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按捺不住

　　陆宗复盯着手上的书，头也不抬地回答：“不会，你别瞎操心了。”潘昌来刚到，当然要了解情况，看档案是最直接的办法，没进入圈子的人才会这样乱猜。
　　李平安进一步报告：“他们都在向张佳、蒋丽英打听，潘昌来有没有调自己的档案。”
　　“没关系的人才会向她们俩打听，有关系的直接向组织部门、人事部门打听去了，关系更硬的，自然有人主动汇报。”
　　陆宗复说得没错，关雍就对潘昌来的动作了如指掌，对他看过哪些人的档案一清二楚，但就是太清楚了反而没法判断，因为潘昌明确要求看所有中层、高级职称和博士学历教工的档案。关雍估计，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当然主要还是为了防他。
　　叶轻舟是吴大的博士，博导不是潘昌来，但正好是潘昌来曾经的领导，又因为云间与吴大的合作，两人有些交集，所以他趁周末回家拜访了潘昌来：“潘书记，没想到把您给盼来了。才第一个星期，周末就在加班啊。”
　　潘昌来一边亲手泡茶一边说：“轻舟，没想到吧。”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师大就是您隔壁的田，种什么好、收成怎么样，哪些人出力多就没您不知道的。”叶轻舟常下乡，语言也越来越接地气。
　　“听你这么土气的话就知道一定是个好干部。我本来也跟你想的一样，以为对师大很了解，这几天看档案，看多了才发现，我呀了解，但了解得真不够深。”潘昌来有感而发。
　　“您不会这几天一直在看档案吧，发现千里马了吗？”叶轻舟问。
　　“正好看到这位，说不定你了解。”潘昌来重新戴上眼镜：“温尔雅，教育学院女教师，刚博士毕业，老家是东苕的，她父亲是副县——温兆瑞，听说过没有？”
　　“档案应该是早些年填的，温县刚刚退休，退休之前是人大的主任，我去挂职的时候，知道他正好管过教育、旅游这一摊，专门跑去请教，后来才知道他从部队转业回来担任的第一个职务就在云间。我对云间镇的设想，有一半来自他，可惜他那个年代没有现在这样的机遇。”叶轻舟直接说起了温兆瑞，发现说得有点多了，想着潘昌来关心的应该是温尔雅，所以没再继续说下去。
　　“看来也是个想干事、干得成事的干部，怎么不说了？”潘昌来问。
　　叶轻舟想，也许潘昌来是想从家风这头来了解一个人：“温主任本身就是东苕人，之前还分管过农业、林业等，确实是个务实干事的人，山里山外跑遍了，在老百姓那的口碑不错。就是部队出身，脾气急，批评人不留余地，跟一些人利益上有冲突，没当上正的，后来就到人大了。”
　　“地方上复杂得多了，你也不容易。看来温主任还是个有正气的干部。”潘昌来说。
　　“我不是管教育嘛，温主任的妻子汪立方是东苕中学的教师，前两年退休。听说她在东苕中学帮助了不少贫困生，经常请贫困生一起吃饭，又怕学生心理有负担，今天请这个谈话，明天跟那个交流，边谈边吃，对这些贫困生帮助很大，对青年教师影响也不小。县里早就想提拔她当副校长，但她顾忌温主任的身份推辞了。”叶轻舟又补充说。
　　“这说明你的工作也很深入细致。”潘昌来推开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又问：“那你对这位温尔雅老师熟悉吗？”
　　叶轻舟不假思索地说：“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温主任的女儿就在师大，最近半年他快退休了常来女儿家住，我才知道他女儿就在教育学院。什么样的父母养育什么样的孩子，就说最近的一件事吧。云间在搞拆迁，尔雅的夫家有一间房正好在拆迁范围，希望温主任能帮忙说说话，温主任没答应，温尔雅也没同意，为了这个，小俩口最近有点不和谐。”
　　蝴蝶的翅膀轻轻一扇就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温尔雅并不知道叶轻舟在潘昌来面前为她说了话，而他这番话确实在潘昌来这里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她只是一名普通老师，并没像其他人那样热衷管理层的事，所以对师大的干部调整，并没太多关注，她烦恼的还是家事。
　　
　　蓝青的婆婆因心律失常住院检查，正好在钟继东的科室。温尔雅赶去探望，钟继东闻讯也走了过来，一边安慰老人一边算是向温尔雅介绍病情。
　　蓝青因学校放假，重心放在律所这边，所以与温尔雅见得不多，看到两人吵架过后仍然别别扭扭，知道是还没合好。
　　刚聊了会儿，江沅湘带着儿子也来了。
　　趁蓝青婆婆逗江流的时候，江沅湘暗暗观察着温尔雅与钟继东，见两人并无眼神互动、言语交流，猜想应该还在冷战，距温尔雅在云间淡淡离去又匆匆拆回已经半个月多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合好，他们之间的问题到底有多严重？眼前这个男人对她还好吗？他无法多问，只能臆测。
　　蓝青婆婆喜欢江流，但见几次，都是江沅湘带着他，后来从儿子儿媳那知道江沅湘离婚了，江流跟他，心里一直有些放不下，这回见着了又感慨起来：“我看沅湘比生泉还会带孩子，但孩子光有爸爸不行。离了也有一年多了吧，还是要再找个人，蓝青，你认识人多，帮着多留意留意。”
　　“婆婆，是您想做媒吧？”蓝青打量了下江沅湘：“您看他这条件，还用我们做媒吗？”
　　温尔雅第一次听说江沅湘是离了婚的，这属于个人隐私，她跟他并不熟，不方便插嘴，觉得在这里有些尴尬，又不想继续面对钟继东，所以提前道别，蓝青送她。
　　“这回麻烦你家继东了，回头再谢。”蓝青因为婆婆病得并不重，所以心情不错：“让我哥烧几个拿手菜，提前给你贴秋膘。”
　　“我才不怕呢，又赶不上你。”温尔雅欺侮蓝青是越忙越胖的体质。
　　“主要是想趁这机会，让你们重修旧好、更加恩爱。”蓝青耳语。
　　“省省力气吧，就那样了。”温尔雅似乎已经心寒。
　　“别这么不争气。”蓝青其实打过不少离婚官司，恩爱夫妻最后走到离婚这一步多是缺少沟通的结果，她觉得温尔雅与钟继东就需要有人给他们创造个机会润滑一下。
　　但她的动作没姚晶晶来得快。
　　姚晶晶的例假没有来，她自己是护士，一验就知道，已经怀上了。几次旁敲侧击让钟继东离婚都无疾而终，温尔雅又已博士毕业，如果她再不抓住机会就真要错过了。
　　蓝青婆婆顶多住三天，姚晶晶并不分管，但每天抽空来看几次，一来二去也算是面熟了。
　　姚晶晶对蓝青说想借一步说话，蓝青以为是婆婆有什么事也就去了。
　　“蓝老师，钟医生说你也是师大的老师？”姚晶晶故意提到钟继东，初听没什么，其实是在为她后面的话作铺垫。
　　“是啊，这回多亏你们帮忙。”蓝青模糊地回答。
　　“那你跟钟医生一家很熟悉？”姚晶晶一步步引导着话题。
　　“我们师大，你也知道的，都住一个小区。”蓝青还是不正面回答，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表演。
　　姚晶晶装得很纠结的样子说：“那你能给钟医生的家人带句话吗？”
　　“那要看是什么话了。”蓝青玩味地看着她。
　　“钟医生他工作压力特别大，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听说是因为家事，你们老师最讲道理，能不能多理解他一些。”姚晶晶含蓄地说。
　　“哦——是这样呀！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让我带这句话，同事？朋友？领导？还是其他身份？是正大光明的身份还是见不得人的身份？”蓝青不客气地连续发问。
　　“作为朋友，关心他应该不为过吧。”姚晶晶就是希望引起她的怀疑，她不怀疑才麻烦呢。
　　蓝青瞄了一眼她的胸牌说：“那我代他家的谢谢你。”
　　听她的口气就知道有怀疑了，姚晶晶点了点头，高昂着头走向护士站，但她不知道，这位师大的老师还有另一重身份。
　　蓝青叹了口气，为好友遇人不淑而惋惜，看来两人之间的问题不是家庭矛盾那么简单，有人乘虚而入了，能不能挽回或者合好，就要看钟继东与这姚晶晶的关系已经到了哪一步。按照温尔雅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对于出——轨肯定不会原谅。
　　他们曾是最恩爱的校园情侣，高中到大学的过程如何，她只是细碎地听到一些，并没旁观，但研究生期间，温尔雅就住在她对门，因为突然怀孕，被她这个过来人看了出来并建议生下来，后来还把自己的育儿经验一一传授，两人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友情。当时的钟继东，无论是在学校还是下临床，眼里心里真的只有温尔雅，甚至对提前到来的儿子都颇有微词。