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使坏
作品名称:妈妈宝贝 作者:青蛙公主 发布时间:2020-07-13 15:02:53 字数:3991
吃完晚饭,只要不加班,每个人几乎都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往足球场去。上小学的大多会搬到市区去住,方便孩子上学。院子里上幼儿园的、学前的孩子居多。几乎每个孩子都不愿落下在足球场上的汇合。足球场外是塑胶跑道,塑胶跑道外就是水泥铺的蓝球场。孩子们可以在蓝球场上骑滑板车、自行车,滑冰、奔跑。球场最外面长着一大片的芦苇。女孩们忙着摘芦苇,男孩子则趴在芦苇地里捉蚂蚱。
大人有些原本并不相识,因为孩子玩在一起,也就慢慢熟络起来。足球场上很安全,大人没什么可担心的。就跟放羊一样,把孩子扔在球场上,任他们去疯去野,大人也都不管了。妈妈们三个一群,五个一堆聚在一起,聊那些怎么也说不完的家长里短。除非孩子起争执了,吵架了,甚至打了起来,抓破了脸,摔伤了鼻子,妈妈们才不得不暂时散开,去处理纠纷,仲裁谁是谁非。
当时,球场上有几个孩子臭名远扬。鲁鲁就是其中一个。鲁鲁因为行为粗鲁,脾气暴躁,三言两语,一不合意,就扬起手来,抡下拳去。力气又大,又没有轻重,跟他交手的孩子,没有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其他孩子看到鲁鲁,都避之唯恐不及。离得远了,回过头来,又被鲁鲁精彩的运动表演吸引,就远远地站着看着。
皮皮虽然文文静静,很少跟人打架,说话也细声细气的。但皮皮喜好私底下出阴招损招,大家也有所耳闻。只是皮皮上了小学,除了学校作业,家里还经常布置额外的家庭作业。皮皮平时很少下来,只有周末、寒暑假才会到足球场玩。妈妈们看到皮皮,也会告诫自己的孩子少去沾惹皮皮。省得又闯出祸来。
一个周六,卡卡很早吃完晚饭,拎了滑板车就去足球场。王烨让卡卡先走,洗完碗,才跟在后面出来。
皮皮也很早出了门,一直跟着卡卡。到了足球场,卡卡就开始骑滑板车。皮皮像苍蝇一样一直叮着卡卡,一步也不肯放松。卡卡骑到哪,皮皮就跟到哪。卡卡腿上的力气小,滑板车骑得并不快。皮皮快走两步就跟上卡卡。皮皮一追上卡卡,就用脚尖去踩卡卡滑板车后轮上的急刹车片。卡卡一个趔趑,差点摔下来。当年的滑板车是两轮的,不像现在是三轮滑板车,可以稳稳当当地停住。滑板车一个不稳就会摔得人仰马翻。卡卡只好左脚着地,稳住身子。皮皮一看卡卡停下来不骑了,就把脚拿下来,嬉皮笑脸地看着卡卡。卡卡左脚用力蹬地,又开始骑行时,皮皮不声不响又踩了上来。卡卡始终无法甩开皮皮。卡卡赌气把滑板车一扔,不骑了。皮皮站在边上,满脸阴谋得逞的得意的笑。
一会,王烨下来了。卡卡把满肚子委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烨。卡卡摇着王烨的手臂,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眼巴巴地望着王烨,“妈妈,你去告诉皮皮妈妈。”卡卡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意思是让皮皮妈妈知道皮皮的恶作剧,去教训皮皮,让皮皮受到惩罚。
卡卡眼尖,一眼看到皮皮妈妈就在球场的另一边。卡卡一直拉着王烨的袖子,跟着王烨走到皮皮妈妈身边。卡卡又用刚才那种眼神,眼巴巴地望着王烨。卡卡一会看看王烨,一会看看皮皮妈妈,一会又指指自己的滑板车。他在等待并催促着王烨。
王烨心里却异常挣扎。她何尝不知道皮皮的这种恶劣行为应该受到惩罚。皮皮的爸爸跟她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她抹不下这个面子。她根本做不到当面告状。王烨跟皮皮妈妈东拉西扯地胡侃着,她怎么也张不开嘴,跟皮皮妈妈提皮皮的恶行劣迹。其实卡卡早已洞察了妈妈的这种顾虑,觉察了妈妈的软弱,担心妈妈开不了这个口。卡卡一直不放心,整个晚上呆在王烨身边,不肯走开。过一会,就扯扯王烨的袖子,要不就望着王烨的眼睛,顿了顿他的滑板车。
直到离开球场回家,王烨都没有勇气跟皮皮妈妈提起这件事。王烨看到卡卡眼里充满了失望。
王烨恨自己。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卡卡,只能在心里填塞无用的愧疚。王烨也意识到,其实在内心里,她比卡卡还要更加软弱无力。在妈妈身上的求助无果,也使卡卡转向爸爸求助,寻找保护和帮助。卡卡慢慢学会,只在妈妈身上寻求依恋与温暖;而在爸爸身上寻找庇护与依傍、榜样与权威、原则与正义、善恶与是非、强大与力量、雄性与勇敢。王烨悲哀而又充满嫉妒地意识到,卡卡渐渐长大,很多事情只向爸爸倾诉,而很少跟她披露了。
那天,卡卡和鲁鲁一道放学回家。两人就在家属楼前的蓝球场上玩。卡卡捡了片红得很鲜艳的落叶,炫耀地朝鲁鲁晃了晃。鲁鲁伸手就要,卡卡不肯,两手藏到背后。鲁鲁死命掰开卡卡的手,硬抢了去。卡卡不服,想夺回来。鲁鲁转身就跑。
卡卡在后面追。卡卡哪里跑得过鲁鲁,卡卡气不过,捡起别的落叶,恨恨地朝鲁鲁扔去。这一下提醒了鲁鲁。鲁鲁站定了,在地上捡了块大大的石头,狠狠地向卡卡砸去。鲁鲁力气又大又狠,这一下,刚好砸在卡卡的额头正中央,血汩汩地流出来。流得满脸都是。额头上火辣辣地疼,卡卡用手捂住伤口。卡卡见血从手上滴下来,吓了一跳。卡卡忙用另一只手从书包里掏出纸巾,按在伤口上。鲁鲁见闯了祸,扔了石头,飞快地跑了。
王烨这天下班早些,正好在球场上遇见了卡卡。王烨见卡卡满头满脸的血,大惊失色,忙问卡卡怎么回事。卡卡说被鲁鲁用石头砸的。卡卡用手按着的纸巾已经被血浸透了,王烨忙换了另一张纸巾,抱着卡卡就往门诊部跑去。
院子里有个门诊部,一般的感冒发烧就在门诊部里看诊拿药。说是门诊部,却是一整栋的楼,五层高,一层十几个房间。一整层的药房,X光,B超,检验,化验,基本的医疗器材都应有尽有。医生却很少,只有三个轮流值班,另外配有一个护士。护士打针超疼,迫不得已在里面打针的孩子没有一个不被扎得哭爹喊娘的。
唐开元接到电话,已经先在门诊部里等着了。唐开元从王烨手中接过卡卡,抱到一楼的换药室。护士用摄子揭开卡卡额头上血湿了的纸巾,用消毒棉球清洗伤口。王烨这才看到一个约一寸长的伤口,伤口又长又深,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王烨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王烨把眼睛转向别处,不忍再看。
上了药,止了血。这么大的伤口,本来是要缝针的。可是护士坦言,说她不会缝针,缝得歪歪扭扭的;而且,门诊部里也只剩大号的针了。护士取出了针,王烨一看,天哪,比家里缝棉被的针还要大一号。王烨问唐开元要不要去市里医院缝针,唐开元觉得太折腾,担心卡卡吃不消。要从门诊部翻过两个大长坡,走到坡下去等的士,至少得走四五十分钟。王烨担心这一走,卡卡的伤口又裂开,也在犹豫中。
在犹犹豫豫中,匆忙决定先在门诊部处理。护士拿了两个超大的创开贴,用力地把卡卡两边的伤口硬是生生地拽在了一起。
因为这次的偷懒,王烨后来一直在深深地遣责自己。伤口好了以后,卡卡的额头就落下一个像二朗神一样月牙形的拱起的疤痕,明显触目,丑陋而突兀。每次看到,王烨觉得都像是在挖她的心似的。直到成年后,那疤痕才慢慢淡化。
王烨抱着卡卡回家。唐开元大步流星,追星赶月般的,找到鲁鲁,劈头盖脑地斥骂了一通。唐开元越说越气,怒恨交加,用食指和中指在鲁鲁的脑门上狠狠地叩了个爆栗。鲁鲁的脑门鼓了起来。
不一会,鲁鲁爸爸冲上楼来,指着唐开元,怒气冲冲地,“有什么事情,你找大人来啊,你对孩子发什么威,你算什么男人?”
唐开元针锋相对,毫不示弱,“你看看你儿子都做了什么事,闹不好,要出人命的。你做大人的,要先弄清楚,自己怎么教育孩子的。你看看这院子里,被你儿子欺负的有多少。你家鲁鲁横行霸道,也不是这一天了。”
两个都是爱子心切,血气方刚的大男人,电闪雷鸣地交锋了一阵。火气发完后,也就各自散了。打那后,鲁鲁还时不时跟别人打架,只是很少在卡卡面前动手动脚。到了春节,两个男人又在一个酒桌上喝酒了。血性的男人,有咽不下的气;没有隔夜的仇,迈不过的槛。
从那后,唐开元痛定思痛,处处注重教育卡卡,要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避开不必要的伤害。不去惹别人没有错,但是如何保护自己却是首当其冲。如果实在没有办法躲开,至少侧着身子,不要正面对着别人的攻击;或蹲在地上,抱紧自己的头。
又过了一段时间,卡卡时不时地冒出两句,“我不上咸池小学,我要上坡下小学。”因为单位共建的关系,他们院子里的孩子都划片在咸池小学。咸池小学是咸池市师资力量比较好的小学。多少家长花钱找关系,挤破头想挤进去呢。坡下小学虽然就在长坡下,很近很方便。但多是村民的孩子,学习风气不太好。大家都一个孩子,院子里没有人愿意把孩子放在坡下小学的。
王烨觉得卡卡这话没头没脑的,很奇怪,不知从何而起。孩子也不知道咸池小学和坡下小学的差别好坏,卡卡说这话没有任何意义。王烨想卡卡才上幼儿园,离上小学还一两年的时间,还早着呢,也就丢开它不去想这事。可是孩子无缘无故地,好端端地冒出这话来,这其中必定有缘故。王烨却没有细想,也没有深究。
唐开元却留了心,在心中划了个问号,外面什么也没表露出来。唐开元在陪卡卡玩耍游戏,或陪卡卡去足球场时,处处留心观察卡卡。在和卡卡交流时耐心引导,旁敲侧击,一点一点地探出卡卡心中的顾虑和真实的想法。
原来是皮皮威胁了卡卡好几次,说是卡卡要是上小学的话,在回家的路上,没有人时,皮皮要打卡卡,要教训教训他。
唐开元思忖起来,皮皮的父母跟别家又不同。有人在皮皮父母面前告状,说皮皮如何教唆指使更小的孩子做坏事。皮皮父母当着人的面,唯唯诺诺,一副坦诚恭敬、虚心接受的样子,表示回去一定好好教训皮皮。只要别人一离开,皮皮父母就全当别人在放屁,全不当回事,全不以为然的吭吭的用鼻子出着气。皮皮父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孩子不对的。这就使得皮皮越发嚣张放肆起来。
唐开元决计不再找皮皮父母协商解决这个问题。唐开元独自把皮皮叫到无人的角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唐开元恶狠狠地在皮皮面前挥了挥他青筋暴起的粗大拳头,威胁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打卡卡试试。我要是听卡卡说,你若敢动他一个指头,我就狠狠地揍你。你要是喜欢,今天要不要先尝尝我的拳头看看。”唐开元说着就拎着皮皮的衣领,把他拎到半空,又用力地把他往地下一顿。皮皮一向放肆惯了,从来没吃过这种亏。皮皮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不住地求饶。唐开元这才拍了拍手,扬长而去。
皮皮父母没敢找上门来。卡卡也没再提上坡下小学的事。卡卡后来和他班的同学一起开开心心地升入了咸池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