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英雄救美

　　老班长吴远说的是实话，但只是一部分实话，他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自己的妻子。
　　那日，他顺着消息一路走到了云广交界的地方，这里已经非常靠近国境线了。他听说这里经常有些人从国境线的另一边过来。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女人，一般年纪都不大，据称都是未婚。她们来到这里不图别的，就图能吃饱肚子。当然，她们来到中国都是非法偷渡过来的，这其中自然也是有中间人在帮助她们的。
　　她们来到这里一般都会称自己在那边日子过不下去了，想在这里找个人家嫁了，至于彩礼啥的也不过五万到十万人民币。然后这些那边过来的人就被某些人带走了，最后“远嫁”到很多地方。可是一般过个一年半载这些人就又回来了，而且一般还都带着孩子。而且她们就像约好了一样，基本都在同一时间回来。
　　老班长吴远以前就听到过这样的事情，知道这是以结婚为名义骗取钱财的。大家都称这是“骗婚”。但是“骗婚”一般都以骗取钱财为主，很少有听说拐卖孩子的。那么那些带着孩子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呢？吴远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可是有病乱投医，吴远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到了那里想一探究竟。
　　这些“骗婚”的人都是这条道上的常客。她们也不知道“嫁”了多少次了。一般刚开始被人“娶走”后，男方因为交了“彩礼”，对女方又不熟悉，所以家里人对她们看得很严，几乎是寸步不离。但是到女慢慢地肚子大了后，男方家里就开始慢慢的放松了警惕，再等到这些女人把孩子生下来，这些男方家里就算彻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完全把这些女人看成自家人了。
　　可这个时候正是这些女人逃跑的时候。她们不是自己走。她们会把家里能带走的值钱的东西——存折、首饰、老物件……统统带走，有的最后还要把孩子带走。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过也有一些很“过分”的女的，会把自己的孩子卖掉——这对于她们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而对于那些娶了她们的男人来说，往往都是鸡飞蛋打、倾家荡产。有些比较“幸运”的，会“收获”一个孩子，虽然没有摆脱继续打光棍的命运，但起码满足了“买妻”的初衷——传宗接代。因为这些人本来就是买来的，公安部门那里没有备案，所以很多受害的人家也不敢报案。即使报案了，也查无可查。
　　直到有一个女的良心发现，在该逃跑的那晚决定留了下来，还把实情告诉了自己的“丈夫”。可以想象，男的听到这样的事情会是什么样子。他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事告诉了公安部门。由于女的属于立功表现，加上男方家里人极力担保，女的也没啥大事。至此，这些人的“秘密”才彻底公开，并开始广为人知。公安部门才开始有了一点线索，随着后来慢慢掌握的更多的线索，他们逐步锁定了一些人。
　　老班长吴远是在去当地公安局打听消息的时候，无意间听说当地公安局正在追查几名“骗婚”的人。和以往“骗婚”的人不同，这些人不但把自己生的孩子抱走，还会联系其他人拐卖当地的孩子。她们“嫁”到一个地方，就成了这个地方的联络员和侦查员。听到这里的时候，老班长心里咯噔一下子，仿佛马上就要灭掉的油灯突然被人浇上了一点灯油似的，火苗忽的一下又亮起来了。
　　吴远仔细一打听，了解到公安局已经安排了侦查员在这些人可能出现的位置进行侦查。根据警方的判断，这些人肯定是从某处国境线偷越过来的。而可能偷越的地方，并且还有人接应的也无非就是那些靠近国境线的村庄集镇。所以各省地区的警方都按这个思路布置了人员。
　　凭着他敏锐的分析能力，他很快把这些地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么多地方，他不可能都去，更不可能同时去。等他都跑遍了，即使能找到儿子，就怕儿子也不认识自己了。那么最可能出现的地方是哪里呢？他这个“枪神”的大脑迅速地转着，最终，他把目标锁定了那里。那里三地交界，靠近国境线，而且情况复杂，是最符合他要找的这些人的聚集条件的。
　　这个地方就是他现在即将踏上的这个小镇。小镇并不大，就一条主街，并排能开两辆汽车。一条水泥公路贯穿这条主街，向小镇的两头延伸。街的两边错落着开着很多小店，看得出当地政府对这个边境小镇还算重视。各个店面虽然不大，但却都有着统一的门面，让人看着很整齐。在店的后面就是一些人家的院落了。这些都是当地人的老宅，大小不一。有些已经翻盖了新房，有些还是以前的老房，也有一些已经坍塌，估计主人早已经搬到某个大城市里去谋生去了。镇上没有太大的旅馆，都是一些当地人自家开的家庭旅馆。其中的环境不去也能想的差不多了。
　　到了镇上，他并没有急于找住处，而是找了一个人来人往，看着生意非常兴隆的一个小饭馆。说它小，是因为这里只有十几张饭桌。但是这已经算得上这条街上最大的饭馆了。
　　吴远进去后，环视一周，生意确实兴隆，居然没有位置。于是，他转身出去，站在门口重新看了看这条街，也就此等等位置。
　　街上很热闹。大概是靠近国境线的原因，这里来往的除了中国人外，也有很多那边的人。这里的官方语言就是汉语，毕竟那边在以前也是中国的一个附属国。他们大多挑着担或背着背篓，里面装着那边的水果、蔬菜等，在这边变卖了以后，再买些日用品回去，三三两两，络绎不绝。
　　过了一会儿，从饭馆里出来些人。老班长吴远进去一看，靠窗的位置有一张空桌，桌上还摆着上桌客人吃剩的饭菜。
　　“老板，收拾一下！”
　　“好嘞！”老板也是伙计，收账、端菜一样不落，“老哥儿，内地来的吧？”老板乐呵呵地问道。
　　“嗯。”吴远看老板一眼，拉把椅子坐了下来，顺手把背包放在另一把椅子上。
　　“第一次来？”老板继续问到，眼睛看了看老班长沉甸甸的背包。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
　　“嗯，第一次！”吴远注意到了老板的眼神，下意识的把背包动了一下。
　　“吃点啥？”老板熟练地把抹布搭在胳膊上，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菜单等着他点菜。
　　老班长吴远简单看了看，随便点了两样，“就这样吧。快点！”
　　老板龙飞凤舞地记着，完了，说：“好嘞，马上就到！”说完转身就走。吴远看着老板像踩着风火轮似的，忽地把菜单就送了过去。看着他的背影，吴远不禁想起了自己忙生意那几年。那时候他不也是这样忙活吗，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才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丢了，也许现在他的生意又会更上一层楼了。想到这里，吴远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大一会儿，老板就端着菜过来了。“您的菜！”说着，把菜放到了桌上。在弯腰放菜的一瞬，老板低声对老班长说，“小心你的包！”说完冲着老班长微微一笑，又踩着风火轮走了。
　　老班长吴远看着老板离去的背影轻轻点了下头表示谢意，然后慢慢地吃着。还别说，这个地方虽然偏僻，饭馆也不大，菜的味道却很能吸引人的味蕾。几筷子菜放到嘴里，不禁让老班长忘却了自己一路的辛苦。他一口一口仔细地品着，眼睛开始留意饭馆里里外外的人。来往的，进出的，好像都是风尘仆仆赶路的人。虽然说话带着不同的方言，虽然容貌上有些许的差异，虽然穿着上不甚相同，但老班长看不出他们和别人有啥不同。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在为着自己的生计奔波。在他们的背后可能也有老婆等着他们回去，也有孩子等着他们喂养。老板似乎与进出的人都很熟，每个人都能唠上两句，每个人也都和他说的火热，好像这里是每个人的家一样。
　　不知不觉间，老班长已经吃完了，看着被自己打扫干净的两盘小菜，他微微地笑了。那一丝笑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是他这两年第一次笑。
　　“老板，结账！”他站起身，拿起背包，招呼老板。
　　“好嘞！”老板乐着走过来。结账的时候，老班长终于没有按下自己的好奇心，问，“老板，为什么你开始让我小心我的包呢？难道你们这里很乱？看你这里可不像啊！”
　　“呵呵”老板笑着：“老哥真是过奖了。不过我这店在这一带还算是小有名气的，过往的人也都给面子。我叫你小心自有我的道理。你以后会知道的。不过，也许你会走运！”说着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老班长吴远见他不想明说也就不便追问了，悻悻地走出了饭馆。出去那一刻，还不忘回头看看这家饭馆的招牌——客来香。
　　他刚踏出饭馆没几步，就听街上有人喊：“拦住他，有人抢包了——”紧跟着，从他眼前跑过一个男的，手里拿着个包，疯了似的在人群中穿梭；再往后看，有一个女的火急火燎的拼命地追，一边追一边喊。老班长一看这情况，想都没想，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撵着这个男的就追了过去。
　　街上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拦这个抢包贼的。大家就像没看见似的，任由这个人从自己身边穿过。老班长也管不了那么多，卯足劲往前追。毕竟是当过兵的，虽然很久没练过了，但架不住耐力好啊。开始两个人一直保持了一段距离没有拉开，慢慢的，那人越来越慢，体力明显的下降，两人的距离也开始一点点缩进。那女的早被落的老远了。抢包贼见怎么也甩不掉，索性钻进了一条胡同。老班长紧跟着进去了。
　　胡同并不长，是并排的几个房子留出的一条过道，两边还堆放着各家不用的杂物，乱七八糟的。老班长进去后，见抢包贼并没有跑，反而站定了等着他呢。他气喘嘘嘘，猫着腰，双手拄在两个膝盖上，身体随着呼呼地喘气声上下起伏着。见老班长跟来了，他强站直身体，右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老兄，你是追命鬼啊？”
　　吴远见他不跑了，也不急着追了，他也有点累了，站定，把包单跨在左肩上，看着那人的狼狈样。
　　“把那人的包还给人家！”
　　“你俩什么关系啊？你管这闲事！”那人不服不忿地说。
　　“没啥关系，路见不平而已。”
　　“哈哈，”那人把头一扭，嘴咧得跟瓢似的，“你还真是活雷锋啊！我说雷锋叔叔，我把包给你，你放我行不行！”
　　“把包给我！”说着，老班长上前，就去接那人的包。那人左手拿着包向老班长走来，眼看要把包交到老班长手上时，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他的右手一扬，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他的脖子划来。
　　吴远见势不好，连忙向后缩身，紧接着向后倒退一步躲过了这致命暗算。那人见偷袭不成，有点气急败坏，疯狗似的一刀一刀向老班长扎来。老班长吴远左躲右闪，没被伤到一点毫毛。眼见那人向自己的胸前又是一刀，吴远向后一扭身。待刀贴着自己的衣服过去那一刹那，他举起右手一拳打在那人的手腕处，匕首一下子掉在地上。没等他反应过来，吴远右手抓起左肩上的背包带，顺势把背包当大锤一样咋了过去。那人哪有吴远这速度啊，一下子没躲开，正好砸在胸口上。老班长的力道也是大了点。那人随着背包砸到自己的胸口，向后一下飞出去直接撞到了墙边堆得一堆废铜烂铁里，然后手脚一抽不动了。
　　“怎么，还装死啊！”老班长吴远见他不动了，心里“咯噔”一下子。他走上去，拿起那人手里的包。然后用手在他的鼻子下试探了一下。这一试，可吓得他不轻：那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再仔细一看，那人倒下的地方正好有一根支出的钢筋，不偏不倚正从他的后背扎进了他的心脏，血如泉涌一样从后背汩汩地冒着。吴远这一下可懵了。自己本来是来找儿子的，现在却无缘无故的杀了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那个被抢包的女的也追了过了。一看这情况，先是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从老班长手里拿起自己的包，顺势拉起老班长吴远的手：“你还傻愣着干什么？等着别人看到来抓你啊？赶紧跟我跑吧！”此时，吴远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跟着这女的就跑出了胡同。
　　出了胡同，女的放慢脚步，左手环住吴远的胳膊，示意他也慢下来。她俩慢悠悠地走着，如果不注意，大家都会认为这是一对旅游的情侣。只是老班长吴远脸上有了太多的沧桑，而这女的却是无限的青春风情。俩人就这样离开了这条街。
　　经过那个饭馆的时候，吴远还向里面张望了一下，老板在忙着招呼客人，依旧是那么风风火火、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