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热爱数学

　　唐卡初中时非常热爱数学。是的，是热爱。
　　小学时唐卡对数学只是喜欢，感兴趣。那是一种萌芽状态的朦朦胧胧的喜爱与偏好，那谈不上热爱，热爱还完全没有显现出来。高中时，唐卡依然很爱数学，但唐卡的主要精力已经被手机游戏所吸引所占据。那种爱已没有热度，常常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初中那个阶段，唐卡对数学狂热的痴迷和全身心地投入。
　　新课本刚领到手，第一本翻开的肯定是数学书，而且是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从头到尾通读一遍，一页也不肯漏下。回到家，第一项做的作业肯定是数学练习。数学最后一道难题，唐卡从来不肯只满足于一种解法，更不满足于常规解法。一定要想出其他的新的不同于常规的解题思路，唐卡才能心满意足地去睡。
　　唐卡对数学的热爱显得太狂傲了，而从来不顾及别人的看法与别人的感受。所以，唐卡对数学的热爱只带来数学老师的愤怒和冷眼相待。
　　唐卡初一时就已经自学完了初二的课程，初二时就学完了初三的课程。唐卡的数学课几乎从不听讲的。用数学老师的话说，一节数学课，唐卡能听上那么三五分钟，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不听课就不听课吧，你至少老老实实地坐着，不要干扰别人吧。数学老师对唐卡已经没有更多指望了。可唐卡偏不肯老实，唐卡的小脑袋瓜从来不肯安安静静地歇着。唐卡到处找人说话，前后左右的同学他都能聊上。再换一茬新的同桌，唐卡照样前后左右地找人说话。
　　数学老师气坏了，想让唐卡当场出洋相。经常在唐卡游魂不知游到哪个国家时，冷不丁地叫唐卡起来回答问题。唐卡虽然没听讲，可黑板上的数学题，唐卡只要看上30秒，就立马能给出正确答案，从来没有难住唐卡的时候。
　　更过份的是，唐卡时不时在课堂上给数学老师难堪。数学老师让同学们思考一道题，题目才刚说完，唐卡也不举手，就坐在座位上，直着嗓子，大声报出答案。答案是对的，可老师的脸面上总有些讪讪的。更加不能忍受的是，唐卡还经常没有任何顾忌的就在课堂上指出老师解题的一些瑕疵和小差错。老师被搞得下不了台面。唐卡被所有老师公认的狂妄自大和目中无人。
　　唐卡尽管热爱数学，可平常考试，很少有上90分的。他不是在3加2上算错，就是在5减4上算错，总是很离奇地扣一二十分。数学老师被唐卡弄得头大，就想出法子来整治唐卡。考试前，数学老师单独点唐卡的名，“这次考试，你要没考95，我就抓你到黑板前罚站。”从来没考过90分的唐卡，偏偏这次就考了95，没多一分，没少一分。再下一次考试，数学老师对唐卡发狠了“这次，你得给我考98，不然全班我就抓你一个。”这次很难，全班都没有人上90分的，唐卡却毫不含糊地来了个98分，数学老师傻了眼，只有放弃这招，另想他法。
　　后来唐开元在家长会中，听数学老师讲到一些唐卡相关的事情。唐开元回家后，语重心长地对唐卡说，“孩子，你不能因为喜欢数学而害了自己，让数学反而成了自己的绊脚石。你不想听数学老师讲课，你可以不听。你讲话，吵到其他同学正常听讲，这就不对了。你可以安安静静地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其他科的作业。但是千万不能发出声音。”王烨也对着唐卡，哀叹道，“别人喜欢数学，都会成为老师心中的宝贝和宠爱。你怎么喜欢数学，反倒成为老师的眼中钉呢？”
　　初三时，每到周末，数学老师都会发整张的攻关题，都是最难的，老师并不要求会做，只是要大家思考一下解题思路，下周课堂上老师会讲解的。唐卡周五晚上就开始做这数学攻关题，周六又没日没夜地想这题目，到周天上午还在冥思苦想。唐开元急了，“儿子，你不能因为这一道题，把其他所有科目全都放在一边不管不顾，你这是捡芝麻丢西瓜。”唐卡嘴里“好，好”地应着，可眼睛还是茫然地望着空中，王烨知道唐卡还在思考这道题。王烨非常心疼儿子。
　　直到吃午饭，唐卡才从书桌边站起身，不到三分钟，就把一碗饭扒完，又闷坐到自己房间里去了。王烨心疼极了，好不容易把唐卡摁到床上，让他休息会。不到五分钟，唐卡“咕咚”从床上跳起来，拍着脑袋，又跳又笑的，满屋子乱转，“我想出来了，我想出来了！我知道这道题怎么解了！”王烨无可奈何地望着唐卡，苦笑着对唐开元说，“你这儿子是傻子，疯了，癫了！”
　　最让王烨觉得遗憾和可惜的是，唐卡对数学的这种热爱和痴迷，到了高中，就被游戏给夺走，没有保留和坚持下来。
　　唐卡刚上初一时，和米雪同坐，两人你追我赶的，互相激励。唐卡的英语还不会太差，都在中上水平。英语虽然只处在班上中等，但对唐卡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唐卡本来不是特别喜欢英语，属于要他去学，他也得去学的那种。英语要读、要背、要练，要花时间去磨。唐卡又是爱偷懒爱取巧的人，不愿意下那么多死功夫在英语上。唐卡从小学就养成的坏毛病，一直对英语不是很上心，甚至还抱有一定程度上轻视的意思。跟米雪分开坐后，又没有人督促他天天念英语。到了初二，唐卡的英语就完全懈怠了。
　　唐卡在英语上的这许多毛病和坏习惯，到了高中，还是依旧如此。王烨苦笑：对数学的热爱，好的东西，要保持下来就很难；在英语上的这许多坏毛病，就照本照抄原样全搬到高中去了。
　　紫英中学还是抓得很紧的。每次测试，考试，改完的卷子都要求家长签字。王烨当时就很纳闷，怎么英语这一科就很少考试。其他科的卷子她签了好多回，英语卷子只有期中、期末考，唐卡才会拿给他签。有时问唐卡，唐卡闪烁其词地说，很多都是小测试，同桌两人对调着互相批改，老师说不用签字的。直到家长会后，王烨发觉事有蹊跷，王烨把唐卡所有英语试卷找出来，一张张核对，才发现上面是唐卡模仿她的字迹，唐卡自己签了王烨的名字。王烨气得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初二时，王烨去开家长会，按班主任的要求，坐在唐卡的座位上。桌面上放着每位同学的英语成绩条，上面写着今年以来十几次英语测试、考试的成绩。让王烨大吃一惊的是，唐卡的英语成绩条是清一色的红色数字，看得王烨触目惊心。更有甚者，唐卡的成绩条边上，还附有英语老师亲笔写的留言条：要求唐卡家长，家长会散会后，到办公室找英语老师面谈。王烨往周围桌面上偷偷巡视一番，发现只有唐卡是全部红色数字，也只有唐卡有老师的留言条。王烨羞得抬不起头来，赶紧把成绩条和留言条悄悄地收起来，生怕被人看到。
　　和英语老师面谈过后，王烨才知道：唐卡英语成绩是班上最差的。班上只有几个不及格的，而唐卡几乎每次都不及格。王烨这才想起，好像很少听到唐卡在家里读过英语。王烨每次让唐卡背单词，背课文，唐卡都是哼哼哈哈地打马虎眼敷衍过去。你再跟他多说几句，唐卡就很不屑地，鼻孔里出气，“你急什么急，英语这种东西，又不是追不上来的。”
　　一直到初二结束，唐卡英语还是班上最差的。唐开元感慨道，这孩子太犟，太自以为是，一点听不进别人的话。王烨又急，又没有办法，自己知道自己说了也白搭，唐卡也不肯听她的。王烨只能自怨自艾地抱怨，“哎，英语差别人五六十分，还能考什么学校呢。这孩子，一点也不着急。”唐卡依旧很淡定，不紧不慢地说，“我会追上来的。”
　　到了初三，唐卡把全副精力都放在英语上。天天晚上背单词，背课文，语法和阅读就通过做练习来加强提高。幸好五年级时，英语在外面机构培训过一段时间，音标学会了。音标对唐卡来说，真的是太关键了。会读音标，唐卡就会自己读单词，认生字，唐卡才学会读课文。音标奠定了唐卡可以自己学习英语的基础。唐卡尽管英语差得一塌糊涂，王烨在不幸中感到万幸的是，唐卡已经拥有了自学英语的能力。这是让王烨最感欣慰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唐卡英语一个月一个月都在往前赶。
　　中考时，唐卡英语考了140分，满分150分。但是到了高中，唐卡又重蹈覆辙：高一高二对英语放任不管，到高三又开始从头追赶。王烨感慨道：这孩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
　　唐卡半开玩笑半调侃地说，“我们全班，就两个人没补习的。我一个，另外一个同学，我问过他，说是父母工资加起来才五千块，没钱补习。”王烨揶揄说，“那你告诉他，你家里也没钱补习呗。”
　　有个同事，知道唐卡英语不好，就很奇怪地问王烨，“怎么没让你唐卡去补习？班上几乎每个同学都在补英语，绝大部分都是从幼儿园开始补过来的。班上第一名，甚至年段第一名的，也天天在外面补习。”在这补习的大军和浪潮汹涌而至的时候，几乎淹没了每一个人。何况再退一步说，家里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缺补习的钱。王烨的不让唐卡补习，在同事眼里，王烨就像个怪物似的。
　　在一个社会中，当不正常的补习现象成为普遍而正常的时候，正常而个别的不补习反倒成为不正常的了，成为怪物、畸形、变态。这整个就是一个变态而疯狂，功利而唯利是图的社会。如果不是为了让孩子多考一点分，多一点机会进好学校，进好学校可以更多点机会进好单位，说到底，如果不是为了让孩子以后可以多挣点钱，人人都会舍得砸大把的钱在补习上吗？
　　这完全是违背教育初衷的，也扭曲了孩子的本性。这完全是一种功利的投资者投机客的心态和角度，这是为了让以后赚更多钱而在补习上投资砸下的钱。
　　一直靠补习来提高成绩的孩子，就像浸泡了激素的水果，虽然长得光鲜亮丽，但是很快就会腐烂。而在风吹日晒中自然成熟的水果，虽然个头矮小，外表暗淡，但是有种自然的甘甜清脆，可以保存很久。
　　王烨认为，唐卡能拥有自己学习英语的能力，这比什么都重要。中学教育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培养学生自己学习的能力，成绩只是测试这学习能力的一项标准。可惜现在，所有的这些都本末倒置了。所有人都向钱看，所有人只看成绩。而孩子的学习，孩子的身心成长是有他自己的规律的，你只能慢慢等待，而不能拨苗助长。王烨愿意等唐卡通过自己的努力，慢慢地把英语提高上来。甚至到中考的时候，如果唐卡的英语只能提高十分，五分，甚至一分，王烨都能承受，她认。
　　高考时，唐卡就是这样，他努力了，但已经太迟，来不及了，唐卡一败涂地。王烨咬着牙，把泪往肚里流，唐卡已经努力过了，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她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