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世外桃源

　　两个人离开这个小镇，一路狂奔，不敢走大路，专拣着人少地方走。翻过一个小山岗，又过了一片树林，前面稀稀落落地散落着一些人家。此时天已经慢慢地黑了下来。
　　“行了，没事了。”那女的慢下脚步来和老班长吴远说。吴远也跟着慢下来：“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你跟我来吧！”那女的拉着他径直走向村落。老班长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一切任由那女“摆布”了。
　　村里人好像和这女的很熟识。每一个见到她的人或是问好，或是点头微笑，她也礼貌的回以一声问候或一个微笑。吴远一头雾水的跟着她，进了村里的一个小院落。院子很小，当中三间土房和村里其它的房子在一起并不起眼。院中两棵吴远叫不上名字的大树算是这个小院最突出的特点。进了屋子，打开灯，厅堂里面的摆设也相当的简单。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只有一些起码的生活用品——中间一张桌子，两边各一把椅子，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布置得倒也挺干净。桌子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岁寒三友——松、竹、梅。画虽不是什么名画，但画面泛黄发暗，看出是有些年头了。画的左右是一幅对联。
　　上联是：知与不知莫强求；
　　下联是：道或无道有可为。
　　老班长吴远一时没有看明白什么意思，又不好意思直接问，遂继续环视四周。“你等一下，我去弄点吃的，今天我们就在这里过夜了！”那女的说着出去了。留下老班长一人待在屋里。吴远把背着的包放在椅子上，继续看着屋里的陈设。厅堂两侧各有一间小屋，其中一间应该是卧房，里面一张床，上面有简单的铺盖。除此之外别无其它了；另外一间像个仓房，杂七杂八的堆着一些旧家具。看来这个地方平时就她一人住，而且还不常住。但是，这里不管怎么说也过于简单了吧！她到底是什么人呢？吴远胡思乱想着。
　　这个时候，那个女的从外面回来了。左手里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吃的，还有一壶水，右胳膊腋下夹着一卷被子。“接我一下！”她喊着。
　　吴远“哦”了一声，把被子接过来放到椅子上。她把篮子放下，把里面的饭菜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吃吧！今晚就凑合点吧。明天我请你吃大餐，报答你的行侠仗义！”边说边递给吴远一双筷子，自己也开始胡乱地吃起来。估计是饿坏了，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老班长看她这样，“噗嗤”一下乐了。那女的抬头看了看也乐了，但马上继续吃起来。老班长也跟着一口口开始吃。虽然很饿，但他一点胃口都没有。他还在想打死的那个人，想着这里是什么地方，想着家里的老婆孩子，想着自己的儿子，想着自己是否还能继续去寻找自己的儿子。
　　不一会儿，那女的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看看老班长没怎么动筷，说：“怎么，不合胃口吧？凑合吃点吧！白天的事别想了，没事的！你先吃着，我去睡了！说好啊，你可别占我便宜。你睡那边，自己收拾一下。”说着转身走到卧房，临进去时，回头和老班长吴远说，“对了，我叫火九儿，你呢？”
　　“我叫——”老班长迟疑了一下，筷子放在盘子上夹着菜没有动。“我叫路南。”路南，一路向南寻找儿子。他没有报自己的真名，他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哦！南哥。我们算正式认识了。我去睡觉了，明天早晨我喊你！”说完，火九儿进屋去睡了。留下老班长“路南”一个人在厅堂里。他也没有再吃，抱起凳子上的被子和背包，进了仓房。寻着光亮，把里面简单的收拾了收拾，弄了一张简易的床，然后把被子铺在上面就躺下了。也许是太累了，开始他还在想着脑子里不停的在想的那些问题，没多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一个人和一群蒙面歹徒搏斗，上下翻飞，拳打脚踢，把一帮人打得落花流水；然后他抓住一个跑得慢的，让他带着去一间小屋里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只见儿子面黄肌瘦、浑身是伤。他一下子抱住儿子哭了起来。哭罢，他抱起儿子回到家中，和妻子女儿团聚了，一家人开始高高兴兴地准备新生活。可就在他们高兴劲还没过的时候，从外面呼啦啦的闯进一帮警察来，前面是一个女的带着。“就是他，是他杀的！”他定睛一看，居然是火九儿。“是你……”他还没明白过来，几个警察上来就用手铐把他拷起来了。妻子、儿子、女儿抱住她不让他走，警察硬拉着就往外走，一旁的火九儿看着他们得意地笑个不停……
　　“醒醒，醒醒了，南哥！”一个清脆而熟悉的声音在老班长的耳边不断的呼喊着。老班长缓缓地睁开双眼，用双手轻轻地揉了一下眼角，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我睡了多久？要走吗？”
　　“咯咯”火九儿一下子笑了：“我说哥呀，你可睡得真实在啊，我们到了！”
　　“到了？”老班长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们到哪儿了？”他不停地环顾四周，这里不是睡觉前的地方。四周灯火通明，布置得相当讲究，一点儿不像那间土房。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哈哈哈，不用看了！”就在老班长还云山雾罩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那声音像洪钟一样：“兄弟，你到家了。”话音刚落，一个魁梧强悍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看这人，身高得有一米八五上下，年纪约摸在五十岁上下，短发、浓眉，一双深邃的眼睛像两汪深潭一样闪出摄人心魄的目光；高鼻梁，四方海口，两鬓络腮胡子是刮得干干净净，只露出微微的胡子茬；宽肩膀，一身灰色的唐装，对襟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宽松的立领衬衫，显得干净利落，大有儒雅之风，像极了民国时代的官商大贾。
　　“你就是‘路南’，哈哈哈，让你受惊了！”爽朗的笑声在路南耳朵里回响。
　　“嗯，是。您是……”老班长略微迟疑了一下，看着来人虽是五大三粗的，但面相很善，并没有让他产生望而生畏甚至是厌恶的感觉，本来的防备心理也随着这一眼而变淡。
　　“哈哈，我叫竹国印，是这个寨子的寨主。”竹国印寨主一直盯着老班长看，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听他这么回应，竟又突然大笑起来。“来吧，这边请！”说着，他身子向后一侧，右手做一个“让”的姿势，示意路南做到屋内的椅子上。
　　这屋子果然不一样，虽然不能说是金碧辉煌，那也称得上是富丽堂皇，比起路南在省城的老家那都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单是这些“仿古”的实木家具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买得起的，更何况这只是一间客房，其它的地方还不知道要好到什么程度呢！由此可以想象，这位竹国印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他说他是寨主，难道现在还有占山为王的？路南边坐到圈椅上边揣测着这位“寨主”的来头。竹国印也坐下。一边有人端过两杯茶，还有两碟小点心。这些都是路南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场景，今天却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这不是在做梦吧？
　　“饿了吧？你先随便吃点，一会儿我要好好地宴请你！”竹国印示意路南可以随便吃。此时的路南确实饿了，但是碍于礼貌，他还是推脱了。
　　“你姓竹？还是寨主？”路南禁不住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嗯，对啊！是不是没有听过姓‘竹’的？”竹国印看出了路南的心思。“竹姓，在国内确实很少，我估计全世界加在一起也不过几千人。你没听说过倒也不奇怪。但我说一个地你肯定听说过：孤竹国！”
　　“孤竹国？”路南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这个确实听说过，我以前当兵的时候，有一个战友是秦皇岛人，具体什么地方我忘了，好像是在滦河附近。我记得他曾说他家在古代就属孤竹国。他还带过当地的一种白酒，就是‘孤竹国酒’，不过说实在的，那酒可真一般。”路南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军营时代。
　　“对，你说的没错，就是那个孤竹国。那可是商周时期的一个古老君国啊。国虽不大，却存在了近千年。我这个姓也正是孤竹国的国名。相传这个姓封于殷汤，传于伯夷叔齐。说起来，这姓可不一般啊！只可惜啊，现在知道这姓的人少之又少啊！”说到此，竹国印不禁黯然神伤起来。
　　“爹，你咋还伤起心来了，这都好几千年前的事了，和你我有什么关系啊！”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火九儿见竹国印这副模样，终于板不住开口了。
　　“你是他女儿？寨主？”路南看看火九儿，又看看竹国印，脑袋彻底大了。
　　“哈哈哈。”看到路南这样，竹国印忍不住又笑了，也不再想两千年前的孤竹国了。“这确实是我的女儿，从小淘气得要命。听说这次出去遇到麻烦了，还是你救的她，所以我才特意把你请到这里来。”
　　“请我？”路南一听这个，有点来火了，“你这也算请啊？我现在还不知道我这是在哪里呢？”
　　“你先别急，回头我慢慢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我们都不是坏人。走吧，先去吃饭，边吃边说！”说完，竹国印起身走出客房。火九儿紧跟其后，出门还不忘招呼路南。路南虽然还云里雾里的蒙圈儿，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跟着出去。
　　厅堂里，一桌饭菜已经准备齐全，四下里站着两名仆人，随时听候着主人的差遣。厅堂外左右还各站着两名护院。再看桌上，山珍海味，大盘小盘的得有二十多样。
　　“还有别人吗?”看着这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路南问.
　　“没有了，就我们三个。”竹国印边说边坐下，“今天是特地为你接风。不用客气，请自便！”
　　火九儿挨着竹国印坐下。路南也没再客气，他也确实饿了，话不多说，风卷残云般得开始了“扫荡”。自从儿子丢了之后，这近两年的时间他从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看着他那狼狈样，火九儿在一旁咯咯的偷着乐，寨主竹国印也不由得露出轻松的微笑。路南听到火九儿的笑声后，抬头看了看，报以不好意思地一笑，就又接着吃起来。
　　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桌上的饭菜被路南灌到肚里一半左右，他连打两个饱嗝，还不自主的摸摸了快要涨破的肚皮。一旁的仆人递过一条白毛巾，他接过来擦擦手和嘴，说：“吃饱了！”
　　“哈哈哈，爽快！”看路南吃成这样，竹国印大笑起来。“你真叫‘路南’吗？”竹国印又一次把目光集中到了老班长脸上。
　　“啊……”他稍显犹豫，勉强又回应了一下，“老寨主怀疑我？”
　　“路南，明人不说暗话，看你这背包里的东西，想必你也离家很久了。不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原来，竹国印对路南还是不放心，早早就翻了路南的包。虽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但是看到里面那些物件；特别是一把部队上专用的行军刀，他就知道这个路南绝对不是普普通通一个路人。
　　听到此，路南知道，竹国印对他有怀疑，但他坚信眼前这位寨主并不是坏人，反正现在已经落到他手里了，也酒足饭饱了，就是死也能做个饱死鬼了，怕啥！打定主意，路南也就不再隐瞒了，索性把自己的事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了。
　　“竹债主，九儿，对不起！我说谎了！”听他这么一说，火九儿张大了嘴，瞪大眼睛看着他。竹国印却显得特别冷静，非但没有说什么，反倒更加轻松地靠在了椅子上。“我叫吴远，‘路南’是我编的。”老班长吴远接着说，然后他把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竹国印和火九儿。从自己孩子无缘无故地被人抢走，到得知消息说这边有人贩子，再到如何遇到火九儿原原本本地全讲了。讲到伤心处，这个早就把泪水流干的汉子竟有点泪眼迷蒙。一旁听着的火九儿更是泣不成声，连竹国印都神情黯然：“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遭遇！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吴远看看老寨主，又看看火九儿，一声长叹，心里还真不到具体该怎么办。他只想着要找儿子，但是具体去哪里，其实他一直没有明确的方向：“走一步看一步吧！”
　　“哦……”竹国印长吁一声，不由得替他感到叹息。
　　“爹，南哥，啊不，是远哥，刚才说的孩子，会不会……”火九儿像是想到了什么。
　　这句话也点醒了竹国印，但他马上伸手示意火九儿不要多嘴。这一切都让吴远看在眼里，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于是就追问：“你们有线索？请告诉我，行吗？”
　　“嗯？也没啥，你别听她瞎说！”竹国印欲言又止。一旁的火九儿不高兴了，嘟囔着嘴：“谁瞎说了，你不说还不让别人说！”“嗯！”竹国印听到女儿的嘟囔声，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火九儿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看到这些，吴远更加坚信其中有故事了。他也顾不了其它了，“噗通”一声给竹国印跪下了：“竹寨主，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虽然我不知道现在我在哪里，但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既然你知道线索就告诉我吧，让我早点找到自己的儿子。我的妻子女儿还在家等着呢！”一双急切的目光盯在竹国印脸上，等着他的答复。
　　竹国印看看吴远，又看看女儿：“哎……你起来吧。我告诉你！”说着把吴远拉起来。“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不能确定。”
　　“嗯！”听到竹国印终于肯把线索告诉他了，吴远无比地激动。
　　“这个说来话长啊！咱们还是去里边说吧！”说完让仆人收拾饭菜，自己转身进了内室。三人坐定，竹国印打开了话匣子，给他讲了一段长长的“故事”，也彻底揭开了吴远心中所有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