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1节
作品名称:雨打风吹去 作者:廖梦君 发布时间:2020-07-10 09:19:21 字数:4295
令祁红瑞不能接受的是有三个人的安排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一是刘怀明,本是作为三阳晚报总编辑人选培养的,如今却把他放到了子报。这是大材小用!究竟是吴果安的安排,还是刘怀明个人的意愿?不得而知。第二个是刘广宇,虽有一定业务能力,但在群众中口碑极差,是不可重用的。而现在却放在了新闻中心这样重要的位置,这预示着他的未来很可能取代刘怀明而成为总编辑或副总编辑人选。像这样重要的人事异动,她这个管人事的副书记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第三个是于名生,他也站到了编委的位置,既没有在党委会上讨论,也没有与她商量。种种迹象表明,韦从与吴果安在许多问题上已有意避开她,不把她放在眼里。他们已经捆在了一起,他们俩的意见成了党委的意见。如此下去,三阳晚报集团的明天便都握在他们手中,所谓民主集中制也就成了挂在墙上的口号。
有什么办法能制止这种现象的扩张?凭她祁红瑞的力量似乎无法做到。韦从是市委派来的,起码他是得到了市委肯定。自己如果把这些情况写成报告反映上去,若被正派的领导看到,还有可能冒一个泡;若落到韦从的派系人物手中,则不独不能左右韦从,更有可能连自己现在的位置都难保。韦从肯定不会放过她,有可能找各种借口,免了自己的职。这样的结局不是不可能。
那么就任他们为所欲为?似乎也不甘心,总得有所表示,使他们知道她祁红瑞也并非一个任由人拿捏的软柿子。于是她想先了解一些情况,然后徐而图之。
祁红瑞想找当事人直接交流,她想约刘怀明谈一次话。
这天上午,祁红瑞打电话给刘怀明,叫他到她办公室来一趟。刘怀明接到电话,没作过多的揣测,就径直去了祁红瑞办公室。
一进门,刘怀明向祁书记问好。祁红瑞笑着说,好好!然后伸出手来,与刘怀明握了握。且做了个手势:请坐!
最近在忙什么?又在写文章?
报人嘛,除了写报道当编辑还能做什么?
祁红瑞仍然笑着,写文章好啊,办报纸的就是要多写嘛,报纸就是靠文章吸引读者。你的好些文章在读者中影响蛮大的。
谢谢祁书记的鼓励!还得多努力才行。
这样寒暄了几句,祁红瑞便单刀直入地问:我问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地告诉我,不要有什么顾虑。
您请说,我没什么顾虑。
你到青年周报去感到委屈吗?
刘怀明没料到祁红瑞会问这个问题,便想了想说,也没有什么觉得委屈的,挺好嘛。领导这样安排,总有领导的理由,我只有服从便是。到哪里都是工作嘛。我倒觉得那里人际关系单纯,上下级关系也好处理,让我有一些时间思考问题,未尝不是好事。我这个人对什么都看得淡,随遇而安嘛。
有这样的心态,当然不错。不过,我想问你,你去那里,究竟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还是由领导安排的?
刘怀明想了想说,客观地说,我也提了,因为青年周报老总诚心邀请我。也有同事对我说,那儿不错,像我这样喜欢写作的人是一个好去处。我也矛盾过好一段时间,最后之所以提出来,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更深一层的原因?你说说看。祁红瑞很想知道这更深层的原因是什么。
有些话也不好直接说,可能只是我的一种直觉。
你尽管说,不要有顾虑。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不不,祁书记,您是我最可信赖的领导。说句实话,到三阳晚报十几年了,您的领导水平和为人都是令我敬佩的。不是说恭维话,有的领导开始我还挺欣赏,但慢慢就看出端倪了。这就应了那句古话,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现在我们一些人是只想着钱了,也不管自己的身份。这样的做派,我确实不敢恭维。但后来一想,现在搞市场经济,趋利是人的本性,别人要搞钱也就无可厚非了。这样一想,我也能理解。我们的老领导李总也时时告诫我,水至清无鱼。那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你不要钱是你自己的事,可不能干扰别人搞钱啊。
祁红瑞听了,叹息一声说,都只想着钱了。他知道刘怀明是不喜欢那种靠送礼去谋一个职位的,对于钱不是很看重。可能就因为这缘故,与某些人不太协调,他就被安排到子报去了。她接着刘怀明的话继续问:还听到一些什么反映没有?
听得多了。您也应该有所耳闻吧?
你说说看。
群众有不少议论,说现在的风气不正,太邪派,远不如先前的领导。他伸出大拇指对上头指了指:这个人很不正。祁红瑞知道,他指的是韦从。祁红瑞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刘怀明接着说,而且身体又那个样,连说话都困难。我就纳闷了,市委怎么把一个有病的人派来三阳晚报当一把手?难道以为这里是休养院?真是搞不懂。刘怀明说着,摇了摇头。稍停又说,祁书记,我是相信您所以才说这些话的,您可千万别往外传。
祁红瑞笑了:看来你还是有顾虑,信不过我。
不不不,不是信不过您,是因为现在生存太不容易了,一丁点儿的事被别人一传就变成箩筐大的事了。所以,许多事情我是只在心里,不好说,因为我有我的活法,别人有别人的活法。
可以理解。祁红瑞说。
您能理解我就知足了。刘怀明说,现在不是说“一切向‘钱’看”嘛,别人搞钱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了。可有时我又想,凡事总得有个规矩吧,如果都不按规矩办事,那三阳晚报不全乱套了?
是的,你说得很对,凡事要有个规矩。唉……祁红瑞叹息了一声,表现出无能为力的样子。末了,她像是安慰刘怀明说:
好吧,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可以左右得了的。你既然到那边去了,就安心在那里工作吧,反正都是为了集团。
我没什么,我会安心这个工作。您放心,我不会有什么情绪。
那行,你忙去吧。祁红瑞说,又与刘怀明握了握手,站起来,目送他出了门。
有一个情况是祁红瑞不清楚的,就连韦从、吴果安也被蒙在鼓里,那就是于名生。这个人是江南早报派过来的,说他是卧底也罢,奸细也罢,反正他就长期“潜伏”在此,准备为江南早报提供“情报”。说起来有点像两派势力的地下暗斗。
于名生来三阳晚报之前,江南早报社长给他交代说,你过去后就在那里工作,可以不回来,每个月给你六千元的保底工资,如果传回的信息很有价值,对我们产生了较大效益,可以另加奖金。但你必须及时传回信息,譬如三阳晚报每月的策划和报道方案,他们的年计划、五年规划,重要的人事异动等,总之你认为有价值的信息都可以传回来。如果不能及时传回信息,我们对你的忠诚度将打折扣,底薪也将考虑降减。社长又强调说,我已经了解到,韦从很爱钱,吴果安也有他的想法。你过去后给韦从五万元的银行卡,请求他安排你一个重要位置,副总编、总编辑助理,至少要是编委,否则你就会游离于他们之外,便不可能得到重要线索。这一点一定要想办法做到,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争取打入他们高层。没有一个重要位置,你在那里便没有价值。所以,你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达到目的。
就这样,于名生携了两张银行卡前往三阳晚报应聘。
他找到韦从说,我在江南早报受挤压,得不到重用,特意来求您,希望能在您的麾下得一个合适的位置,可为三阳晚报出力,贡献我的青春和力量。说着,他拿出五万元的卡给韦从,并说,这是一张银行卡,存有五万元,密码是6个9。
你还这么用功!韦从把卡放到抽屉里,右边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然后说,江南早报不错,机制活,走的是市场路子,报纸也办得不错,你在那里应是有前途的,难道就不能忍一忍吗?
不能忍,我已经受够了。报纸虽有前途可我没前途啊,照目前这样,我一刻也呆不下去。
那你来这里想干什么呢?
当个副总编,或给您当助理吧——社长助理,您如果信得过我,我一定会干出一番成绩来,让您脸上有光。
韦从看着他,似乎不放心似的。迟疑了一会说,这个职位有一定难度,你刚来,资历不够,能力也还没有体现出来。虽说在那边有一定影响,但我们这里你还没有群众基础。如果安排你当社长助理,难以服众。
于名生便站起来,单腿跪在韦从面前:资历不是问题,只要您一句话,什么疑难都不存在。现在许多空降的干部谁有基础?不都一样干得好好的?
你靠得住吗?如果搞一段时间你就走了呢?
我的忠心天日可鉴!我看重的就是三阳晚报的党性,我以党性担保,把根扎在这里就不走了。请考虑我的请求,我会是您忠实的追随者。多一个忠实的追随者对于您来说,力量不是更大了吗?您若不信,我给您双膝跪下了。于名生说着,双膝跪向韦从。做这一行为时,竟然那么自然!
韦从马上起身扶起他说,不要这样,我知道你的忠心。你不知道,这事光是我同意也还不行啊,你还得和吴总说一说。韦从心中已把余则先放在首要位置,社长助理非余莫属。于是说,你当总编辑助理或者编委吧,我会跟吴总说。这个位置问题不大。
听到这话,于名生定下神来,对韦从说,也行,只要有我出力的地方,当总编辑助理或是编委也行,只是没有在您身边,有点遗憾!
韦从勉强笑了笑,硬着嗓子说,我告诉你,你赶紧到吴果安总编辑那里去一趟,要得到他的支持。
于名生说,好,我就去。您可得多为我说话啊。
韦从点了点头。
于名生带着三万元的银行卡,径直找到吴果安办公室。在吴果安的办公室,背对的墙上挂着一条幅,上书四字:如水就势。于名生一进去就说,吴总好!我在那边呆不下去了,只好投到您的门下来,想得到您的重用。我在那里虽然也是时政新闻部主任,但与执行总编辑搞不来,他处处为难我,我是没法在那儿呆了,请您关照,给我一个职位,我会尽我所能为三阳晚报做贡献。这是一点小小的意思,算是我的一个见面礼,请您笑纳!
吴果安顺手把那个装卡的信封往右边一推,顺手拿桌上的一本书把它压住了,推了推眼镜说,你不是在那边干得很好嘛,怎么想起要到这边来?这边也未必如你所愿。如果仍然不能满足你的意愿,那你不是还得走人?
不不,吴总,这辈子我就是三阳晚报的人了,只要您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给我,我是哪也不会去了。
真的?吴果安带着疑虑问。
真的!于名生果断地说,您若不信,我跪下给您发誓。吴果安说,没那么严重,我相信就是了。
俩人重又坐好,定下神来。吴果安问,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想作您的助手,当个助理,或者编委。实话实说,普通的采编人员我是不干的。
嗯,吴果安不作可否。末了说,你能来我们集团,我们表示欢迎。至于你的要求我们会综合考虑,个人有这个要求,愿意挑重担,这是好事,要有这种干事的勇气和信心。好的,你先回去,给你三天假,三天之后先来上班。
吴果安与韦从商量后,同意于名生任编委,除了轮流值班外,还负责文体新闻部稿件的把关。对外的说法,于名生是作为高级人才引进的。
编辑部中层干部聘任完后,便轮到了经营部门的竞聘。其中有两个重要部门是颇有竞争性的。一是广告部,二是发行部。尤其是前者,许多人都眼巴巴地盯着这个位置。汪同在那里搞了快二十年了,在常人眼里,他是该换换了。关于汪同的议论也不少,有说他好的,也有说他不好的。好的方面主要是他为三阳晚报干出了成绩,尤其是集团成立之前,广告连年翻番;不好的是说他谋私利,把报社的广告业务分给他弟弟的广告公司去了。他则从中牟利。李真知在位时,他把李真知招呼得熨熨贴贴的,广告部主任的位置谁也动不了他。现在韦从来了,是该动一动的时候了。
但究竟动也不动,韦从要看一看,然后再行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