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劝架

　　唐卡上初中后，不再像小时那样体弱多病。唐开元也没必要像以前那样，把全副精力都放在家里了。唐开元渐渐对家里撒手，去外面寻找机会。唐开元还是不死心，还是想在外面再闯闯，看能再找点什么事情做。说起来简单，落到实处可是难上加难。一来唐开元已经错失了他的黄金时期，想再碰到绝好机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二来唐开元年纪也慢慢大了，想要完全放弃现在的工作单位，已经是要慎而又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毅然绝然了。如果只是要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和业余精力再去做别的事情，可供选择的机会就变得又窄又少。
　　唐开元依然不甘心，依然天天在外面晃荡，天天晚上在外面喝酒应酬。男人的心要是不放在家里，男人要是有自己的想法，你是根本拉不回来的。王烨明知无济于事，嘴里还是忍不住地抱怨。
　　男人就是狩猎动物，在原始社会为裹腹而狩猎食物。现在，基本生存条件满足了，男人就转向狩猎金钱、狩猎生意、狩猎荣誉、狩猎地位、狩猎人脉、狩猎美女。酒局就是男人们角逐围猎的狩猎场。所以中国的酒席文化绝不仅限于吃喝，酒席文化博大精深、渊源流长。狩猎经常一无所获，但男人依然兴致勃勃抱着狩猎目标一次又一次地奔赴狩猎场。或许，到最后，男人狩猎的兴趣仅仅只在于狩猎本身。在男人的本性中，无一例外的都会迷恋狩猎。狩猎使男人的雄性展露无余。狩猎不但没有收获，男人还经常会被酒这个野兽给咬伤。男人经常落得伤痕累累、酒气薰天、神志不清，上帝再把这受伤的酒醉的男人交还给他的妻子。
　　唐开元在一次酒后，断断续续地吐露，本来他很有希望今年调正科。结果，突如其来的，正科任命给一个比他年轻的小伙。唐开元如今什么指望也没有了，他只能这样阿混阿混地混到终老。唐开元一边不甘，一边又徒唤奈何。
　　刚开始，王烨还很同情，很能体谅唐开元的失落和苦衷。可唐开元天天在外喝酒应酬，喝得她烦透了，所有的耐心都给磨完了。她也渐渐变得麻木了。王烨认为：男人可以有自己的为难，有自己的苦衷，她可以理解。但是男人不能放任自己的失望。其实，任何一个男人，天天晚上醉酒而归，是不是对他妻子最大的伤害呢？
　　再后来，茉莉经常给唐开元打电话来。唐开元倒是一点都不避讳，坦然自如地在王烨面前接打电话。唐开元这种男人，就算是他有婚外情吧，他也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王烨倒是很佩服他这点男子气，有骨气，有胆识。
　　唐开元很坦然地跟王烨讲，茉莉离婚了，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过活，有难处，他不能不接人家的电话吧，他不能不听人家诉诉苦排遣排遣烦忧吧。唐开元说的都在理，王烨也没有话反驳。王烨在池子里洗着碗，洗着洗着，把碗一摔，突然就情绪失控地火山爆发地嚎啕起来，“我天天在家里守到半夜，等个醉鬼回家，怎么就没有人来替我排解排解烦忧呢？”
　　王烨后来就很容易情绪失控。就像滚下山的石头，止不住地往下走。唐开元也很害怕，并刻意躲避王烨的失控情绪。唐开元埋怨，这个家就是座火山，他就住在火山脚下，这个家再也没法呆了。唐开元呆在酒局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频繁。
　　王烨强忍了一段时间，晚上从来不给唐开元打电话。随他几点回来，反正她睡自己的觉。但是没用，睡不着，唐开元凌晨两点回来，王烨就睁着眼躺到两点，根本睡不着。唐开元倒是很自觉，也很知趣，也很自律，知道夜深，不敢打搅王烨，不敢进卧室。自己洗漱完，就躺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睡着了。王烨看到唐开元睡得跟猪一样，自己反倒一夜不能睡，心中更加生气。
　　王烨再也忍不住，一到晚上十点，就打电话追问唐开元几点回来，怒气冲冲的。唐开元有时陪人谈生意，非常忌讳王烨的大嗓门，整桌人都听得见。唐开元按了电话，走到路边，回拨过来，“你别再打了，我今晚在陪老总。我希望这笔生意能谈成。整桌人，人家老婆都不打电话，就你一个，一直催，我一点面子都没有。”
　　可王烨也实在是气得痰迷了心，鬼捉了窍，才不管唐开元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一到11点，就打电话催唐开元。唐开元也生气了，按了电话。王烨疯了，连着十几个电话一连串地拨。唐开元索性关了手机。
　　王烨就像得了失心病似的，完全丧失正常理智。王烨就守在电话旁。等唐开元手机开机的第一秒，王烨电话就拨过去了，这怒火，酝酿攒积了一晚上，就跟暴风雨似的横扫过去。唐开元一听王烨声音，立马又挂了电话。
　　睡梦中的唐卡被吵醒了，唐卡害怕得哭了出来。一听到唐卡哭声，王烨的心被揪紧了，恢复正常理智，心中充满愧疚和自责。王烨打开唐卡卧室门，用手抚着唐卡的额头，柔声说，“赶快去睡，明天还上课呢。”
　　唐卡睁着惊恐的眼睛，惶恐地问，“你们俩会离婚吗？我不要你们离婚。”离婚？王烨心中一震，她跟唐开元吵归吵，她可从来没想过离婚的事。那孩子怎么会想到离婚呢？看来他俩的吵架已经严重影响到孩子的安全感了。王烨非常不安。王烨羞愧极了，把唐卡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一直亲着，一再摇头，跟唐卡保证，不管任何情况，老爸老妈绝不会离婚的。他们永远是唐卡的老爸老妈。
　　唐卡一直用眼睛盯着王烨看，似乎听懂了王烨的话。唐卡抹去眼角还留着的泪，又憨又稚气地笑着对王烨说，“我跟老爸打电话，老爸会听我的。”
　　说着唐卡就从王烨身边爬起来，就跟小熊似的，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唐开元的电话，一边看着王烨，用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王烨不要出声。
　　唐卡撒娇作痴地对唐开元说，“老爸，你在哪里啊，吃饱饭了吗。我已经睡了一觉了，才起来，你别担心。老爸，你答应过我的，说是晚上最迟不超过12点回来，我可是一直记着的哦。你不能食言哦，你要说话算数。”唐卡放下手机，眉开眼笑的，安慰王烨，“老爸说他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正在拦的士。”
　　王烨焦急地让唐卡赶快去睡，这么迟了，明天可怎么上课呢。唐卡不放心地回过头，盯着王烨，一再叮咛，“老爸回家后，你可不许再跟老爸生气哦。不然我就不睡觉，我要是听到一句你们俩吵架的声音，我就不睡觉。”唐卡捏准了王烨的心思，王烨现在满门心思都在担忧他怎么还不去睡。一提睡觉的事，王烨准什么都肯答应他。
　　果然，不出所料，王烨啄米鸡似的连连点头，一边央求唐卡，“我的小祖宗，你赶快去睡吧，别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此后，一到晚上，王烨要给唐开元打电话的当口，唐卡就会神秘现身，笑着对王烨说，“老妈，还是我来给老爸打吧。省得你一打，又着急上火，呆会老爸又不接电话，你又更生气。”唐卡的笑就像陶瓷那样光洁干净，你只想捧在手里，生怕它摔坏了。一见到唐卡陶瓷般的笑，王烨的心立马软了，整个地融化下来。唐卡能使你百丈钢化为绕指柔。
　　对于唐开元，唐卡在电话里总是小心体贴地先关照老爸吃饱了吗，要注意身体，要少喝点酒哦。然后唐卡就又有礼貌又有分寸又不乏棉里藏针地点醒老爸，“老爸，你说过的，一星期三次，今天是最后一次了。今天把这星期的份额用完，这星期就不能再出去喝酒了哦。我知道老爸是说话算数，要给我做榜样的。”
　　王烨在边上只能叹服，同时深感惭愧，自愧还不如一个孩子，又懂事又明理。自己只能像个泼妇似的骂街，成何体统。王烨在心中长叹：家有宁馨儿如此，夫复何求！
　　经过许多波折和磨难之后，唐卡中考结束了。接着在成绩出来前，要先估分，填报志愿。唐卡把所有科目的客观题答案都写在橡皮上，和标准答案对照了估分。唐卡的估分一般都挺准的，王烨很信任唐卡。
　　按照唐卡的估分，紫英中学的老师一致认为，唐卡的分可以稳稳地报一中，没有什么风险。咸池一中是咸池市一类校中排名第一的，所有学生和家长都以能考上一中为荣。紫英中学的老师也希望学生尽可能地去冲一中。
　　唐卡家附近是咸池二中，一类校中排名第二，在一中后面。王烨原本希望唐卡上二中，就在家边上，走路十分钟就到。而且二中管理严格，唐卡可以进二中的重点班。王烨认为唐卡太自由散漫了，严格管理对唐卡有好处。一中在郊区，全体学生寄宿。相对的，一中的环境宽松自由，一中是让学生自己去竞争去学习。唐卡本身对自己的要求就相当宽松，再放在这样一个宽松的环境，王烨隐隐担忧唐卡无法管控自己玩手机游戏。
　　唐开元却一门心思想让唐卡进一中。能进一个更好点的学校，谁都不愿意去相对差一点的学校，这是人之常情。唐开元的担心也很有道理：唐卡跟王烨两人天天跟斗鸡眼似的，吵过来吵过去。高中阶段唐卡还处在青春叛逆期，母子俩性格太像，很容易倔到一起去。在这种咱环境中，唐卡还怎么安心学习？
　　周六才是填报志愿的截止日期，这之前都可以修改。这几天，王烨和唐开元都不说话，两人谁都无法说服对方。两人都害怕说出来的话，万一不能以理服人，反而加深彼此矛盾。同时这也是儿子的人生大事，谁都怕万一决策失误，耽误了儿子，谁都害怕追悔莫及的那一刻。
　　周五晚上，唐开元又喝得酩酊大醉回来。或许唐开元并没有真的醉，唐开元虽然脚步摇摇晃晃，东歪西倒的样子，但心里却清醒得很。唐开元一回家，就嘻笑着拉着王烨的手说，“今晚茉莉陪我喝的，她知道我心情不好，很沉重，又没个说话的人。”这是唐开元说的第一句话。再怎么，知情不报的罪名是没有了。仿佛唐开元这一坦白，天大的罪名，也就平白洗刷了三分。
　　王烨别了脸，甩开唐开元的手。唐开元结结巴巴的，自顾自地说下去，“茉莉也同意我让孩子报一中。茉莉说好歹一中是名校，再差，孩子也差不到哪去。”唐开元一口一个茉莉的，听得王烨心里堵得慌。
　　第二天就让唐卡报了一中。王烨知道，在大事上，家里从来都是唐开元说了算。谁叫她女人见识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