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图书馆

　　高一开学没多久，唐开元在王烨面前，有意无意地，故做神秘，又好似毫不经意地，轻轻地带了一句，“米雪也在一中。”
　　王烨很惊讶：这唐开元从哪里打听到的，她可什么都不知道。况且，米雪在不在一中，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唐开元见王烨很淡然，既不特别感兴趣，也不是特别关心，也就不肯再说下去。
　　高二暑假，唐卡说要开始认真学习。可唐卡这一说要学习，却让王烨愁肠百转。
　　唐卡要学习，可以，但是提出了个要求：唐卡说家里父母太唠叨，很烦人，他不想受干扰。听唐卡说到唠叨，唐开元特意拿眼睛扫了扫王烨，好像全是王烨一人的错。王烨很恼怒，恶狠狠地剜了唐开元一眼，算是回敬。王烨心中恨道，哎，全是我一人唠叨吗，你不知道你儿子有多烦你这老头子的谆谆教诲。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
　　唐卡说，他想去外面找个安静地方学习。图书馆，或咖啡馆。他和米雪约好了，整个假期，两人都想在外面一起学习。不想呆在家里。
　　王烨一听，傻了眼，王烨心里打起了小鼓：唐卡成绩这么差，已经到了最后一个暑假，最后最关键的时期，能够补缺补漏，也就一个多月时间。这两个人，天天呆在一起，能有心思学习吗？还咖啡馆呢，咖啡馆是学习的地吗？家里这安安静静的，他非说嫌吵，你能跟他说得清这理吗？
　　王烨心中愁死了，又不能把这些话跟唐卡去理论，只能在唐开元面前倾诉倾诉，发发牢骚。唐开元沉思了很久，冷静而果断地对王烨说，“事到如今，你也只能相信唐卡说的话。你只能相信他会去学习。至于他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你不用去想，想了也没有用。你如果只是一味地反对他，他心里不痛快，更没有心情去学习，事情反而搞僵了。至少他现在的学习热情是积极主动的。你得鼓励他。”
　　唐卡说米雪找了个很幽静的咖啡馆，白天没什么人，他们俩刚好可以学习。唐开元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说，只是交待唐卡要提高学习的效率，这个假期很短，要学要补的东西很多，要高效利用起来。这过一天就少一天的。
　　王烨一肚子的忧愁烦恼，像沸水一样在心中上下翻滚，却只能一个人悄悄闷在肚里。王烨忍住苦恼，强打笑颜，一大早，就起来收拾打点好唐卡要带的凉白开、要吃的水果、喝咖啡的钱、吃午饭的钱、坐车的公交卡，一一交给唐卡，并逐一说明。唐卡接过来，一古脑地塞到自己包里，嘴里含糊地“唔”了一声，“我会回来吃晚饭的。”
　　唐卡走后，王烨在家里坐立不安：一会走到厨房，一会走到卧室，一会又走到唐开元身旁站定，欲言又止。两只手神经质地交叉在胸前，一会捧着额头，一会支着下巴。像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激烈交战着。
　　唐开元一眼看穿王烨的那点小心思。唐开元看了好笑，拉着王烨的手，让她坐下。唐开元半是怜惜半是取笑地说，“你就安安心心地给我坐在家里。你愁那么多，有用吗？你的那么多愁，有道理吗？你的愁能帮唐卡提高成绩吗？”
　　王烨热切地望着唐开元，满心希望唐开元能给她肯定使人定心的答案，以解除她满腹的疑虑和忧愁，王烨脱口而出，“你说，在咖啡馆，他俩能安心学习吗？”
　　唐开元扭转了身，不搭理王烨，不想顺着王烨的思路走。唐开元一副度身事外的样子，把王烨忧愁疑虑的担子全部推还给她一个人，很悠然地说，“这我可不知道，你要去问你儿子呀。”
　　王烨的急脾气马上就被勾起来了，王烨“霍”地站起身，双手死命去摇唐开元，炒豆子似的，劈哩啪啦，蹦了出来，“你这个当爹的，是不是你儿子呀，你应该去看看，看看他俩在做什么。”
　　唐开元无奈地笑笑，站起来，躲开王烨，依然慢悠悠地说，“你是他娘啊，你也可以去看看，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呢。”
　　看唐开元横竖不接她的话，不理她的茬，王烨也就没辙了。王烨也就程咬金那头三斧头，砍完就没招了。王烨一听唐开元不去，就泄气了。王烨可不想去做这么无聊的事，而且，即使她去了，也于事无补。搞不好又跟唐卡抬杠。
　　过了一阵，唐卡又说，最近咖啡馆白天人也多起来，他们决定改去图书馆。图书馆应该会更好些吧，更有学习的氛围，至少呆在图书馆里的人都是安安静静，不许说话的。王烨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一句都没有说。孩子已经大了，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决定权和主动权，既然唐开元都已经放手了，她也懒得干预。
　　这天，唐卡一进家门，就拿出物理练习册，趾高气扬地大声地宣称，“图书馆读书效率就是不一样。你看看，我今天一天，在图书馆，物理练习做了20页。”估计今天做的作业是所有这么多天中做得最多的，唐卡才这么高姿态地拿出来显摆炫耀。其他天做的并不多的，唐卡就不肯吭声了。王烨心中暗自揣度，没有支声。唐卡说完，就把他今天做完的物理练习册，一页一页地翻给王烨看。王烨仔细看了看，没错，是今天做的，唐卡没有撒谎。王烨暗暗地留心记下了今天做完的最后一页的页码。唐卡又一蹦一跳地拿到唐开元鼻子底下，非要唐开元也从头看他再翻一遍今天所做的成果。
　　第二天，唐卡就敛迹屏息地，静悄悄地一个人回到了自己房间。王烨随后跟了进去，问唐卡中午吃什么，会不会饿着，有没有犯困，要不要补一会觉。唐卡一一回答了。
　　看到唐卡背回来的书包，王烨笑着问，“今天做什么？还是物理吗？还是别的？”王烨原本只是无心，随口问一问。
　　唐卡顺着王烨的语句，“唔，物理”，含混地答了一句。
　　王烨拿起唐卡昨天翻给她看的那本物理练习册，接着再问了一句，“还是做这本吗？”
　　唐卡很不耐烦地从王烨手中抢下那本物理练习册，漫不经心地随口答道，“对呀，就这本。”王烨看唐卡神态与昨天截然不同，心中不禁起了疑。
　　王烨从唐卡手中又拿回那本物理练习册，仔仔细细地一页一页地翻看。看到了唐卡昨天做的最后一页的页码，后面就是空白的了。唐卡今天有做物理练习，明摆着就是睁眼说瞎话。这孩子，骗谁呢。王烨心中叹了一口气。
　　王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很平常地问唐卡，“那你今天做了哪几页，给我看看。”
　　唐卡并不知道王烨记住了昨天的页码，理直气壮地把昨天做的，指给王烨看，“你看，今天做的，做了这么多。”
　　王烨轻轻地合上练习册，“别再装神弄鬼了，这都是你昨天做的，你在糊弄谁呢，你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呢。”
　　唐卡一看王烨什么都知道，唐卡以前糊弄王烨很容易，今天王烨怎么变了个样，唐卡心中纳闷，耷拉下脑袋，一声不吭。
　　这时，唐开元也走进来了。冷不丁地问唐卡，“你说你今天在图书馆，你在几楼呢？”
　　唐卡觉得唐开元这话问得有几份奇怪，心下有些防备，不敢再信口雌黄，盯着唐开元的脸看了又看，扑闪扑闪眼睛，迟迟疑疑地说，“我在二楼。”
　　唐开元轻轻地喝道，“胡说！我今天到图书馆一楼、二楼、三楼都找了一遍，都没看到你。”
　　见唐开元不肯相信他，唐卡急了，瞪着眼，呲着牙，跳起来，“我真的一天都在图书馆，你什么时候去的？”
　　唐开元想了想说，“中午。”
　　唐卡分辩说，“中午我和米雪出去吃饭了。我们上午都在二楼读书。吃午饭时背着书包出去，等回来，位子就被别人占了。二楼没有位子，我们就只好到三楼。三楼也没有位子，不能做作业，我就找了本柯南破案的故事书，看了一下午。”
　　去图书馆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唐开元用商量的语气跟唐卡说，“要不，你就在家里学习吧。你自己把门锁上，我跟你妈都绝不会进你房间，这点我可以保证。你看怎么样？”
　　事已至此，唐卡也没有话说，就答应在家里学习了。
　　王烨在心里念阿弥陀佛，希望这个小祖宗能安安生生地在家里多读几天书，不要再生出什么事来。
　　过了两天，唐卡又突如其来地提出，晚上他和米雪约好了，要出去散步。王烨的脑袋“嗡”的一下又大了，心脏再次接受挑战。我的爷，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还整晚上整晚上的出去散步？读书，在家读了有几天呢，这像是个读书的样子吗？
　　王烨撒手不管了。哎，本来也轮不到她管，她也管不着，她也管不住。唐开元点头同意了，交待唐卡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唐卡出了门就撒欢去了。
　　唐开元见王烨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搂过她的肩，细细劝说，“孩子这时候承受的压力苦闷，肯定比你还大还多。他又不能跟你说，他总得找个同龄人去诉说诉说呀，不然他会压垮的。你不用担心那么多，都是无谓没用的担心。米雪是个好孩子，她带给唐卡的绝大部分是积极向上的东西。”
　　唐开元说的没有错。在高三，唐卡最艰难最痛苦最黑暗的时候，米雪都一直陪着他，米雪一直在鼓励安慰唐卡，一直在给唐卡鼓劲加油，帮助并陪伴唐卡走过高三那最艰难困苦的日子。
　　王烨总是在担心着事情的消极方面，而唐开元总是往事情的积极向上的一面去看待问题，而且总是慢慢地把事情往好的一面引导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