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帝后危机 (1)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7-11 18:15:07 字数:3797
数日后的清宁宫,纯已锦衣狐裘,包裹着瘦削松弛的身子,这一阵饭量未减,身上肉却掉了不少。俊俏的那双眼睛还是锐气不退,精明坚毅的脸上依然透着戾气。刘卞从那日走后没再进宫,她只从权昌的嘴里知道朝堂发生的事,这个刘卞动作还是猴急了些,反而被卸职。如今皇上行事果决,根本不顾及她这个皇祖母。后宫前朝皇上对霍少郡师生、赫连晟一家看重,加上王伯安、章炎这样一批先皇的旧臣不断回归。就是刘卞安插在京师的人也被赫连子玉的军纪整的牢牢的,呕得她满腹不甘却无计可施。
侍女用托盘把一身女子衣饰带了进来,纯已看看,对魏子说道:“你把瑞云荞叫来。”
自云荞进宫后,纯已发现此女不但外貌可人,还善于察言观色,颇有心机却会守拙露怯。这种性格她并不喜欢,却是有用,便时时赏赐些东西,表露出一种宠爱的心态。
云荞进殿,双膝跪了觐见,纯已让她后殿换上赏赐的衣裙,待再出来时像是换了个人。宫锻素绢雪花细褶落地裙,银红暗纹云锻大裳,上面锻绣锦边十分精致。配上她天然白净的一张脸,却也像大户人家的富贵女子。
云荞仍是殷勤谢恩,没有丝毫的张扬之意。
纯已眯着眼打量,说道:“真好,都说人是衣裳马是鞍,果然这样。”云荞道:“小女子不知哪世修来的福,得到太皇太后的偏爱,却是无以为报了。”她嘴里说着,心里却明白,这个老女人必是有用自己的意思,天下哪有白受的好。”
果然纯已道:“本宫就喜欢你这柔顺懂事的样子,却家道不济,拘在本宫这里也委屈了你,就想给你找个出路。不过以后有没有这造化,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内侍来回,皇上问安来了。纯已微微一笑,算着他也该来了,手一摆,让瑞云荞回避。鲍硕进来,给皇祖母问安,这一阵他朝政治理的如鱼得水,把祖母的权力抑制住了,所以经常进清宁宫弥补自己的孝道。
纯已笑道:“难得你朝政这么忙,还要想着哀家。其实祖母也时时挂着你这个孙儿哪,你那宫里本就冷清,又出了这么个不懂妇训的詹怡。那个仪平先前看着还好,如今看来也是个刁蛮任性的,不会温存照顾皇上。你日日忙于朝政,身边不能没个体贴的人儿,”她传瑞云荞进来道,“这个姑娘你也熟悉,哀家就喜她的温存恭顺,就把她赐给你吧。有她在你身边,祖母也放心。”
鲍硕不知道自己这几天与子媗的疏远竟惊动了这么多人,这种敏感让他后怕。忙拒绝道:“不用,孙儿年轻,与仪平皇后并无嫌隙,她又怀了龙嗣,孙儿不想再纳别的女人。”
“谁说让你纳妃了,不过是给你添个身边人。原先有个绿蓉可你的心,却给了皇后,我看这个云荞也不比绿蓉差。”纯已说着叫过魏子道,“拿上瑞姑娘的东西,交给外面的显贵,就说让她住原先绿蓉那间屋子,侍奉皇上也方便。”
太皇太后的话没有留余地,鲍硕也无话反驳,就这样带着瑞云荞出了清宁宫。路上本欲到德太后那儿去的,看看瑞云荞身上的衣服艳丽中虽不失端庄,这身衣服在子媗身上还能增色,可略显薄气的云荞穿了就有点压不住,当然这也是他先入为主的印象。索性道:“先皇驾崩还不到一年,穿成这样,成何体统。”他转身对一个内侍道,“你带她先回去换了,以后不许再穿。”
住在后宫正德殿的德太后,慢慢地也从思念皇上的哀痛中走了出来。按说她也算命苦,先皇收了她不到十年就匆匆而逝,侍奉了两任夫君都是薄命。好在新帝虽不是她所出,却对她非常敬重,也源于她的仁慈厚道。当年对父皇,对祖母极尽妻子儿媳之道,如今又年轻守寡,鲍硕十分体谅。来此的次数比去清宁宫还多,所以每次来都给她带来不少安慰。
德太后每次都给皇上备下他爱吃的点心,沏茶备水十分热情,可毕竟不是亲母,鲍硕每次略坐坐便告辞。今日因心里烦闷,也没处去,多坐了一会儿,就到了晚膳的时候。德太后说道:“皇上如此心烦,可是为詹后的事?还是仪后?本宫也听他们说过一点,皇上何必为这些事烦恼。这女人生儿育女本就改性,怀着孩子更是小性子多一些,皇上大可放开,过后她们自会好的。”
鲍硕知这位太后不明内情,也说不到点子上,便告辞出来。
回大明殿寝宫的路上,路过坤德殿,不觉停了一下。已经几天没来这里了,他恍惚中竟算不清了。这熟悉的地方反而让他尴尬起来,不觉气由心生,脱口道:“这女人也太傲气,是我把她惯坏了,就不知道服个软,难道还让我去求她。”
显贵一旁道:“要不奴才进去秉一声,让娘娘出来迎接?”
“不用,朕是一国之君,还不需要求她的面子。”
“可,”显贵犹豫道,“陛下和娘娘分开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样。再说陛下就是不和好,也是吃睡不宁,娘娘有身孕,又能好到哪去。岂不是俩人都糟蹋身子,陛下还是主动些,奴才也放心。”
鲍硕想想,迈步进了坤德殿,也没让人去通知,径直奔昭阳宫。在昭阳宫去容禧宫的路口,小善子正匆匆走了过去,望着他的背影,鲍硕猛然道:“去把他喊回来。”
小善子发现皇上来了,吓得把手里的东西一放,扑通一声跪了,说道:“奴才不知皇上到了,请皇上恕罪,奴才这就去告诉娘娘。”
“站住!”鲍硕一声断喝,他似乎猜到什么,亲自打开地上的食盒,脸立时沉了下来,问道,“这些,是拿到容禧宫去的?”
“这,不是,是。”小善子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
“朕已下旨外人不得进出,说,谁让你干的?”
鲍硕气的脸铁青着:“说不说,显贵,给我掌他的嘴。”小善子只得说道:“皇上,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仪平娘娘看着容禧宫过的拮据,想送点吃的,是娘娘心好,没别的意思。”
鲍硕气道:“哼,她倒是心好,可她心里有过朕没有。”冷冷一笑,扭身快步出了坤德殿。显贵等人跟在后面一溜小跑,显贵边跑边道:“皇上别生气,,您知娘娘不过就是心善了些……”
鲍硕猛地站住,说道:“朕怪她心善了吗?容禧宫减费用是朕以示惩戒,朕就是恶人了吗。她心善,怎没想过朕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吃过多少东西……”话未说完,心口一阵气涌,疼了起来。
显贵见皇上捂着腹部,疼得弯了腰,慌得上前扶住道:“皇上怎么啦?”鲍硕镇静一下,缓缓起身,揉着胸口道:“没事,可能刚才动了气,肚里不舒服,扶我回寝宫。”
一帮内侍簇拥着皇上走了几步,显贵道:“皇上这可能是饿了,早该用膳,我叫人准备。”
鲍硕不耐烦:“不用,我哪里吃的下,叫人备点稀粥来吧。”显贵埋怨道:“稀粥,又是稀粥,皇上能不生病吗。”
“多嘴,你想气死我。”鲍硕一面用手按着上腹,一面斥责。“那总得叫御医来吧?”显贵又道。
“不用,这毛病一会准好,谁都不许嚷出去。”
谁也不敢再说,走了一会儿,鲍硕还真觉得减轻了,可到了寝宫门口时,又疼了起来,用手按着,一步也走不了了。众人七手八脚把皇上扶到榻上,鲍硕疼得坐不住躺不下,弯着身子靠在显贵怀里。显贵还未见皇上如此过,一定是疼得受不了,忙派人去叫御医。鲍硕一把拉住他,对屋里人道:“一会儿不要说今天的事,就说,”他疼得倒吸了口气道,“是我这几日饮食不周,只要,只要解了这痛就行。”
瑞云荞得到信儿赶了过来,这女子从小经历坎坷,在夹缝里生存的能力颇大。太皇太后的话她听得出来,今日这机会肯定不会放过,出路只能自己争取。她凑到跟前,把手放到怀里暖了暖,伸手在皇上的上腹一摸,觉得肌肉硬硬的,便知道这是急腹症。说道:“皇上这是喝了冷风了,快找个水袋,灌满热水,再端碗热粥来。”
鲍硕睁眼看看她,问道:“你懂医术?”
“奴婢不懂,可当年我爹经常犯腹疼病,都是这样暖着才见轻。”
鲍硕点头,见云荞换了件缎织素花斜襟夹袄,外罩松花色青缎掐牙背心说道:“你换的这身衣服好,我喜欢素色。”云荞含羞一笑,指挥着让人给鲍硕脱掉外衣,盖上被子。又把暖水袋放在鲍硕隔着一层内衣的心口上暖着,问道:“皇上可觉得好些。”
“好像有点。”鲍硕就着云荞的手喝了一口粥道,“行了,至少我能忍住了。”
不一会儿功夫,御医们就都来了,切脉,看舌苔,问诊,几人轮流商榷。弄得鲍硕又来气道:“你们太啰嗦,朕又没什么旧疾,只是难受的厉害,赶快先帮我止疼就是。”
这一气,鲍硕只觉得满腹都胀疼,索性坐起来道:“你们,朕从未用过你们,今天才知道父皇当初的滋味,要你们这帮庸医何用。”显贵忙上来扶住他,小声道:“皇上消消气,容他们斟酌个方子,才好下药。”这帮御医吓得跪了一片,刚刚旺达被贬没几天,他们余悸未消,怎敢对龙体不慎重。有个年长的院使道:“皇上息怒,方才皇上说是饮食不周,可臣诊的脉象却是肝气所阻,应是气上得……”
还未说完,被鲍硕叱道:“胡说,这宫里宫外谁敢给朕气受,再胡说八道,朕要你们脑袋。”御医们面面相觑不敢再说。
纯已突然发话道:“你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御医,这也不懂?只管开方子,多嘴干什么,看不见皇上疼成这样,能不发火吗。”谁也没注意太皇太后啥时来的,御医们叩头见驾,忙着出去开方了。
鲍硕忙道:“是孙儿不好,惊动了皇祖母。”
纯已看着脸色苍白,直淌冷汗的孙儿,心疼地劝道:“皇上不是小孩子了,有病就要听大夫的,不能乱发脾气。”然后对显贵道,“让云荞照顾皇上,你出来,哀家有话问你。”
鲍硕不安地看看太皇太后,挣扎着要起身下榻,被云荞按住,劝道:“别动,皇上,这病就怕气,都是为皇上好,等药熬好,喝了就没事了。”
纯已出来,第一句就问道:“詹后禁足,怎么仪后也不来看视皇上,她不知道吗,就是怀着皇嗣也不能这么张狂,去叫她过来。”
显贵结结巴巴道:“回太皇太后,娘娘不宜过来,怕是皇上见了更……”他不得不说,却又不敢再说。
“怎么,他们吵架了?”
显贵吓的一跪道:“请太皇太后恕罪,奴才不敢说,怕皇上治奴才的罪。”
纯已冷笑:“哼!我就知道是这样。你派人出宫去宣霍少郡,本宫看皇上这病来势凶,今晚这些人也不一定能解了这痛,看他有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