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1节

　　2004年，报业竞争形势更趋激烈，几已达白热化程度，经营形势每况愈下。韦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决定召开诸葛亮会，集思广益，寻找对策。
　　李真知也被请来了，他知道集团形势严峻，但这话怎么说？说重了，韦从接受不了；说轻了，没有分量，也不是自己的本意。他在心里掂量着，先不动，看别人怎么说。于是坐在韦从旁边听。
　　听了三个人的发言后，他开始说话了：困难总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客观原因，二是主观原因。现在我们的经营遇到了困难，也应该从这两方面思考。客观原因，也就是外部环境。江南早报给我们的压力不小，他们完全走市场之路，报纸也办得不错，读者喜欢看，这就是跟我们在争读者。读者流失严重，广告也就跟着流失。这是原因的一方面。客观原因之二，是新闻舆论环境不对等，竞争不在一根起跑线上。江南早报属省报，他们的主管后台强硬，在政策扶持上比我们更有力，因此他们的自由度更大。还有其它方面的长处，譬如体制灵活，能充分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再譬如人员精干，一人当两人用。我听说他们的员工在讲到其劳动强度时有一句玩笑，叫“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牛用”。有这样的状态，实在叫人敬惧。而我们，富余人员太多，负担重，光退休这一块就有几百号人。这些人都要养着，因为他们先前为三阳晚报打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还受体制的制约，党报是计划经济体制下的产物，尽管我们现在有所转变，也做了很多努力，但新老体制并存，新措施实行起来就没那么顺，存在着许多掣肘。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怎么办？我认为，第一要向别人学，将别人好的做法学过来，即使是模仿也不错，只要是对我们有利的，先模仿了再说。不要有顾忌，自己想不出主意，就按它的做，不能墨守成规。其次，我们又要突出自己的优势，不能一味的跟着学。它们是市民报，我们是党报，是时政报，我们就要在时政新闻这一块发挥自己的优势，突出我们作为党报的权威性。要与市委市政府联系，让他们把最权威的信息给我们。诸如政府机构的变更，政策的颁布和实施，重要人事异动，重大战略部署的构想，等等，这些信息我们都要在第一时间争取到，并在第一时间刊载。这样我们的报纸便做到了以时政新闻立报，人无我有，三阳市民必读。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在思想性新闻、精神领域开辟疆土，做出自己的特色，让一些思想性强，独具见解的深度报道占据新闻阵地，起到引领人们精神意识的作用。我们不能改变外部环境，我们就改变自己。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走出一条新路。
　　这些话令韦从既感佩，也有些遏气。他嘶哑着声音插话：不、不好学啊，它是市民报，我们是党报，有些东西我们想做……也做不来。同样一件事，我们报了要挨批，他们报了却……没事。
　　李真知说，是的，我知道。但只要认认真真去研究，总有可以拿来的东西。同时在管理方面我们要进一步加强。管理出效益。要注重节支。节支与增收同等重要，节支也是增收，并且是不增成本的增收。要减少应酬，减少酒桌上的浪费。我听说，一年吃喝不下几百万，这种风气不好，领导要带头刹车，不能再有这样的现象啦。现在社会上打牌赌博严重，“麻风”盛行，采编人员也经常在一起聚赌，有的还玩通宵，精力都花到了麻将上，哪有心思去办报？此风不可长，不可长啊！要抓，不抓不行，不抓怎么树立正气？
　　介子成、邹利克、柳克明、陈可脸上都涩涩的，因为他们都是麻坛上的常客。
　　见此景，吴果安马上转换话题：我们现在与对手的竞争是不平等的竞争。他们受到上级有关部门保护，又常常出一些“幺蛾子”，搞假新闻，还说全省发行量第一，广告效果第一，完全混淆了读者视听，整个都被他们搞乱了。
　　陈可说，上面是不问不管，更加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李真知说，既如此，我们也可以搞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怎么来，我怎么去。他们不按规矩出牌，我们又何必非要按规矩来呢？
　　对的，这个主意好。王人达说，我们也舍几个版炒作一下自己：发行量第一，广告效果第一。同时要向省委宣传部打报告，把他们扰乱市场，不顾事实混淆视听的行为揭露出来，引起上级的重视。
　　介子成说，好！两手出击，这是好主意。要把事情想得更细一点，让企划部具体抓这个事，拿出一个详细的方案。既然大家都不按规矩来，那就作不按规矩的搞。
　　邹利克说，搞是可以搞，但也要做得妥当。比如说，他们发行量第一，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这是我们关在屋子里说，他们是面向全省，而且走的又是市场路线，员工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他们实行的是扫楼扫栋战术，发行员挨家挨户上门服务。用户订一份报送一桶油，全年的旧报又可回收。这样一算，用户订一份报几乎不用掏钱。加以他们的报纸做得确实不错，读者喜欢看。我们如果说自己发行量第一，谁相信？弄不好会适得其反，别人说我们尽说假话。
　　柳克明附和道，我觉得邹总这个意见是对的，要慎重。做肯定要做，要宣传自己，炒作自己。但这个宣传要做得有度，要让人信服。所以，我的意见，我们不从发行量上做文章，应从读者阅读率、客户满意度上做文章。譬如说，客户满意度全市第一，社会信誉度全市第一，读者阅读率百分之百。这个没有人怀疑。三阳晚报有光荣的历史，江南早报未出来之前，在三阳是有目共睹的，客户信誉度很高。所以，从这三个方面做文章，要来得稳妥些。
　　李真知说，这个意见是对的，要把事情想得周全一些。拳头打出去就要有力度，话说出去就要让人信服。
　　这两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在座者大都颔首。
　　韦从最后拍板说，大家发表了很、很好的意见，很有启发。我觉得我们先前——说到这里，他的喉咙处干涩发痒，他咳嗽了一声，似感轻松一点，但说出来仍然是嘶哑的——我们太、太老实了（以下为阅读方便起见，按通常语言表述），为什么会导致今天的局面？我想有三方面的原因：其一，江南早报完全是一张市场报，走的是市场路线，而我们的市场是一个不成熟的市场，许多规则没有出来，即使已有的规则也没有人执行。这是导致他们不按规矩出牌的首要原因。其二，我们是党报，我们的人员从上至下长期以来处在传统的模式中，规规矩矩，一步一个脚印，不越雷池一步。这就导致了我们的谨小慎微，也使得他们乘虚而入，钻了空子。他们越发嚣张了。其三，上级对他们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不难看出其中的利益所在。有此三者，他们便有恃无恐，而我们处处被动。诸位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我也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但我们不怕，既然来了，我们就要干出个样来。我们也不是软柿子，不是可以任人揉捏的。所以，大家刚才提出的意见很好，我们要两手出击，一面给省委宣传部打报告，揭露他们的可耻行为，让上级知道我们在关注这件事，并非任其自流。我们希望有一个良性竞争的市场。同时我们自己也要大力宣传炒作自己，多腾出一些版面，做足文章，让客户们，尤其是老客户们知道，三阳晚报实际上还是第一，报纸的大格局没有改变。同时，广告价格上也要考虑灵活性，不能一味地按原价不动，适当降一降。把价格定得中性一点，不要让客户看了发怵。这样稳住广告客户，我们就能平稳渡过难关。具体操作上，按柳克明的意见为妥，从“客户满意度全市第一，社会信誉度全市第一，读者阅读率百分之百”三方面做文章。具体运作由吴果安总编辑负责。
　　韦从好不容易说完了这一段话，李真知听了，心头异常吃紧，颇感不适，想，这等模样怎能领导好一个集团？看样子也不会太久！
　　散会后，邹利克来到韦从办公室，压低声音说，为何要请李真知来？他都退休了，还有必要参与议事吗？我看今后不必请他。韦从听了，连连点头——他们都是上面空降一同进的三阳晚报，不自觉就成了天然盟友。
　　李真知到办公楼走了走，在楼道口碰到了刘怀明。刘怀明早就迎了上来，问李总好。李真知笑着说，刘总，祝贺你啊，文章都入选全国名人散文集了，有成就啊。
　　谢谢李总鼓励，小事，不值一提。
　　怎么样，最近还好吧？你的那位呢，听说离了？
　　没办法，离了。
　　这样也好，既然合不到一块，就不如早分手吧——找到合适的女朋友了吗？
　　哪能这么快啊？
　　嗯，不急，你的条件不错，要找一个好的。不要亏待了自己。有空到我家去玩。李真知向他发出邀请。
　　好啊，一定去看望您和汤姨，还有汤红。
　　汤红对你印象不错，她要你去玩。
　　是嘛，那敢情好！汤红那么优秀，肯定有许多男性追她。刘怀明试探性地问。
　　她是不错，可一般的男人她看不上，所以也没见有什么异性——抽个时间到家里来叙一叙。李真知说，也许你们真的有缘。他望着刘怀明，浅浅一笑，那意思是说，你该抓紧时间啊。然后转身走了。
　　刘怀明清楚李真知的意思，汤红是他的掌上明珠，却遭了那样的打击。汤红的婚事就一直让他牵挂着。如今她看上了刘怀明，如果能够成功，那真是解了他此生的一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