,旌旗招展,士气高昂。沿路各州县府衙派人迎送,大张声势。子玉又拟写了剿匪安民告示,言明若有叛匪家属劝其投降者,一律不究其罪,否则严惩不贷,让各处府衙抄了张贴。一时大军未到,两州十一县便贴满了剿匪的告示。这种震慑,还真起作用,还未开战,已经有在家属陪同下到官府里自首的。子玉也因此掌握了不少叛匪的情况,加上他抽调来的黄敬杰等人侦查的情况,对叛匪大致有了了解。
  运河东岸,响水庄前,是剿匪大军的宿营地。子玉的大帐里,河间路万户总领宿迁将军,和总管府的达鲁花赤呼和正在商议军情。子玉在桌上铺开一张地图,说道:“就目前知道的情况来看,这些叛军虽是短期聚集的一群乌合之众,但里面也包括一些长期流窜的惯匪。他们能在暴动时有目的的储粮、抢马,聚集兵器,很快就敢围了济南府,还进攻了两次,说明他们里面一定有和官兵做过战的人。”
  呼和看看子玉,指指济南府的位置,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若济南被攻陷,这些人借城池抵抗就难以降服。世祖时李璮兵占济南,十七路大军三个月才拿下,我看必须尽快解围才好。”
  子玉听了,不禁怔怔地舒了口气,才说道:“当年是战乱时期,李璮有作战经验。这些叛匪虽有个别人操控,大多数却是临时起事凑集,不足以能攻克城池。我想他们最初是想趁守军不备时,攻入城中劫掠。如今城池已加固,守军戒备,又有京师的援军,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放弃。”
  子玉为了让这两位听得明白,是用蒙语说的。两人确实惊讶,呼和道:“将军的蒙语说的都快赶上我们蒙人了,实在佩服。”宿迁也道:“早就听说将军是东征辽南的元帅,又是突袭岭北平叛的大将,年纪轻轻竟有此胆略。你的分析有道理,不愧是征战多年。”
  子玉笑道:“两位过奖了,我这蒙语是东征时突击练的,这支东征军是唯一一支蒙汉合组的军队,所有人沟通都没问题。对叛军的分析,也是出征前与霍丞相仔细商议过,霍丞相还说,如今是寒冬,叛军下一步北上的可能性不大。他们有可能南下,必须阻止他们撤到梁山的湖泊地带,或者再次占据玉凤山有利地形,这是第一步需要做的。另外,在下还想问问,对这次的叛乱起因,二位有何看法?”
  三人的语言交流已不成问题,可子玉的这句问话,却让两人语气立刻变了。宿迁道:“这些,在下不太清楚,不过几万人的聚集,大概与治河有关。”
  呼和却道:“这些属于济南路管辖,本官更不知道了。”
  子玉见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便道:“那就问一个你们辖区的事,我部的粮草是通过什么方法筹集的?”这下两人更是缄口不提,呼和道:“这件事,是庞总管办理,将军可以问他。”
  宗霖萧小走了进来,呼和二人便要告辞。宿迁还问是否需要他的军队南下配合,子玉道:“宿将军就把队伍驻扎到德州以北几条通道,以防叛军北上。守住通往大都的门户,在下平叛就无后顾之忧了。”宿迁拱手道:“将军放心,有本部的两万军队在此,绝不会让叛军北上一步。”
  两人走后,宗霖才说道:“刚才河间路总管派人请你到响水府衙做客,说有要事见你。现在那人还在帐外等候呢,是不是回绝?”
  子玉笑道:“请的正好,我正想将计就计,教训教训他呢。”他喊过侍卫备马,要去府衙赴宴。萧小奇怪道:“师父出征以来,从不应酬这种宴请,这次咋啦?”
  子玉道:“路上再告诉你,先把黄敬杰叫来,我有事让他们去办。”又对宗霖道,“兄长留守大营,我去去就来。”
  这响水庄叫庄,却是御州府衙所在地,西面靠着运河,有盐运司专属码头。沧、瀛二州是主要盐场集中地,这响水庄也有熬制盐的散户,却是以做酒闻名。自从朝廷开了私人造酒的禁令后,酒业也十分红火,只是这两年因旱灾粮食紧张,才被朝廷暂停。可这庄里庄外的酒糟味仍是闻得出来。
  子玉带着萧小,和手下侍卫几十人,威威风风的被接进府衙。带头的自是那位庞总管,个不高,胖的脸上没点皱褶,眼角眼袋却是松弛的,也看不出他的年龄来。子玉跟着姓庞的到了二堂正厅,见酒宴已经齐备,看来这些人本就是预备好的一桌席,请他来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的。
  庞总管开始介绍自己身后的几位,瘦高个黄面皮,年近四十的是河间路盐运司的盐运使宿绍祖。有几分儒雅、留着短胡须的白净男子叫卢兴,就是这御州知府。还有一位无官无职,五十开外,一身阔气的打扮,却透着土气,看来是个不小的财主,被这帮人称作鲁员外。
  这帮人除了宿绍祖是色目人外,另外三个都是汉人,交往起来还算没什么障碍。大家一认识,便分头就坐。子玉被让到上首,尽管怀着异心,却是见到年长的便习惯性谦让一下。
  庞总管道:“赫连统领就别谦让了,您是王爷,又贵为国舅,还是刘候的乘龙快婿,岂是一般将领可比的。听说这一路的地方官员,都还没能请得到你,今日您能来,是给下官赏脸,就请入席吧。”
  卢兴也道:“是啊,是啊,王爷能来,让下官这小小的府衙蓬荜生辉,今日下官略备薄酒为王爷接风洗尘。”
  子玉这才知道这一路的地方官员对自己竟是种这样的心态,他只得入座。右边坐了庞总管,左边是宿绍祖,卢兴做东。那位鲁员外就站着为他们斟满酒,举着酒杯道:“王爷,小人多年来承刘候关照,财运亨通。今日能有幸请到您,全仗各位大人之面,小的就先敬各位一杯,请!”
  子玉笑着饮过,心中对他们的关系也就明了。卢兴不过就是出了个地儿,出钱的还是这位财大气粗的员外。地方官员的俸禄并不多,他们大多与当地的土豪乡绅搞得关系都不错。这几位路府官员可是执掌河间财运的,他们凑到一起就不难理解了。
  庞总管道:“老鲁,今天你这酒可要多敬王爷几杯,要不是有侯爷,你能有今天?”
  “是是,庞大人说的对,小人对侯爷的大恩永世不忘。王爷,小人就先敬您三杯,等凯旋回来小人还有好礼送上。请代小人给侯爷问安。”
  子玉道:“军务在身,请恕今日不能多饮。至于鲁员外的好意,在下心领,您的话一定会带到。”他略一顿,又道,“在下一向忙于军务,岳父也不常提起此事,不知员外是作何生意?”
  “哦,小的就是这响水庄人,自是开的酒坊。那几年风调雨顺,粮食价格不高,也赚了不少钱。这几年水旱灾不断,生意也是不太好做了,幸亏有侯爷照应着这买卖还过的去。”
  卢兴笑道:“老鲁,都说有钱人抠门,越有钱越哭穷。别人不知,我们还不知道?王爷又不是外人,你有什么好瞒的。这响水庄的生意几乎都是你的了,大小生意不都是叫你通吃了。”
  “那可是冤枉小的,钱又不是我自个……”
  不等老鲁说完,庞总管接道:“就是就是,老鲁也不容易,家里一家子的人,光老婆就六七个,不都靠他养着。”除了子玉,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庞总管端起酒坛,为子玉满满斟了,岔开话题道:“王爷再仔细品品这酒,这可是老鲁压库底的,存了十几年,这响水庄进贡朝廷的御酒陈酿。”
  子玉喝了一口,敷衍道:“不错,喝到嘴里绵柔,味道醇厚,我在岳父家喝过几次。”他顺坡骑驴拉着近乎,就是想多套点话。
  此时,府衙后面一阵骚乱,从后院传到前厅。一个衙役匆匆跑来,在卢兴耳边说了句什么。卢兴脸色一变道:“你们管着干甚么的,几个毛贼对付不了,快去,一定抓住他们。”
  屋里几个人不约而同出了后面的穿堂。姓庞的突然想到什么,回身拉住子玉道:“王爷不必去了,这些毛贼好对付,有他们就行了。回去喝酒,别让他们坏了王爷的兴致。”子玉一摆手,脱开他的拉扯道:“总管哪里话,军队就是要保护地方治安,哪有不管之理。”
  这府衙二堂连着家眷的后堂,绕过去,就是后院的库房。家眷们自是房门紧闭,一帮人绕到后院。几间库房的门都被扭开了,院里有零散的几撮粟米,院墙下两个粮包横在地上,破口处又撒出不少。
  衙役头报告卢兴,贼人一个没抓住,可粮食都截下了,一包没少。子玉暗笑,黄敬杰几人久经沙场,哪是他们能抓得住的。他顺势查看了三个库房,除了粟米,还有豆子、稻米麦子等,不下万石。便道:“看来你们这里是这一路最宽裕的,省的像他们一样哭穷,还要搜刮老百姓的粮食,搞得怨声载道。这次平叛回京,在下一定会上报朝廷,为你们请功。不过还要麻烦卢知府连夜再备些米糠草料,我们马匹不多,将士们再有个两天的粮食就能坚持到钦差运粮草过来。”
  卢兴暗暗叫苦,瞥一下庞总管,知道这位王爷也得罪不起,便应着派人去了。子玉让跟着过来的后勤军需官派车过来清点粮食。
  这卢兴平白地吃了这亏,也不能白吃,他讨好地对子玉道:“下官为一方百姓父母官,也不容易。这些粮食也是下官对王爷剿匪平叛的一片心意,还请王爷日后在皇上和刘候面前多多美言。下官的前程就靠王爷了。”
  子玉也不明说,口里应着:“好说,好说。”
  几名看似家丁的男人冲进衙门,嚷着酒坊的库房遭人纵火。鲁员外吓得顾不上与子玉告辞,奔出了衙门。等子玉他们出去时,这人早就没影儿了。响水庄东头,一股浓烟已经弥漫开来,一连两起事变,庞总管也顾不得了,对卢兴道:“快,快叫人捉拿歹徒,否则看你怎么给……”话却说了一半就收住了。
  卢兴招呼衙役们去了。子玉看着浓烟中若隐若现的火苗,纵身上马,与十几名侍卫奔火场而去。等子玉他们赶到火场,已经有不少人屋里屋外、房前房后咋咋呼呼的用水扑救。院外有三个黑衣人被围,正拼力逃脱。
  早已赶来的鲁员外,气急败坏的在院里嚷着:“大家快点,快,水,快点,这些遭天杀的,我的粮食。完了,我的粮食啊,别放他们跑了。”
  这些人想逃也不是那么容易,抓他们的人看着像酒坊的伙计,却是身手都不错,最后逼的他们撤到了高墙下。
  萧小问子玉道:“师父,管不管?”
  子玉道:“不用,你们帮着去救火,尽量减少损失。”
  两个黑衣人见逃不脱,纵身上墙,跃到屋顶。第三个抵挡了一阵,也跳了上去。下面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只能沿街道朝着这些人逃走的方向追。
  子玉从马上抽出一把刀,跃上屋顶追了过去。不管这些粮食是谁的,至少是人生存的根本。尤其是灾荒年,朝廷已千方百计调集,这些人还要轻易毁掉,他心里早已存了一股怒气。
  子玉的轻功在他们之上,追了几个房顶便已咫尺之间。那人回身挡了几下,又跑。子玉飞身越到前面,那人猝不及防被他用刀逼住颈项。借着月光,子玉看清这人也就是三十多岁,身高体壮,眉目五官粗犷敦厚,不像是常打家劫舍的惯贼。便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做?”
  这人看着他,说道:“你就是那个剿匪大军的统领赫连子玉?”
  子玉诧异道:“你怎会知道?”
  “哼,刚才那些士兵在下面喊你统领,你的名字现在谁不知晓。当朝国舅,刘卞的女婿,沸沸扬扬炒的满天都是,那些当官的谁不是高接远送。今日见了果然是名不虚传,既落在你手里,死就死了,也不愿落到官府手里。”说完,这人反手将刀横向自己的脖颈。
  子玉抬脚踢飞他手里的刀,说道:“我不会杀你,也可以把你押至我军大营。但你必须说明白,为什么要烧粮食?如今粮荒,知道粮食有多宝贵,朝廷花心血从各地调拨救灾,而你却想毁掉,是何居心?难道你与叛军有瓜葛,或是受叛军所指派?”
  “朝廷,呵呵!就是你们朝廷的官员才让这数百里的百姓遭此恶运。这些粮食不烧,也到不了我们手里,白白让那些人换成银子抬回家去。”
  “你什么意思?这些粮食究竟是从哪来?”子玉一连串的疑问。
  “笑话,你能不知道?不是刚和他们喝酒来吗。”
  “你……”子玉还想再说,下面许多士兵和酒坊的人边喊边找了过来。这人见了,向子玉的刀逼近一步道:“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烧粮食我也心疼,可就是不想让他们活的这样痛快。现在你就杀了我,要不我还会逃,除非你杀了我。”
  子玉后退一步道:“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记住,我赫连子玉是受朝廷霍丞相所派,来平息叛乱,还百姓一个安定,和刘卞不是一路。我会查清此事,禀报丞相的。”他收了刀,说道,“快走,晚了就被他们发现了。”
  这人疑惑地看看子玉,返身跳到房外的路上,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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