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5

　　45、下乡的艰辛与快乐（一）
　　
　　1966年的十月国庆节刚过去三四天，学校就组织我们学生们下乡，到郊区农村参加一个月的秋收劳动，但对于我们毕业班同学来说，我们思想上压力很大，不愿意这时候去下乡，因为我们今年六月份早就应该毕业了，觉得这次下乡是多余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我们通过听广播，和看到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新闻纪录片以后，已了解到全国当前的形势，已知道了全国搞文化大革命的动向。
　　自从八九月份，经过了一段时间，阳泉人民抗击水灾和救灾工作以后，我们的心情已经开始平静下来，我们的心已经又收回到学校、等待着毕业分配。但在当前全国的形势趋势下，同学们还得留在学校里，在一段时期，继续搞文化大革命。
　　那时，学校已经成立了红卫兵组织，统称为“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我们这些红卫兵们，在学校、在工厂、在居民区、到处都能看到这些人的身影，我们破四旧、立四新，腰挎军皮带，身着绿军装，手拿“红宝书”，胳膊（戴着）红袖章，胸前还别着毛主席像章，好一派雄赳赳气昂昂的形象，就好像当时豫剧中唱的那样：“我们戴上了毛主席像章，心中升起红太阳。”
　　我们所在子弟学校、兵工厂的喇叭里，时常会传来一阵阵热烈的、毛主席在北京天安门广场，接见红卫兵的动人场面，那时我们这些学生们的心里，早已飞到了首都北京，早已飞到了天安门广场。
　　在1966年国庆节快要到来的时候，全市的红卫兵组织要推选几名红卫兵的代表，去北京接受毛主席的检阅，去参加北京的国庆观礼。在当时，我们所在的学校兵工厂里，还没有分成两大派组织，学校就有一个红卫兵的组织，而这个红卫兵组织的头目，就是我们的班长，他居然成了我们这个学校、唯一去北京参加国庆观礼，接受毛主席检阅的红卫兵代表，这应该是对我们，对我们学校的红卫兵最大的支持。
　　过了国庆节以后，我们班的同学们步行来到了市郊很远的农村，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我们紧张地在农村里劳动，帮助农村大队搞秋收。这个生产大队在偏远的地方，当时这是很穷的，这里没有公路，没有汽车，也没有拖拉机。只有一条小路通到了山里，我们毕业班的到来，给这个偏僻的小村庄带来了欢乐，带来了文化氛围，也带来了少有的喧哗。
　　我曾经爱这里野山沟的秋天，但更爱这里的“布达拉宫”式的农村小建筑。在紧挨这个小村庄不远的地方，国家正在新建着一座矿山，在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恰好是矿山给这个偏僻的村落带来了光明，送来了幸福之电，家家户户都有了电灯，使我们和那些村民们心中都感到由衷地高兴，再也不用以前我们下乡时没有电的困扰。但更让村民们高兴的是，在他们居住的村庄下面，在他们村庄的周边，国家居然发现了大量的稀有矿产，这使得那些村民们感到欣喜若狂。
　　早晨，村里的大喇叭早早地响起了嘹亮的歌声，我们在生产队长的带领下，早早地来到了田间地头。“大海航行靠舵手”、“万岁毛主席”的歌曲，随秋风飘过了好几里外的山头，我们在田间地头劳动的时侯，心中也格外地感到高兴和愉快。
　　今年年景还不错，虽然阳泉市遭遇了特大洪灾，但农村庄稼还是长的很好，一派丰收的景象。我们掰着那丰收的玉米，手拿廉刀，割着像“狗尾巴”的谷子，心中高兴的跟着飘来的歌声唱了起来。
　　我们这是毕业前最后一次下乡劳动，心中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我们觉得我们不是在这里劳动，我们好像是上了舞台，进入了角色，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大舞台上，我们一会儿唱歌、我们一会儿跳舞，我们一会儿演戏，我们一会儿做游戏，在劳动休息的时候，充分发挥了同学们的特长，这样的劳动生活，令我们老师和同学们心里都感到格外地激动。
　　劳动了一会儿以后，生产小队里的老大爷，用扁担给我们送来了用砂锅装满的早饭，使我们心中又感到格外地高兴，每位同学都吃到了砂锅里的“稀撒”。（山西话，玉米面糊糊）并且上面还放有几片黑豆叶的酸菜。经过一个大早的劳动，同学们都已经是饥肠饿肚，高兴地吃着带有碱香味的饭菜。
　　在这里，在农村的生活条件是不是有点艰苦，对我来说是不是更要苛刻些？要知道我和母亲都是南方人，我在家里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些黑豆叶酸菜。不用说吃了，可能是我和同学们干活儿饿的过，砂锅里的“稀撒”顾不得烫不烫就一下子喝糊着下了肚子，不知道那些同学们吃的得怎么样，但我在吃那些黑豆叶酸菜的时候，我的嘴里久久地、久久地难以咽下去。
　　在城市长大的人，看来受不了这样的艰苦，我是不是应该在农村好好地锻炼自己呢？长大的我，甚至在学校发预防脑膜炎药片的时侯，根本就没办法去吞咽，只有用水来泡化了吃。想一想那有多么难。而吃这些酸菜叶的时候，使我和吃药片一样同样犯了难，药片遇水就化，而酸菜叶不用说化，就是吃到嘴里根本就嚼不烂，没有办法，我在嘴里咬成一个团之后，趁人不备时，悄悄地吐了出去，以免叫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以后，说我有资产阶级思想，给你扣上一个莫须有的大大的帽子，临毕业，在档案袋里重重地给你记上一笔，叫你一辈子也别想翻身，想一想，要是那样心里冤不冤。
　　我们城市的学生，所以经常下乡去劳动，为的就是让我们彻底地改造臭知识分子的架子，铲除那些资产阶级思想的毒瘤，还彻底地铲除那些旧社会遗留下来的、资产阶级封建残余思想在我们心中做怪。这样我们新中国的一代人，才能培养成为坚定的共产主义接班人，才能够像一个种子一样，在群众中间生根、开花、结果。正像歌声唱的那样：
　　“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和那里的群众结合起来······。”
　　那时，我们的思想是非常激进的，我们常常在田间休息的时候，还不忘学习毛主席语录，我们排好了整齐的队伍，每位同学手中都拿着一本“红色的宝书”，面对北京东北方向。在班干部的带领下，一遍遍地念着毛主席语录，一遍遍地念着培养革命事业接班人的五项条件。我们的政治老师曾经不止一次地在课堂给我们讲述过：
　　“帝国主义的预言家们，他们妄图把‘和平演变’复辟资本主义的希望寄托在我们党的第三代、第四代人的身上，我们坚决不能让他们得成。如果是那样，我们就有多少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快到夜晚时，我们抬着丰收的粮食，就要快到村口的时候，大喇叭又响了起来，里面又给我们传来了激昂的“石油工人之歌”，我边走边小声地跟着唱，那歌声中唱到了“嘉陵江上迎朝阳，昆仑山下送晚霞”。
　　我想，我们在这里劳动，是不是应该这样唱：“小山沟上迎朝阳，太行山下送晚霞”呢？
　　我哼着我编的歌词，把我劳动一天的疲劳，马上就消失在云开雾散之中。经过劳动了三四天以后，我们的班长，我们的红卫兵头头，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红卫兵绿军装，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出现在我们劳动的地头，使班里的学生们都感到非常地惊呀。他作为阳泉市红卫兵的代表去北京走了一个星期，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回来了，而且没有顾得上休息，风尘仆仆地找到了我们劳动的农村，来到我们这个“六三·0六”毕业班的队伍里。几天没见，他本来个子就很高，再穿上那一身新做的绿军装，就好像是比原来更高大，也更魁梧了，他从北京突然的回来，来到了我们同学中间，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不小的惊喜和震动，也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的喜悦。
　　他带来了北京的问候，带来了毛主席的问候，带来了全国文化大革命发展的形势，也带来了他高兴地见到了毛主席的情景。大家都高兴地听他讲述着，分享着他在北京见到毛主席的幸福。他说：
　　“他们一行人兴奋地到了首都北京以后，在火车站有专车专人来接待他们，汽车上还写有‘欢迎毛主席请来的客人’等标语。我们被安排住进了宾馆，这里离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高等学府很近，宾馆里还住有其他省市的学生和红卫兵代表，一到晚上，学生们高兴地举办着联欢晚会，召开各种座谈会。在京期间，我们每天都穿梭在北京各大校院中间，享受到贵宾一样的待遇。
　　当时，在那些大学的校园内，铺天盖地贴满了学校领导的大字报，贴满了北京市委、甚至还有国家一些领导人的大字报。学校的高音喇叭里。连续播放着毛主席的语录歌：
　　‘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在10月1日国庆节那天，天还没有亮，我们学生们早早地就睡不着觉了，起来收拾好行装，饭后八点左右，我们这些参加国庆观礼的学生代表们，被安排在一辆大轿子车上，向天安门的方向驶去，不到九点钟我们就来到了天安门广场西面的观礼台上，这时侯的天安门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到处是红旗招展，上空飘着无数个红色大气球，在气球的飘带上写有‘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七周年’的大副标语，到处都可以看见，一个个的学生们手里拿着红色宝书，胳膊上戴着红色袖章，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形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北京有个金太阳》等革命歌曲响彻天空，祝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的口号声，震天动地，久久地回荡在天安门广场的上空。”
　　“上午10点钟，随着东方红的乐曲声奏响，天安门广场上，我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天安门城楼上，这一时刻，毛主席身穿灰色制服和林副主席、周总理等其他中央首长健步来到了天安门的城楼上，就在毛主席出现的那一刻，整个广场沸腾了，人们高举着“红宝书”，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口号，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的口号声响彻整个广场的上空。
　　当林副主席讲完话以后，毛主席一行人来到天安门西侧城楼，给广场上参加大会的群众挥手的时候，我们学生代表们拿着红宝书，站在观礼台上都争着挤着，都想清楚地看一眼毛主席的音容笑貌。”······
　　班长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两只眼睛里含着激动地泪水，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